[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三章
关关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莹白的肌肤。她半俯卧在顾殊予身上，被他以全然占有的姿势圈在怀中，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额角，手指眷恋地缠着她一绺长发，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的温度，亲昵又平和。
窗帘低垂遮住了外面的世界，卧室里黑黢黢的。这片温润晶莹的白恍若万籁俱寂中唯一的微光，在她的掌下跳动着，关关眨眨眼，记忆似乎是在昨晚那顿美味的法式大餐末尾就断档了。
可能是因为泡澡的关系，她比刚下飞机的时候更困倦了，而法式晚餐又耗时太久，她吃完最后的甜品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睡衣，而是顾殊予的白衬衫。
这是从哪儿学的恶趣味，关关心里吐槽，也不知道这衣服是他换的还是女管家帮的忙。
再这样躺下去，等他醒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关关抬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却被人一把握住，十指交扣。
“早安！”顾殊予一向清冷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性感的暗哑，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她衣带滑落，沟壑分明的胸口印下一个轻吻。
关关哪还顾得上手机，手忙脚乱地按着他的胸膛坐起来，拉拢自己的衣襟，用眼神控诉他的流氓行径。
“不多睡一会儿吗？”他也半坐起来，靠着床头微笑地看着她。
“不要了。”关关跳下床，走过去拉开窗帘，让明亮的天光驱散这一室暧昧，“要么让我征用这间房间，要么给我一间客房，痛快选一个吧！”
只要有机会就要同床共枕，也是醉了。
“就算换房间也是没有用的。”顾殊予表示拒绝，“我会梦游。”
梦游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好么！关关拒绝评论，真想扔他一脸梦游症。
“哎，我手机怎么不能开机了？”
“是没电了吧。”顾殊予也下了床，握住她的双肩，“先放着充电，去洗漱吧。管家应该已经备好早餐了，等下我们去拜访赵宇。”
关关连忙应了一声，把手机插在充电底座上，匆匆去了洗手间。顾殊予抓起自己的手机翻动了两下，划开了微信。
“刚刚又清缴了一遍社交软件，你们要做就做得利索点。”
“我知道了，会让瑛瑛时时盯着的。”
“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能瞒多久还要看你们这边的本事。无论如何，在我们回去之前解决掉……”他这段话才输完，就听到洗手间里有声响。
“顾殊予，牙膏放哪里了？”
“在左手边的柜子里，等着，我这就来……”
一直以为他死了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关关看着帮他们开门的赵宇，第一反应就是想给他一拳。
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消失，陆令非的人生轨迹也不会改道。而如果不是要到英国来找他，也不会生出那么多枝枝节节。他居然还一脸无辜地用英语问他们“who are u？”！
她真想“呵呵”他一脸。
“您是封炳春女士的儿子封宇先生吧？”顾殊予向前一步，用中文自我介绍，“冒昧前来拜访，你好，我叫顾殊予；这是我未婚妻关关律师。”
这个男人一身手工定制衬衫西裤，腕间的万宝龙袖扣更显低调奢华，与他们在照片上看到白T朴素的赵宇无论从气质还是品味都判若两人。如果不是这张与赵宇相同的脸以及与封炳春的关系，就算是陆令非亲至，也不敢一口咬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吧。
“律师？”赵宇——现在已经是封宇的男子看着关关，目光中都是不解。
“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关关压住心底翻滚的诧异，他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赵宇消失的10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宇将他们二人让进屋里，关关的目光首先落在客厅墙上的Family Tree家族照片上，心中简直惊涛骇浪。从慈爱的母亲抱着出生未久的宝宝的百日照、小学入学照、初中时的母子旅行照、高中文理分科纪念照直到大学毕业的学士服照一张都不少，完整地讲述了这个叫“封宇”的男子的成长史，严实合缝，一丝不苟。逼真到如果不是知道封炳春与赵宇的关系，她会以为陆令非之前向她讲述的赵宇是来自他的臆想。
“你说你是我的大学同学？这不可能！”封宇听到顾殊予的介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的大学是维多利亚大学念的……”
顾殊予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他们之前的宿舍合照调出来，放在了封宇面前，又展示了赵宇当年的DNA检测以及与封炳春相认的各种证据。
“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曾经因某种原因失忆过，并且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催眠治疗？”顾殊予问得非常直接。
“你们胡说什么？”封宇的脸色为之一变，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这是我个人隐私，与顾先生无关吧。如果你们找我只是为了这些，那请你们离开吧。”
