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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里鹤丸国永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遇上的是经验丰富的吸血鬼猎人——刚刚听到的话语多半是早就商量好的,为的是在他面前营造出匆匆夹击的假象。而实际上,两人已在自己离他们最短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下不知多少陷阱,有目的地引诱着他踩入。
他的预料完全没有错。向旁边的大树之后闪去以避开暂时陷入的劣势时,鹤丸国永刚踏到地面就觉得不对。他的反应和直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埋在枯叶和一层浅土下的、由银丝绞成的网子腾空而起,擦着他的靴子收束了起来,晃悠悠地悬在半空的树枝上。就在这一切发生之时,三日月宗近的第二枚子弹打了出来,这次直接飞向了他的心口。
“猎人,你的速度太慢了。”
嘴里这样说着,鹤丸国永却不再贸然移动,而是躲入树后。腿上的捕兽夹深深触入皮肉,刺出了些许鲜血。银制的尖刺让他小腿变得无力,乃至于成为逐渐扩散到整条腿的麻木。鹤丸国永用披风裹住那夹子,用力将它扳开后扔到一边。三日月宗近的气息没有远去,他似乎没有去和另一个人会合的打算。
冷静下来的鹤丸国永深吸一口气,强烈的饥饿和残留的困意让他的判断大失往日的水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依稀可以辨别出带着其他纯血血味的子弹依旧在吸血鬼猎人的身上,之前的两颗不过是诱敌的普通子弹——他的胸口是金色的猎杀徽记,是只有和纯血种较量过且没有落入下风才会拿到的特等资格。鹤丸国永迅速思考了一圈,不知道是哪只倒霉的家伙碰上了他,以至于连血都被拿来做成了子弹。
渴血的悸动让身体在颤抖,有意思地让自己捕猎的欲望渐渐压过了理性思考,鹤丸国永的手压住了自己的胃。呼吸稍稍变得粗重了一点,他弯曲了膝盖,握紧了双拳。
爆发力在瞬间点燃,他踩上了树干,依靠弹跳力以最快的速度从侧翼突破至三日月宗近身前。细长而威力不可小觑的手从他颈间划过,三日月宗近低头避开,匕首早已随之而上。鹤丸国永格挡开他挥舞的匕首,同时伸手捏住枪管的撞针部位,稍稍用力便让它散架了。将第一支枪从三日月宗近的手里缴下,他嘲笑道:“你真的以为靠着其他纯血的弹头就可以让我错乱而死吗?”
接受不同血统的吸血种的血会为他们的身体带来可怕的负担,高阶的吸血鬼猎人们都深谙此道。在遇到纯血种或血统较为纯粹的高阶血臣时,无不想方设法留下一些作为日后战斗的便利辅助。开口说话的同时,鹤丸国永捏紧了三日月宗近右手小臂上的护甲,指甲穿刺进坚硬的皮革,顺手将它扯了下来。然而烧灼的疼痛让他放开了他,鹤丸国永后退了一步,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进食的欲望和迷惑。他看着手上完全不见痊愈势头的丑陋灼痕,皱起了眉头:“你在上面涂了教会的圣水?”
并非退治下等吸血种时使用的加了银粉的硫酸,而是真正能造成巨大伤害的、从教堂圣泉里汲取并由神父与主教们加持的充斥光明之力的驱邪之水——三日月宗近没有回答鹤丸国永的话,仅仅是顺势后退了几步。虽然与纯血种相隔不足五米,他的呼吸沉稳,目光冷静,一点方寸都没乱。
鹤丸国永警觉地看着他,没有贸然逼近,避免被带到又一个陷阱里。他不是没有碰过顶级的吸血鬼猎人,却没有一个是这样准备充足到想要取他的命——饥饿感让他的斗志比往日低迷了许多。从小腿上传来的不正常的麻痒感让他吃了一惊,随即是和困意无关的昏沉。
设下的夹子上涂了毒药。
鹤丸国永盯着眼前的男人,小心地没让他看出自己的动摇和虚弱。三日月宗近却在此时拿出了另一支很小的、通身银色的枪,鹤丸国永嗅到了血的味道,那些子弹已经被填充在了里面。然而招呼鹤丸国永的不是它,而是脑后破空而至的四把银制小刀。
“唔!”鹤丸国永轻巧地避开了。转身一看,另一个吸血鬼猎人已经赶到,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嗅觉已经麻木。对方佩戴着黑色的一级徽章,娴熟地用飞刀在远距离限制着自己的行动。还没等他站稳,三日月宗近的匕首已经跟了过来,划破了鹤丸国永的披风。
“合围!”三日月宗近冲一期一振喊道。他单手持长剑,另一只手靠指缝夹了三把小刀,冲上前去协助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用力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这不是因为夕阳的光线的缘故,而是自己的视野真的在变暗。
“卑鄙的人类——”他金色眸子里的光芒渐渐淡去了,随即脸上是欢快的、毫不掩饰的笑容,“也是蛮可爱的嘛。”
还没等两位猎人反应过来,鹤丸国永一挥披风,斜里冲出,穿过重重树蔓枝叶遁入林中。三日月宗近与一期一振紧跟其后,这只纯种虽然在经历最后的挣扎,他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战斗的强度比三日月宗近预计里低了许多,对方就像完全没有进食一样——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驱散了。
一期一振因为站位的缘故在他的前面,两人飞快地追逐着那白发金瞳的身影。树木越来越稀疏,转眼间,两人奔出森林来到一处断崖。格尔玛荒原一望无垠的龟裂地面呈现在两人眼前,毫无遮挡的夕阳停留在地平线上,瞬间刺痛了双眼。而在这瞬间,他们看到了披风的一角隐没在了悬崖下。
“他跳下去了!”一期一振不甘心地咬着牙。握紧长剑追到边上前去查探。三日月宗近叫道:“等等!小心他在下面伏击!”
