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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
徐佑的丈夫不让他出家门。
因为他脸上有道疤,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或者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更何况脸上有疤。
小小一扇门,隔开了徐佑与外界,也隔开了外人探究的目光。
徐佑知道,外人异样的眼光,是因为他身上的不同在大众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脸上有骇人的刀疤,他与爱人相同性别,除了这两点,徐佑想不到其它的不同。
是不是他改了,就可以出门?
徐佑不想改,他不会停止爱他的阿余。
更何况有些别人眼里的不同他也改不了。
总而言之,徐佑不被允许出家门。
每天,就是在家里打扫卫生。
家很大,每天的家务却比较轻松,毕竟他丈夫很少回家。
况且别墅外的草坪也不需要打理,因为他丈夫也不允许他出家门。
打扫完了,徐佑也没事可干了,就坐在二楼卧室窗台,那个小平台刚好可以让他坐着看风景,或者说发着呆。
木制的窗台板本来有搭配一个小茶几,边品茶边赏景,实是悠闲。可惜根本没用过几次,徐佑在看着风景的时候,根本不觉得自己还有多余的精力泡茶。
他做什么事都是全神贯注。
赏景也是,发呆也是,有时候连他也不知道坐在窗边的他,脑海里是风景还是杂乱无章的思绪。
当然了,包括这里,是面窗就都有那种深灰色的厚重窗帘盖着。隔绝外人的窥探,如果有外人的话。
徐佑的家在山上,四周也都是山。
延绵不绝,也荒无人烟。至少徐佑从没看见过炊烟的升起,四周应该没住着什么人家。
对面山间种的不知道是些什么树,反正一有大风刮过,那片满是树的地方就由深绿带动浅绿,或者草绿带动墨绿,开始翻起绿浪来。
视野里静态的绿色开始变化,波动,从形态平面到立体,色彩从单一到多样,令人陶醉。
他可以坐在窗台那等一天的风,风来时的不同是枯燥一天里为数不多的精彩。
赏景并不枯燥无聊,徐佑可以从整体欣赏到局部细节,从静态到动态。
甚至这一时刻的它与下一时刻的它又是不同,又多了一份吸引力。
于是他日复一日重复着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就是起床,打扫,等风来,做饭,等丈夫。
尽管他往往不会等到他的丈夫。
他一天里可以等到很多次的风,却也好几天里等不到一次归家的丈夫。
日子就是这么平淡无奇地过着,生活的色彩只剩下绿,以及丈夫。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他的家里。
他应该是个迷路的旅人,这里的风景的确很好,好到忘记路也是可能的。
那天徐佑还是坐在窗台那,窗帘后,看对面的山,等下一次的风。
他一开始呼喊的时候徐佑没有听见,等徐佑注意到有其他人的声音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毕竟他的丈夫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徐佑一直躲着,躲在窗台与墙壁的夹角,过了很久,久到他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天空的橙黄色,落日的橙黄色。
要是在平常,这时候徐佑早已做好晚饭在等他的丈夫,可一想到会有别人,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从午后一直到黄昏。
已经这么晚了 ……
还是得看看外面的情况,况且他丈夫……今天看样子还是不会回家。
徐佑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其实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不然早就有人闯进来了——那是个狼狈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辨不清原来的色彩与样式,面朝地倒在离他窗台几步远的地方,身下是一滩鲜红……
血?!
那是人的鲜血!
徐佑清楚地感受到心跳的速度加快……
他怎么了?快死了吗?受伤了?饿晕的?
各种猜测涌上心头,一时间手足无措。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眼前就这样死去。
可是我丈夫不让我出家门。
徐佑想到这,心跳又渐渐平缓,恢复正常。
不能出门,不能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援手,只能任由他倒在那里。
力所能及的只有……丢几片药下去?
