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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谈心与风波
齐国与昊国相距遥远,若是走官道,少说也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齐国。若是走水路则可省下一大半的时间,同时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凤清远虽然顶着使臣的头衔,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出远门的经验,所以在这方面基本上都听从了段琰的意见。
数天后的午夜时分,江上万籁俱寂。此时本该沉浸在美梦当中的段琰,却神奇的没有丝毫睡意。他本打算找几本图册来打发漫漫长夜,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笛声从船头传了过来。段琰一喜,当即披上外衣抄起酒壶走出了房门。
当段琰赶到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立在船头的修长身影。那人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莹白的月光撒在他身上,平添了一抹柔和。他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所以并未察觉到段琰的到来。直到笛声停歇,段琰才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不过当看清楚吹笛人的相貌时,段琰忽然有种想拔腿就走的冲动。
凤清远将玉笛别在腰间,看着段琰温声问道“皇叔为何会在此处?莫非是小侄的笛声扰您休息了?”
段琰摇头“不是你的原因,是本王自己睡不着想过来吹吹风。”
凤清远了然的点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了段琰拎着的酒壶上面。段琰见凤清远对他手中的酒来了兴致,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知贤侄可有时间陪本王共饮一杯?”
凤清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道“荣幸之至。”
饮酒最讲究的是气氛与共饮的对象,若是这两方面合了拍,那饮酒便是一大快事。段琰邀请凤清远本就是无奈之举,所以也没指望他能与自己谈天说地喝个尽兴。
不过出乎段琰意料的是,凤清远不仅好酒而且还懂酒,什么酒什么时节酿制最好,用什么杯饮用口感最佳,一件一件说的头头是道,直让段琰听得瞠目结舌。
听到最后段琰不禁自嘲道“本王之前还打算向你卖弄一番,没想到反而遇上了个行家!”
凤清远微笑着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缓缓说道“侄儿知道的这些也都是小时候从我母妃那里听来的,严格说起来,也只能算是皮毛而已。”
段琰一怔,他记得凤清远的母妃秋嫣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虽然他与淑妃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淑妃是个既美丽又温柔的女人,以至于后来听说她暴毙的消息,他都有些难以置信。
后宫妃嫔间的争斗丝毫不逊于朝堂,无论谁丧命都不稀奇。不过见凤清远如今可以神色平和的提起淑妃,想来若是淑妃泉下有知也定然可以安心了。
凤清远说了不少关于饮酒的知识,作为回报,段琰也讲了不少他从前在军中发生的轶事。直到提到凤景湛去抢南宫豫粮草时,凤清远才忽然插嘴道“我记得十八皇叔向来体弱多病,怎么可能率军去抢粮草呢?”
段琰沉默着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才说道“那时我中了毒箭昏迷不醒,我军粮草又恰逢吃紧,南宫豫的军队又在一旁虎视眈眈,重重压力之下,唯有盗取粮草方有一线生机。当时除了我之外只有阿湛有资格统领军队,这个重任自然也需要由他去完成。虽然后来成功抢夺了粮草,但是因为出现了内奸,阿湛也丢掉了性命。”
闻言,凤清远猛地的看向段琰。他记得当时父皇提到这件事时,只说是十八叔旧病复发身亡,内奸之事根本只字未提。如今看来倒像是有意隐瞒,究竟为何如此?
凤清远疑惑的看向段琰,段琰却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侧身将舱房的方格窗户推开,一抹金色的阳光顿时照射了进来。“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一转眼天已经大亮了。”说完,段琰将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了凤清远的酒碗里,缓缓说道“喝完这碗,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再过不久就能到齐国境内了。”
凤清远离开段琰的房间不久后,段琰就冲到了元宝的屋子,将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你小子还不给本王滚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元宝皱着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面前之人是段琰时,眼睛当即睁得老大“王爷,今儿您怎么起的这么早啊?不是中午才到齐国吗?”
段琰瞪了他一眼“怎么中午到齐国,你现在就不用伺候本王了吗?!”
元宝一笑“小的哪敢啊。王爷您先会房间等一下,小的穿好衣服马上就过去!”