“想以真实还是虚假的记忆以及自我认同生活下去，封先生可以自由选择，没有人有权干涉。不过如果封先生想知道我的室友赵宇的过去的话——”顾殊予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中英电话以及在英国的住址推给对方，“封先生可以和我联系。我们还会在英国停留三、五天。关关——”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封先生，也许在你心里认为赵宇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只是个孤儿，这种痛苦孤单的人生有什么值得记住……我要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他从小被亲人抛弃，受了很多的苦，被人嘲笑被命运打击，可他并没有因此愤世嫉俗，对这个薄待了他的世界，他却始终温柔以待。他考上了大学也没有选择可以有赚大钱机会的金融、贸易之类的专业，而是选择了医科中最为冷门临终关怀专业。赵宇他存着想帮助他人的善念，值得每个有良知的人尊重。他的朋友为了查明他的死因，放弃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几乎与另外一个朋友反目成仇。”关关的眼眶渐红，声音也因动情而颤抖，“他曾经存在过，这一点不该被否定……”
“好了，关关。” 顾殊予温柔地把关关拢入自己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封先生应该了解你的意思了。”
“不好，他根本不知道。”关关的情绪更激动了，“像赵宇那样的人，他的存在不应该被你说过的什么记忆重构实验抹杀掉！”
“什么记忆重构实验？”封宇看向顾殊予。
“罗夫特斯记忆重构实验。”顾殊予说，“说得简单一些，这是一种雕塑人的记忆的黑魔法，可以利用社会、环境、他人和自己期望等诸多因素，通过各种明示暗示，改变实验对象，特别是实验对象童年时代的记忆。而如果实验对象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的话，那么真是要恭喜做实验的人，他得到了一张空白的可以任意挥洒的画纸。”
封宇的脸色变得惨白。顾殊予却像没看到一样：“这种实验一直饱受争议和批判，不过相关信息还是可以通过各种学术数据库取得。封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查一下。我的未婚妻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得先告辞了……”
“无论如何，多谢你们能来。”封宇与顾殊予握了握手，送他们到门口。顾殊予帮关关穿好衣服，揽着她出门上了车。
“他会来找我们吧？”关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顾殊予。
“会的。”顾殊予非常肯定，“你已经清楚地让他知道了，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的，而原本的他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何况现在他的母亲也不在人世了，只要他想知道真正的自己，就不会有什么阻碍……”
“他会想知道吗？就算是暂时居住在英国，他都会挂上家庭树。他和母亲之间的感情应该很深吧？我有些担心……”
“这就像把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放在他面前，10年前的他就没能经受住诱惑，10年后的他也会是一样的。人的记忆能改变，但是本质是不会变的。”顾殊予说，“接下来只要安心的等待就好。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关关说得毫不迟疑。
“那么你接下来的时间就都是我的了……”顾殊予敲了敲搁板，对司机说了一个英文地址。
关关是真的没想到，他带她来的地方会是国家公墓。他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束菊花一个野餐盒。
“那次空难的纪念碑就在公墓里。”顾殊予轻声说。
“空难”两个字入耳，关关的呼吸急促，身体也跟着僵硬了起来。顾殊予把花递到她手中，又握住她另一手，轻声说：“我们进去吧！”
关关有些艰难地挪着步子，在甬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机翼型纪念碑。空难纪念日还未过多久，纪念碑下摆放着各种纪念品。似乎过了这么多年，悲哀还是没有走远。
关关向纪念碑三鞠躬，弯腰放下手中的花束，疾步走上台去，在那片密密麻麻的受害人名单中，急切地寻找那个名字。
终于找到了，她忘情地伸出手抚摸着石碑上的文字，那触感是那样的冷，让人绝望的冷，这不是她的父亲。不是那个每次回来都把她举高高说“我家闺女又胖了”的人，不是那个每个离别的夜晚，都会悄悄地潜进她的房间在她的额头上亲吻的人，不是那个每次吃草莓蛋糕都会把草莓和奶油留给她的人。
他不是这样冷冰冰的，他笑起来唇边有酒窝，他的掌心最宽厚温暖……可是就连她，也有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关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爸爸，爸爸！”
那年她的年纪还小，母亲的身体又不好，她们根本没办法到英国来迎接他，只好委托父亲的同事带他回家。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来到这里，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泪与痛尽情宣泄。
