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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事拜师记
那年的冬天来得异常的早,当她好不容易忍受着饥饿、寒冷沉沉睡去的时候,身边饿的直哭的妹妹揪着她蓬乱的头发吵醒了她。安抚着从妹妹手中救过自己可怜的头发,她背起小妹,拿着破碗上了街。
路上,天空飘着小雪。雪花落在她瘦小的身子上,浸湿了身上单薄的破布麻衣。小妹趴在背上一面发抖,一面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些温暖。小妹搂的太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妹,放松些。姐姐难受。”“姐,我冷,我饿。我想阿娘。”背上稚嫩的声音弱弱的飘进耳朵里,随后便小声抽泣起来。
“小妹再忍忍,一会我们就有吃的了。等到了长安,就可以见到阿娘了。”那年,小小的她,已经学会用谎言安慰人了。她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们的阿娘。因为,是她亲手,用一把把黄土将母亲的身体长埋于地下的。长安,是她最后的希望。
路边,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胖子手上握着热腾腾的包子,幸福的咬着。殷莫邪听到耳边有吞咽口水的声音,自己也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那小胖子见身边站着两个叫花子,两人衣服已经脏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大的那个脸上一片灰黑,污垢积在脸上,雌雄难辨,只有背上那个小的,脸上勉强算是干净,此时正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看着大的那个高上自己一个头,如果抢起自己的包子来,自己肯定打不过她。小胖子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分清敌我局势后,很明智的决定带着包子赶快走人。只是,小身板走的太急,慌忙间纸袋里的包子掉出一个落在了地上。地上的雪早已让行人踩得乌黑,泥水混着雪水,将白花花的馒头也染上了一块黑色。小胖子顾不得已经脏掉的包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殷莫邪放下背上的莫离,急忙去抢救被遗落的泥包子。只是手刚碰到包子,就被一双黑色的靴子踩住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男孩仰着下巴,鼻孔朝天,甚是傲气的说:“臭要饭的,你想吃包子。学狗叫我就给你。”从虎门镇到这洛业城,殷莫邪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这种小少爷她自是见了不少,从小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当然不懂饿肚子是什么滋味,更不知尊重为何物,通过戏弄、欺负弱势的人,来满足自己的强势心理。面对这种人,殷莫邪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跳起来狠狠揍他一顿,然后傲气的离开;二是照他说的做,满足下他耀武扬威的心理。但是,瘦弱的她一次次反被粥的鼻青脸肿之后,她便学乖觉了。
“汪汪……”其实尊严在面对生存的问题时,真的算不得什么。即使她可以不吃,但她背后,还有一个弱小的妹妹需要保护、需要填饱肚子。
“哈哈,学的真像。不过……我就是不给你吃。”说吧,小男孩用脚尖狠狠的碾碎了脚下的包子,内里白菜馅子一点点被挤压出来。殷莫邪看着那一点点溢出的烂白菜,感觉那不只是烂白菜而已。被小男孩狠狠碾碎的,是所剩无几的尊严。她可以为了生存放弃尊严,可是当连生存的路都被堵死之后,她唯一剩下的,就只剩尊严了。更可况,她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砰!”一拳重重的打在小男孩脸上,殷莫邪感觉手背发麻,但心里爽极了。
小男孩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先是傻眼了,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引来一旁买东西的母亲和家丁。
那母亲见孩子被打,一时气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便命令身边的家丁把眼前的两个叫花子狠狠的揍一顿。三四个大男人围着殷莫邪和莫离打了起来,殷莫邪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抱着妹妹,让拳头都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殷莫邪感觉全身从火辣辣的疼痛到麻木无感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娇喝,“住手”。身边的家丁见不是主人发的话,并没有停手。只到一双把他们纷纷踢到在地,他们才罢手。
殷莫邪抬头,便看到一名女子叉腰怒视着这些家丁。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裙,外边还披着一件大红色披风,披风是棉制的,边缘还围着一圈绒毛。那披风盖在自己和妹妹身上,这个冬天就不会冷了吧。殷莫邪在心中默默的想。
“一群人欺负两个孩子,还要不要脸了。还不快滚,不然,老娘打的你满地找牙。”女子看起来颇有正义感。至少她救自己的那一刻,殷莫邪是这么觉得的。至于她暴露无赖的本性,已经是后话了。
赶跑了家丁,女子蹲在了殷莫邪的面前,“小妹妹,刚才那小王八蛋让你学狗叫的时候,你怎么不打他。他踩烂了包子后,你又打他了呢?”
“因为我本来打算捡起包子,再揍他的。”殷莫邪胡扯着。
“哈哈,有意思。我看你挺耐打的,我收你为徒如何?”女子一脸笑意,温柔如春风。这让殷莫邪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笑起来也很好看,比这女子还要好看一百倍。
“天天有包子吃吗?”殷莫邪天真的问,现在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包子重要。
“当然有。而且天天都是肉包子。”
一听不光有包子,而且还是肉的,殷莫邪不禁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立即点头答应。突然想到她收自己为徒的理由,因为耐打?“你不会天天打我吧?”殷莫邪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就算天天挨揍,但只要有肉包子,她都忍了。
“当然不会,只是偶尔会,但那也一定是为了你好。”女子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狡黠。
“和娘亲一样吗?”殷莫邪低声呢喃道。那女子并没有听到,此时她已经走到包子摊前,买了四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她将包子递给殷莫邪和莫离,用行动证明一切。
于是,殷莫邪为了四个包子把自己卖给了她以后的师父,陈青青。恰巧她也要到长安去,于是三人结伴而行,殷莫邪和妹妹终于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如今想来,那段过往还是让自己不忍直视啊。当年那个肿着半边脸,吸溜着鼻涕,慢死冻疮的小手捂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像捂着一块黄金一样郑重地趴的跪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的小女孩,已经被她抛弃在记忆的过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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