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符奇缘

　　第三十三章曾经

　　“凑巧凑巧……”关潼对面的赵演打了个哈哈，含糊其辞，随后打量了四周简陋的环境，心里暗自猜测关潼住在这里的意图，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又看见关潼撑起的右手臂一片红印，“这是？哎呀，演忘了，你这仆从本来是要求医的。鲁先生，你擅长岐黄之术，不如给关家主看看？”

　　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鲁芝被点了名也不好再沉默下去，顺着赵演的眼光看了过去，正好赶上关潼收回手臂的动作，尽管衣袖很快遮蔽了，鲁芝还是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红疹，那是被粗麻磨出来的，漫不经心道，“富贵病”。

　　赵演恍然，这下子突然也觉得身上不自在了起来，这更夫的衣服不比平民的好到那里去，也亏得他皮厚，不然就可能跟关潼一般了。

　　关潼皱眉，情不自禁摸了摸手臂，火辣辣的。

　　自己趁乱先把子嗣送走，又打发了两三个心腹出去，最后家里还留个替身，其余一概不管，原以为不为人知，没想到还是被找上门，不过转念一想，虽然此事隐蔽，却不是无迹可寻。

　　至于赵演这草包为什么盯着自己，十有八九是鲁芝授意。

　　起凤归于东阳节制，东阳太守是世子。

　　如果说松城是秦州的屏障，那凤尾坡另一端的起凤就是秦州的咽喉。松城独立于秦州之外，又距离太远，城中人各有心思，而起凤世家却是与世子密不可分。

　　秦王生前并不希望地方豪强把持所有权利，所以县令以及主要职位是由外地调来(松城是后期秦王病弱换的县令)，为了权利和话语权，大部分官员会与当地世家有摩擦，甚至闹得不可开交，大大避免世家把持地方，上下沆瀣一气的机会。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作为反面教材的自然是我们的赵演县令，傀儡门面担当，起初他到起凤任职，摆出的就是一副天塌了有别人负责的态度，啥都不管，只管吃喝，城里的豪强心下坠坠，还以为他憋着什么大招，然而他们真的白担心一场，赵演竟然是真草包一个。

　　赵演可不知道对面骂自己草包，看着关潼毫无波澜的脸，对关潼作为的好奇心快要把他淹没，问道:“家主既然早有退意，何不干脆一走了之呢？如今龟缩在此，打探个消息还险些被抓。”

　　想不通啊想不通

　　起凤莫名其妙就易主了，他这个县令也就做到头了，像他这种存在感为零的也没人为难他。虽然他没怎么管过事，但是至少头上还担着个县令的职位，要想偷偷溜走也是不可能的。

　　看着这新来的架势，恐怕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迟早两方要做过一场，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对于他来说是分外重要的课题，为此他问计于鲁芝，鲁芝只是让他注意关潼的动向，然后什么地方都不要去。

　　越注意就越迷糊，起初吧，赵演以为关潼是要跟何文死磕到底，世家那边雄赳赳气昂昂，任谁看了都知道，世家要给何文一个下马威，后来又发现他早早把孩子送走了，要说关潼要逃跑吧，直到现在关潼又偷偷藏在城里。

　　赵演的思绪忍不住又拐到今天发生的事上

　　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事，何文肯定要与地方豪强深入交流一番，何文要显示自己的实力，豪强也要亮出自己的底线。

　　所有的人也知道今天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让一个外来势力与本地只知道保全自家的家族来场你死我活也很难。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何文差点死在宴会上，发怒的何文直接就干掉了一位，其他的家族家主都被抓走了，而曾经是其中一员的关潼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胆子真大，不要命了么？”刚知道消息的赵演差点跳起来，而下榻在他家脸上常显得漠不关心的鲁芝也难掩错愕。

　　关潼当然是知道的，他的手轻轻敲打着榻面，不知怎的，昏黄的油灯下，他的脸显得有些妖异，只听他说:“潼也不必去打探什么消息了，观两位神情，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什么事情？是世家全体决意伏击，还是你偷偷鼓动……”鲁芝突然发问。

　　“这重要吗？反正这结局不都一样吗？”关潼突然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平静下来，“为何留在这，就是为了……”

　　声音越来越低，赵演探着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听清楚，旁边伸出一只手突然将赵演从榻上推下去。

　　赵演趴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回身刚要抱怨:“鲁先……”，却看见关潼的手被鲁芝紧紧摁在榻上，两只手下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如果赵演还在那儿，肯定是一个对穿。

　　反应过来想要叫喊，却被关潼的仆从堵住嘴。

　　关潼的仆从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斥退。

　　两人无声无息地在榻上过了几招。

　　再一次定住关潼的手，而他手上的匕首也摇摇欲坠，鲁芝对着近在咫尺的关潼说道:“你的匕首还是我教的呢”，一时脸上神情复杂。

　　关潼比鲁芝矮，此时鲁芝居高临下将其看得一清二楚。

　　头上白发丛生，大概是思虑过甚，关潼老的非常快，不到四十岁看着却与古稀差不离。

　　“拙言，待我们学有所成，必一扫朝廷污浊之气！”还记得他言笑晏晏喊着自己的字，一脸无所畏惧。背后鹿鸣书院的招牌如同它本身一般历久弥新，斑驳的墙旁，夫子抚着胡须，微笑。

　　又或者两人登上高山，他对天大喊“有一日必名扬天下”，带着与其他年轻人一般的傲气。烈烈西风裹挟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卷向天边，那时的他们，真的太年轻。

　　而如今，都没有了。

　　关潼左手猛地抢过右手的匕首，又是一记凶狠的反手。

　　头一偏躲过，鲁芝终于恼了，控制住关潼的左手，只是掐了掐他的虎口，匕首立时掉落，被鲁芝袖子一甩甩到了角落，随后关潼也被他扔回了榻上。

　　看着关潼上下起伏的胸膛，鲁芝示意仆从将赵演带到外间，自己背对着关潼在榻沿坐下，问:“你疯了？”

　　“你现在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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