待段琰吃过早膳又补了个眠后,船工通知段琰等人官船即将进入齐国边境淮城了。淮城是齐国重城,往来船只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方可进入齐国境内。不过幸好之前段琰已与齐国国主通过信,否则他们很有可能被扣留。
赫连修派来迎接段琰等人的是齐国太子赫连韬。赫连韬年纪与凤清远相仿,五官俊朗,仪表不凡,与风姿俊雅的凤清远站在一处,只觉两人都极为出色,难分伯仲。
赫连韬的态度比段琰想象中的要热情得多,一见面就拉着凤清远的手将凤景寰的各种家属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才捎带脚的看向了段琰“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镇南王了吧?果然名不虚传。”
段琰一挑眉,这语气怎么听着倒像是在讽刺他?正疑惑间,赫连韬已经转身引着凤清远众人向备好的车队方向走去了。
与四时分明的昊国相比,齐国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只在于深浅的不同。凤清远坐在马车上打量着外面大街上穿着轻纱襦裙、长衫短靴的青年男女,眼中有着淡淡的憧憬。
没过多久,赫连韬就带着众人来到了皇城的驿馆。众人的一切都安顿好后,赫连韬过来与凤清远道别“五皇子今日在驿馆稍做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好好逛一逛。”
凤清远微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后,赫连韬就带着随从离开了驿馆,并且自始自终连个眼神都懒得赏给段琰。元宝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凑到段琰身旁小声对他说道“王爷,莫非是您曾经与赫连殿下有过节不成,为何他这般态度待您?”
段琰斜了他一眼“本王如何能知道?”
一夜黑甜无梦。赫连韬第二天如期而至。其实相比昊国洛城的庄严肃穆,齐国的皇都樊城有些近乎梦幻般的富丽堂皇。可是段琰知道,这般华丽的表象之下,其实包裹着一颗即将溃烂的内核。
赫连韬这个向导做得很是尽责,他不仅将樊城内有名的景观都给凤清远详细的介绍了一番,并且还送不少特产给凤清远。凤清远本欲推辞,但见段琰在一旁疯狂的挤眉弄眼,也就勉强收下了。
傍晚回到驿馆,凤清远提起此事,段琰懒洋洋的答道“我们与齐国本就是盟国,互相送点东西有何稀奇的?况且齐国现在看起来平静祥和,实际上内部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赫连韬若想夺得皇位,说不定还要借助我们昊国的力量才行。如今别说是些特产了,哪怕他将来要送你十座城池也并不过分。”
凤清远觉得段琰话中另有所指,但见其脸上并未有什么异常,所以怀疑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转眼之间,又过了三天,就在段琰为他的俊脸胖了一圈而发愁时,瑞王府忽然来了帖子说赫连延想邀请段琰与凤清远到府上一叙。
凤清远拿着帖子看了段琰一眼,见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回头冲送帖子的小厮说道“你回去通知瑞王爷,说本殿下与皇叔稍后就到。”
其实提到赫连延,段琰心中对他多少是有点同情的。赫连修虽然能力平庸,但深知一个优秀继承人对于国家的重要性。所以登基十余年一直广充后宫辛苦耕耘,无奈天不遂人愿,赫连修只得了四个儿子。而且之后的几年还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三个。唯一活下来的二皇子还是个体弱多病拿药当饭吃的主。
赫连修心灰意冷间,忽然听闻赫连韬的母妃梅氏有孕顿时大喜,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将还未出生的赫连韬立为了太子。赫连韬出生不久后,远比梅妃受宠的丽妃又有了身孕,经太医鉴定后居然还是个男孩。赫连修这下就后悔了,不过太子已立,轻易不得更改。
之后的日子里,赫连修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寻找着赫连韬的错处。直到五年前梅妃病故,赫连修改立太子的想法愈加强烈了起来,不过当时恰逢大夏国与齐国开战,这个想法就被搁置了下来。
再后来战争平息,齐国为了报答昊国的援手,娶了永宁公主为皇后。赫连修没想到的是,永宁公主与赫连韬极为投缘,没过过长时间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无奈之下赫连修只好彻底的放弃了改立太子的想法。为了抚慰赫连延,赫连修赐给了他亲王的封号,又在皇城给他建了王府。可这一切都没有太子之位珍贵。
所以严格说起来,段琰他们与赫连延应该算是敌人。
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段琰这才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元宝掀开了帘子轻声说道“王爷,瑞王府到了。”段琰点了点头,俯身下了轿子。
瑞王府虽然比段琰想象中的要朴素的多,但依旧可以称得上阔气二字。赫连延早已命人在门前等候段琰和凤清远。两人刚一下轿,便立刻有一位清秀小厮迎了上来“王爷,五皇子殿下,我家主子早已为二位备下了美酒佳酿,就等着您二位的过来呢!”