一期一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头未伸出,三把小银刀先已掷下。危险的气息仍未消失,三日月宗近扫视四周,却见到身边树上的一团黑影朝一期一振扑了过去。
“小心!”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举枪就是一颗灌注了纯血种鲜血的子弹。刚刚将披风扔下悬崖制造假象的鹤丸国永扣住一期一振的喉咙,笑着回头看了三日月宗近一眼,挟着他一道摔下了悬崖。打空的子弹飞了出去,枪响在空旷的原野里久久回荡。三日月宗近放下枪,急促地呼吸着带着尘土味的沉滞空气。
芬芳的气息缭绕在鼻端,鹤丸国永抬起头,看着躺在面前奄奄一息的吸血鬼猎人。掉下来的时候他毫无防护,摔断了脖子,只剩下一分钟不到的生命。点点血迹在他身边蔓延,一期一振仰躺在石块嶙峋的地上,金色的眸子里映出了彩霞漫天的天空。
血。血液就是生命之源,它是幽静旷谷里独自绽放的美丽花朵,是迷醉到连极乐幻梦都无法较之一二的欢乐,是心心念念渴求的、任何所有都代替不了的至宝。
鹤丸国永匍匐着爬到他身边,他身上的骨折和擦伤正在慢慢痊愈,除了被圣水灼伤的痕迹依旧刺眼。鲜活的肌体横亘在眼前,怀着对血的渴望,他喘息着准确地趴到了他的身上,用牙齿刺穿了皮肤甚薄的脖颈。卖力地吮吸着他的血液,鹤丸国永的喉间发出了满足的长叹。
一期一振浑身颤抖着,他的知觉和痛感慢慢消失和模糊,在死前却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成为了这个吸血种的食粮——手指下意识地寻找着武器,却什么都摸不到。他不知道长剑散落在身边二十米的地方,而痉挛的、受到重创的身体也无法移动,抽不出小刀,更不用提操纵它们进行精细的攻击。
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的血几乎在瞬间被吸空,眼前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鹤丸国永从他颈间离开,抹去一期一振嘴角和鼻间的鲜血,然后咬开了自己的手腕。毒药的压制还没有消散干净,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将自己的血滴入他的口中,骤然间接受了纯血种之血的一期一振忽然发出了非常尖促的凄厉喊声。鹤丸国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看着他不受控制地抽动的陷入痉挛的身体。
“我不会让你变成我真正意义上的血嗣,你的转化者也许还会是我,也许另有其人。”另一只手摸着他水蓝色的头发,鹤丸国永望着他领口上黑色的吸血鬼猎人的标记,嗤笑了一声。他的血落到了他的口里,唇上,嘴边,甚至滑落到他的脖子里。用来放血的伤口很快愈合了,鹤丸国永吸了一口自己的血,扼住一期一振的喉咙,渡到了他嘴里强迫他喝下。
“就算是救了你的命,你肯定也不会因为变成吸血鬼就感谢我。毕竟我还没问过你本人的意思呢。”鹤丸国永舔过自己和他的唇、他的嘴角和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血液仔细舔掉。一期一振说不出话,连他在做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他的身体正对侵入体内的异种之血陷入极度的排斥和痛苦中。
人类的部分被迅速蚕食,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更为强韧的部分。每一个角落都在反噬,血液、骨骼和肌肉都在经历毁灭与重生。他近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斗篷被扯松了,汗水和泪水流了出来。意识还不足以恢复到认识“被转变”的境地,只是被动地承受着那无穷无尽的折磨。
“比起变成吸血种,对你而言还是死亡要好受一点吧?”稍微恢复一点点知觉的时候,耳中首先听到的是这句话。一期一振刚刚理解到它是什么意思后,体内传来的剧痛仿佛要将他撕裂。他咳出一口鲜血,随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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