顾殊予沉默地走到关关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头顶轻吻，让她尽情的哭泣。这种痛楚他无法以身相替，只能陪她一起面对。
时间真是过了好久，久到顾殊予担心她会把自己身体里全部水分都耗干了。虽然他的理性很清楚地告诉他“度日如年”只存在臆想的次元，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哭干全部眼泪，可他还是觉得有些焦灼，毫无理由的焦灼。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不是要打扰你，要不你喝点水再继续？”
关关摸了摸眼泪，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万事皆在掌握的男人此时一脸担心与纠结，见她肯听话便眉眼一亮，从野餐盒里拿出一只保温杯塞给她。
“我好了。”关关打开，保温杯里的水入口略烫，正是她最喜欢的温度。
“爸爸——”顾殊予才开口，就被关关拐了一下：“那是我爸。”
“关关的爸爸你好，我是会和你女儿共度一生的男人顾殊予。”顾殊予停顿了一下，“之前看到别人这样做挺简单的，可明知道倾诉的对象不在这里还要说这些，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但是我想让关关开心。”
他从野餐盒里又拿出一只锡制酒壶来，向酒杯形状的壶盖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我在你泉下有知的设定下做了一下基本推理，比起洋酒，你更应该喜欢国酒。这杯酒敬您，请您放心把关关交给我，我不会再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下次再来见您，希望可以真的叫您一声父亲而不会被她打……”
“也给我倒一杯。”关关瞪了他一眼向他伸出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爸，我记得小时候您和我说过，希望等我长大了能和我喝一杯。这次也算实现了，不过这个酒真难喝！”
“你还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多说一会儿没关系。”顾殊予把酒壶递给她，“我在那边等你。”
“谢谢你，顾殊予。”关关接过酒壶，从他身后抱了他一下。
“不过我想爸爸一定不会喜欢我。”
“嗯？”
“可能从我出生时，就开始憎恨我了。如果我们将来有个女儿，我就会这样想。”顾殊予抓住她环抱自己的手，低声念起那首《女婴之父的歌》，“他们终归要结婚，一切有如天经地义，猪猡糟蹋着珠玉，男人娶到了少女。如同我爱着我们未来的女儿，关关，他也是这样爱着你。”
“嗯！”关关的脸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松开了手。
之后的时间，顾殊予就在不远处看着关关，看她喃喃自语，脸上或悲或喜；看她一杯接一杯，把酒倒在泥土地。
关关并没有停留很久，她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全家福，俯身放进了那束菊花中。一家三口人，笑得那么甜……
“你的父母呢？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回程的路上，关关问顾殊予。他的母亲是出生于英国的华人二代，他们在日本出事后，骨灰却是一半留在了国内顾殊予父亲的故乡，一半葬在了她母亲出生的剑桥郡城市公墓。
“明天我带你去。”顾殊予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我们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车子在风光如画的英国乡村前行，最终停在了一间石结构乡村旅馆门口。他们穿过大堂走进后院，白墙红顶比顾殊予家还梦幻的小屋里，穿着道袍、道骨仙风的华裔老者抬头看着他们，目光最终落在了顾殊予身上。
“你是顾家小子？”华裔老者用的是肯定句。
“是，老爷子，我说的就是她。”顾殊予点点头。
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关关，赞许地说：“长得漂亮，眼睛有精神，你小子眼光不错。”
“既然她也中您的意，那您就别怕费心了。”顾殊予干脆地顺杆爬。关关有些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殊予有这种晚辈奉承长辈的样子。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现在也到了要来找我这老头子的年纪了。让人怎么不感叹时光催人老！”老爷子摇摇头，“能看着你带这闺女来，我也没白活到现在。回去等好儿吧！”
“多谢您肯出手。”顾殊予终于露出一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你父母的事情是真的很可惜，那之后之前不久，我曾收到过他们寄来的一封信。”他拉开抽屉，“信里说他希望能保留份东西，等你来我面前提出请求的那天，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顾殊予接过那只印着劳埃德银行logo以及银行编号的盒子，打开才发现里面装着一把钥匙。他的父母为他留下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设置这种条件？顾殊予看着手中的钥匙，莫明觉得有些冷。
关关适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算去银行也要先预约。”顾殊予摸了摸她的脸，还在还有她的“我们”，照亮了他晦暗寒冷的世界，“我们回家吧……”
插入书签
作者君：恍恍惚惚的我，来更新了。
顾殊予：福利太少，差评。
陆令非：不能出场，差评。
赵宇：我才能出场，差评。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