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符奇缘

　　徐慧这边疑云大起，那边掌柜伙计也没停，只见伙计撇了撇嘴，说道：“掌柜，要是您真是有识之士，那您就不应该穿这身衣服来。”

　　老先生看了看自己，“老夫这身袍服又怎么了？”

　　“哎呦喂”，伙计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情态，“您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了，外边正是乱的时候，穿着这身华丽的长袍也不怕被匪兵抓去了。”，为了引起重视，还把一边的徐慧拉下水，“郎君，您觉着我们掌柜是有多大胆，为了一本书，他前儿个自己孤身一人去外县，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老先生半天没说话，待到他开口，声音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这不是情急吗？收到消息……把这页给翻过去吧，老夫知道错了，而且现在城里不也平安了吗？再说了，老夫衣柜想找个比这个差的袍服还真难……”

　　徐慧抽了抽嘴角，他的话跟那些土豪有什么区别，就差没说，老夫穷的只剩钱了！

　　伙计谈到外边，有些警惕，“掌柜的，外边是什么情况？”

　　“准备下注呢！李家的下场他们是亲眼看着的，我那好侄子要急到跳脚了，老夫早就告诉他，那个县丞不是池中之物，装疯卖傻的厉害，还想让他真心归附……”，老先生话语里有些讥讽，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伙计知道这一节，当初王李争锋，可惜王家落败，王家主也不乐意看着李家在县令的位置耀武扬威，干脆县丞的位置也不要了，对于后来的上位的郑清禾说是要拉拢，但是也是那种逗猫耍狗爱理不理的，结果嘛，都知道了。

　　“那就准备投注到那位身上了？这也太随意了，世子和三公子还在呢！”

　　“那还不如这位裴使君呢！世子倒是名正言顺，可惜自大的很，大好局面如今成这样，三公子，哼，我都不想提他，妇人之态，只会使些下作伎俩。”，老先生越说越气，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徐慧的头顶充满了问号，伙计看着他迷糊的样子，自动给他解惑，"郎君不知道吧，两年前三公子在纳海楼激怒世子，导致大半书籍付之一炬，可把掌柜给心疼死了。可三公子不是冤得很？明明是世子动的手。"

　　“世子那个匹夫想烧了纳海楼我并不意外，但是陈密，他可是秦地第一名士，陈密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的，要是三公子里面没作怪，老夫姓倒过来写！”

　　伙计心中腹诽，王倒过来还是王啊。

　　徐慧看看老先生又看看伙计，想了半天，问道：“纳海楼是什么，图书……藏书阁？”

　　“对啊，就是藏书阁啊，虽说不比什么继良楼有名气，但实际绝不比它们差，很多贤哲孤本都是珍藏于此的，外人肯定不了解……外……外人……”，说到这里，伙计突然停了下来，这段时间进来的外人可不就是……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徐慧，再看徐慧的穿着，真的可能是那些外地人，他开始思索刚才有没说什么冒犯的词语。

　　老先生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想来对徐慧的身份有些猜想。

　　徐慧说道：“呃，想来这些天，老先生应该对我们行事有些了解，我们可是不讲道理的人？”

　　老先生笑了笑，说道：“莫要理会他，尊驾的言行谈吐上佳，想来也只有像裴使君身边的人才能像您这样了，而且我适才见过目前主事松城的沈夫人，当真好仪态。” ，其实他想说那女人真的好威仪，先前沈琴借着家奴立威，那些个家主还有些不以为意，见她主事还想糊弄，只想等着离开的裴宏光与世子三公子决出胜负再来下注，可惜这些墙头草的联盟不堪一击，渐渐被沈琴分化，现在竟然开始狗咬狗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加悲凉，从前松城也不是没有匪患，而且那些来享受视察的官员恐怕也是另一种匪患，都不打紧，他们都不成气候，只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的人能有什么威胁呢？如今这个沈琴，真的出身平民？短短这几天，军队对平民秋毫无犯，渐渐把松城大局掌握在手里，对世家恩威并施，倒有说一不二的派头，所以，当这样的势力开始出现，是代表安国快要灭亡了吗？

　　徐慧可不知道他脑子奔腾着什么，心下有些心虚，老先生指的是他拿书的动作吧，自从有一次被沈老板撞见他把书简当快板的光荣事迹后，就被她突击了下礼仪培训，尤其是这个正襟危坐的拿书动作，他目前是最标准了，按照沈老板的说法，“哪怕礼仪只剩一张皮，也得把它撑好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先生说笑了，您这么称呼小子，会让我惶恐的，尊老爱幼是古训，我叫徐慧，小子见识少，还需要您多加提点。”