但愿他不要这样直接死去。
不要在他什么也没做之前匆忙死去。
徐佑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索性全塞到大袋子里。又去用保鲜袋裹了仅有的几个面包,还捎上几瓶矿泉水。统统放在那个更大袋子里,被徐佑用麻绳系了吊下去。那根麻绳很久没用了,还好没有突然断掉。
做完这些徐佑也没敢探头去看看那人有没有动静,听天由命,徐佑已经做了他能做的。
夜渐黑,他丈夫还是没有回来。
其实这是常态了,徐佑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
他仰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
据说平躺着有助于快速进入睡眠。不管真假,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睡姿。
今天我的丈夫还是没有回家,徐佑迷迷糊糊地想着,又度过了平常的一天。
日复一日的平常不知道会不会积累成年复一年的平常,也许到那个时候,他也会习惯。也好,至少这样不会有失望与期待落空后的再次失望。
哦不对,今天是不一样的一天,多了个小插曲。
天蒙蒙亮,徐佑的意识慢慢回笼。
还没睁开眼,他就知道有人站在床前,却绝对不是他丈夫。
房间里满满都是陌生人的味道。
从来没想过会有第三个人来到这间卧室,甚至没有想到会有其它人进这栋别墅。
因此这是一栋普通的山林别墅,它甚至没有防盗报警系统。
徐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显然他不可能保持这样装睡的模样然后瞬间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枪。
无能为力滋味并不好受,只能睁眼了,看看来人想要得到什么。
“呀,恩人你醒啦!”陌生的男人带着雀跃的语气这么说着。
没有武器,没有凶猛的威胁,还喊着“恩人”,看来一时没有危险,徐佑暂且安心却下意识地皱着眉,他不喜欢陌生人。
“你……”陌生人应该是……是昨天那个男人。
身上的衣服还是带灰却整整齐齐,笑起来的嘴角一直保持同样弧度,徐佑没见过多少男人,却也知道他很英俊。
不过这份英俊理应属于城市的灯红绿酒,而不是深山老林。
对方还是笑着,挑着眉:“认出我啦……诶?”
这位陌生人本想接下来夸夸他恩人的相貌,话未说完就被自己打断了。
单看右边侧脸,徐佑的确是美的,某些角度看过去甚至有一种雌雄莫辨的蛊惑感,眉目清秀,皮肤可能是常年不出门的缘故,白皙得会让女人嫉妒。再加上徐佑自身的气质,他的确是个美人。
是的,单看侧脸。
随着徐佑爬起来的动作,这位不速之客应该是看见那道疤才诧异的。
的确,不管多么倾城倾国的美人,多了一道从左眼角划至嘴角上方的狰狞伤疤,恐怕都不会有人愿多看一眼。价值连城的美玉,有了哪怕一公分不到的裂痕,便瞬间失去价值。那道微不足道的痕迹,破坏的是整体的美感。
而徐佑脸上的疤,不仅不微小,还狰狞可怖。那道疤扭曲着,从眼角,爬到嘴角,仿佛再前进一些,就要钻进徐佑的嘴。扭曲的,粗细不一的伤疤,盘踞在这如玉的地方,洋洋得意,凶恶非常,恐吓着每一束望过来打量的目光。
徐佑听出来了那句转折,条件反射地便要去遮住那道疤。
“别遮,没事的还是美人。”这位陌生人一直是笑脸,笑眯眯地握住他想去抚那道蜿蜒的手。
诶?其实很少有人会这样夸他。大部分人对他的相貌是抱着嫌恶,惊惧的态度。
哪怕是没有毁容前,拥有这副容貌的他也是被人辱骂的存在——“勾引余厉的小狐狸精。”
徐佑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别人一句相貌的夸奖而有了开心的情绪。
这位陌生人看着徐佑微微泛红的耳尖,笑意更深了。
徐佑窘迫地收回手,问道:“你……你昨天是受伤了么,伤在哪?”
他这么问不光是因为想转移话题,尽管耳尖的热度到现在还未消去。
“很荣幸收到小美人的关心,”那人一直笑着,还晃了晃被简单包扎的右手臂,“放心,那么多血不是我的,我的伤口不大。”
听到这样的回答,徐佑有些失望,但眼睛还是不停地瞟他的右手。
“这样啊……”他的失望好像融在话语间传了出去。
“小美人,我可是很强的啊,这点小伤。况且,”那人还是笑着,伸手揉了揉徐佑的头发,“哪怕伤口比这个还要严重得多,你也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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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
这三天来,西风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守卫,没被那些人发现,倒是被熊瞎子追上了。
再然后,就误打误撞到了目的地。
一幢别墅。
在密林间有幢别墅很合理,但他以为会是地下防空洞什么的。
很奇怪,每面窗都挂着灰扑扑的窗帘。
然后,他就发现了二楼的侧影。
哪怕以他的视力,也只能看清那白得过分的侧脸。
只是一瞥,那只望着远方的眼,仿佛唤醒了他心里的什么。
嘿,我这还有半张热乎的熊掌呢,淌着血,绝对新鲜,主人家快下来待客呀。
他这么想着,喊了几声,然而三天的精疲力竭与现在的放松带给他的是一片眩晕的黑暗。
同时,故事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