凤清远面上浮出些许歉意“临出门前,忽然有点事耽搁了片刻,希望六皇子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小厮是个伶俐的,闻言微微一笑“五皇子殿下言重了,您能赏脸来一趟我们府上,本就是我们六皇子府的荣幸,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您呢!”
瞧瞧这小嘴说的!段琰又扭头瞪了一眼元宝,再看看你这货,整天就知道说些没用的废话,还不跟人家学着点!
元宝被段琰瞪的一愣,待回过神来发现段琰已经进了王府。
瑞王府内部的景致比外面看上去要雅致得多,雕梁画栋,庭院深深,穿过回廊时隐隐有幽香飘散而来。
赫连延接见段琰和凤清远的地方是在六皇子府内的后花园中。后花园的面积不小,中间还搭了个一人多高的戏台。因是夏季,围栏两旁的百花正开的正绚丽夺目。而赫连延此时正站在戏台旁对着下人吩咐着什么。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赫连延这才转身看向段琰他们。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可当段琰看到赫连延的相貌时,心底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
赫连延的长相既不像丽妃那种近乎妖艳的艳丽,也不似赫连修那种锋利的五官,而是一种如诗如画近乎不真实的美。这般美人段琰很少见过,所以不经意间有些呆住了。直到凤清远出声提醒,段琰这才回过神来冲赫连延抱拳“本王失礼了,还请瑞王不要责怪。”
赫连延莞尔一笑“小事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听风,带王爷还有五皇子殿下入座。”说完,他抬手啪啪拍了两声,一群身着绿色轻纱的美丽舞姬就登上了戏台。随着乐曲的响起,舞姬们晃动起曼妙的身体,长长的水袖如云雾般翻腾,呈现给台下的观众一场视觉盛宴。
段琰此时正举着酒杯,微笑着看向为首的那个舞姬。赫连延见段琰对那舞姬感兴趣,就笑着问他觉得舞蹈如何。“舞不错,但是本王对人更感兴趣。”
赫连延自然听懂了段琰话中的意思,于是扭头对为首的舞姬说道“月儿,过来给王爷敬杯酒。”
月儿微怔,随即轻移莲步从台上下来走到了段琰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段琰忽然问道
“小女子名叫清月。”
“清月......是个好名字,可是你父母起的?”
清月摇了摇头“清月自小无父无母,是教坊姑姑将我养大给我赐名的。”
段琰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过来给我斟酒吧。”
清月福了福身,然后屈膝跪在段琰面前的软垫上,举起酒壶为段琰将酒斟满。在这期间,段琰的目光一直在清月身上流连。从低垂的双眼到白皙修长的颈部再到不盈一握的纤腰,段琰的每一个眼神都如羽毛般轻柔的抚过清月的身体。
清月被看的羞红了脸,就连酒溢出了酒杯都不自知。直到段琰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清月心中暗自懊恼差点耽误计划的同时,连忙从怀中掏出块手帕擦拭着段琰湿了的手指。段琰微笑着握住她的柔夷,缓缓说道“清月姑娘肌肤果然细腻,只是为何你的虎口有着练武之人才有的老茧呢?”
清月一惊,当即抽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向段琰“段琰,你这个草菅人命的魔头,我要取你狗命为父报仇!”
眼见着匕首即将刺进段琰的胸口,一颗不知道从哪来的飞针忽然刺中了清月的手腕,她手中的匕首顿时落在了地上。赫连延见状大惊,立即叫来了侍卫将清月捆绑了起来。然后急忙走到段琰面前致歉“实在抱歉,一切都是本王疏忽才险些让王爷你受了伤。本王定会全力查出幕后黑手,给王爷你一个交代的。”
段琰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兴致,敷衍了赫连延几句就提出告辞。待段琰与凤清远离开了瑞王府,赫连延才沉下了脸对听风说道“赶紧给我彻查此事,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想要陷害本王!”
回到驿馆后,凤清远本打算将今天的始末向段琰询问一番。可到了段琰的房门口,就见元宝正向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元宝冲凤清远施礼,然后说道“殿下,我家王爷今天惊吓过度,如今已经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要说,小的可以为你转达。”
凤清远点了点头“我没什么事,你好好照顾皇叔。”
见凤清远走远,元宝这才推门进了屋。而“已经睡下了”的段琰,此时正惬意的喝着茶,见元宝走了过来,才慢悠悠的说道“刚才发出飞针之人的样子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出手太快,所以属下并未看清,还请主人责罚。”
段琰蹙着眉说道“连你都丝毫未察觉到此人的出现,看来此人武功定然深不可测。天下这盘棋局,又要掀起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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