　　老先生点点头，又冲着伙计说道：“你看，往往见识过天地之大的人才会谦虚，困居一隅的人最是自大，想来，这战乱也不全是坏事，年轻人还是得游历，才会志向高远！”

　　伙计点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可是现在外边乱的很，那些有见识的年轻人不得葬身在战火中，尤其是您，安分一点吧。游历是很重要，但也要审视自身，不然像孔子一样厄于陈蔡，他们可不一定能逃出性命。”

　　徐慧睁大了眼睛，孔子？！！！

　　“诶，什么意思，孔子是为了自己学说散播出去才周游列国，老夫也觉得他的学说亦有可取之处，在其治理鲁国时，强大的齐国也感到畏惧，听你的话，倒是在做傻事一样。”

　　“先生，周游列国并非傻事，但是似乎也没有成效，不是吗？”，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原来在角落里一直对坐讨论什么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停了下来，听见掌柜的说话，其中一个戴方巾的文士站了起来，“不错，孔子推仁礼，指望用仁礼治国，但为何他周游列国，始终被敬而不用，但是我觉得晋国铸刑鼎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晋国的灭亡，是因为没有好的制度和法度，他在鲁国时因为受到当权者的信任，大治，然而人心善变，当权者的心思会随着时事改变，法度却不会。”

　　还没等老先生回复呢，坐在他对面的人不同意了，“你是想说，秦扫六合也是因为法家，可惜啊严苛的法度并没有延长秦朝的寿命，二世便亡了，商鞅虽然有功，但是所执学说太过了，完全摒弃礼，有些道德，不是通过刑罚能过衡量的，刑罚也过重，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在下反而觉得朝政并不需要过多的干预，顺其自然便可，没有这些当权者，野心家的折腾，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困苦。”

　　然后头戴方巾的文士立刻反驳：“顺其自然就是好吗？当权者顺其自然从你怀里抢个东西，顺其自然的腐败，发生了灾难就地等死，得了病不去治？"

　　另一个单独坐的人笑道：“在此战乱时刻，你们竟然讨论治国，难道不是合纵连横的时候？”

　　以下省略若干争论……

　　徐慧歪着头看着众人，这种现场版百家争鸣让他明白一件事，董大大被和谐掉了，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也就是说秦朝以前的历史徐慧是知道的，但是秦朝后面的历史不知道怎么就变化了，现在他觉得他需要一本史书。

　　“不知道徐郎君是怎么认为的呢？”

　　徐慧不知道，他看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悄悄地观察他，他表面上看起来和裴宏光是一伙的，众人谈论这些学说也有试探徐慧的意思，裴使君支持的学说很大程度也会反映到他们如何对待人和物，所以徐慧发了会呆就发现几个人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what？身为共产主义接班人，一杆子打死或者全盘接受都是不可取的。

　　“我觉得你们讨论的时候就把支持学派的优缺点都说了呀，儒家仁政易变，那就用法度限制它，法度过于严苛，那就施行的缓和些，顺其自然本是天理，不要太过就是了，为什么要走极端呢？”

　　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听郎君的话，倒像是杂家的。”

　　呃，杂家，吕不韦么？他采集各家言论，贯彻其政治意图和学术主张，好像还真的和黑猫白猫的理论差不多呢，反正就是实用主义，徐慧心想。

　　门外有人走过，哐的一声，开始报时，卧槽，徐慧回过神，他竟然听大佬辩论到接近宵禁，看看外边早就夕阳落山，这小小屋子就快一片漆黑了，看各位大佬大有掌灯继续再战的意图，徐慧表示不奉陪，告辞！

　　临走，老先生还有些不舍，可能这时候能坐下来听他们的年轻人太少了吧，还把游记连同徐慧要的史书送给了他。

　　如果脑子发涨也算收获，那徐慧也算大丰收了，几本册子往怀里一揣，开始爬墙，爬完才发现，好像又爬错院子，正好和站在池子边的俞浩舟李玉四目相对。

　　“嘿，告辞！”徐慧尴尬地拱手，biu地走了，独留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轻功热衷于爬墙的徐同志内心暗自反省，夜晚方向感很差还是正经走大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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