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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今天我又见到你了。
眼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里面妒忌和憎恨像暗流般涌动。脚下是松动又腐烂的树叶，喉咙被看不见的手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当下深受剜心般的痛苦，想大声呼喊，希望说出无法言说的话语。
你如往常一样呆立在对岸，眼睛毫无神采，身上白色的长裙是唯一明亮的事物。我想伸出手阻拦，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逐步走向湖中心，然后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淹没。
一瞬间，耳边充斥着时间恶意的嘲笑声，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嘲笑我低微的人生。
我知道，这是一片幽禁生命的湖。
困扰多年的梦境刚结束，我便睁开眼睛。昨天很早就睡了，结果现在感觉眼睛很肿。拿条毛巾到厨房找了两块小冰块包起来，捂在双眼上，希望能够缓解一下。
就好像那些不值一提的小波澜一样，一觉醒来已经毫无感觉。昨天那些泪水都不想承认是从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唯一的痕迹只有红肿的眼皮。
确定眼部舒缓一些后才放下毛巾，此时天刚蒙蒙亮，我随意收拾一下就去了公司。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早上班，有种小时候被妈妈叫起床听英语磁带的感觉。从街边卖蛋饼的小摊贩，到路上清扫垃圾的环卫工人，每个人都尽心做着自己的本分事。再想到自己，确实如鲁娜所言，为何不再努力一些。
等大家逐渐到办公室后，我已经把昨天剩下的工作都完成了。将文档放在鲁娜桌上时，她十分惊讶我这个拖后腿的人的速度。看完她就说了一句话“继续保持”，于我而言这就足够。
Cara听说我昨天被鲁娜当众责骂的事后很愧疚，拉着我在卫生间道歉良久，弄得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慰好。为了弥补我，给我买了好多零食储备在单位，还要请我吃午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被骂一顿能换这么多吃的。
顾明泽腆着脸跟我们一起吃饭，说自己是加班小分队领军人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其实他俩都想再好好安抚我，我说了N遍“姐姐真的没事”才放心。
我刷着微博，问Cara答辩得怎么样，小姑娘嘟着嘴说：“还行吧，应该没问题。”
我戳戳她鼓起的脸颊，“那你噘什么嘴呀？”
“在想你的考核怎么办……”
我笑了，“鲁娜骂得再难听，也没本事炒了我。况且……”此时我刷到一条新动态，竟然是喜欢多年的乐队过段时间要来S市演出的消息。
然而仔细一看，时间竟然不是工作日，就算下班赶过去也来不及。我叹了口气，继续说：“况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看来只有帮乐队转发演出消息的命了，并在转发里写上“七年后的我还是去不了你们的现场”表达不满。
有个网友评论我，怎么最近没有田螺姑娘的消息了。我沉默了一下，回复她：昨天和他绝交了。然后我托着下巴，想到昨晚我把陆肖还没吃完的饭碗收起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姑且算是绝交吧？
我情不自禁撇撇嘴，其实对于他昨天的风凉话我还是有些难过的。在公司里被骂就算了，回到家还要被他骂。骂完也就算了，非要加上一句“不关我事”，知道和他无关还叽叽歪歪这么久。更不想承认的是本来不会哭，就是因为被他说完才忍不住的。
这时那个网友又回复了：……绝交是什么体位？
我一时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对两位被“喷泉”吓着的小朋友报以抱歉的微笑，我在回复框里写道：大概就是想把他吊起来这样那样让他（被打得）半身不遂的体位。
很久以后，当我真的把陆肖这样那样了，差点半身不遂的是我。
然而当下我打下这句话时，心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好像陆肖真的被吊在半空中让我拳打脚踢最后还哭着求饶。让他还闲着没事干说风凉话。
今天一整天鲁娜都没再找我麻烦，大概她觉得我真的学乖了。正当我以为平安度过一天时，刚下班竟然就下起大雨，而我在单位并没有备伞。打电话想叫林秋晨带我一程，才知道她已经把车开走了。
站在大厦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到地铁站，顾明泽在背后叫住我，“师父你没带伞么？”
我摇摇头，“没听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下雨。”
他走在我身边把伞撑开，脸上笑容在阴暗的雨天里显得十分爽朗，“走吧，一起去地铁站。”
公司到地铁站步行十分钟，尽管因为下雨显得路程很长，但我们边走边聊并没有因为天气坏而心情变糟。顾明泽已经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动不动就腼腆得不敢说话，熟识之后更是很会扯话题。聊得太起劲，我都没注意面前的水潭，幸亏被他及时拉住我才没有溅得一身湿。
我转过头对他说谢谢，却看见旁边被堵在马路上的陆肖的车。他正好朝窗外张望，也看见了我。我瞥了他一眼，直接走过。
也是倒霉，这两天走哪都能碰到他。相比之下，顾明泽简直是小天使。
雨天加上晚高峰，导致我比陆肖先一步到家，他大概还不知道堵在哪根道上，打电话叫我点外卖。等他回来手里正好提着外卖。
“你时间倒算得挺准，回来正好开吃。”我往餐椅上一坐。
他把快餐盒打开，表情瞬变，“你就叫了这些？”
我朝桌上的大份冒菜看去，点点头，“偶尔吃点辣的开胃。”说着把冒猪脑摆在自己面前。
陆肖和我不同，向来不爱吃内脏。他见到猪脑的那刻，直接拿了双新筷子给我，叫我用它单独吃。我夹起一小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差点没把他逼得吐出来。
“怪不得你这么蠢，吃什么补什么。”他十分鄙视我的口味。
我正要反驳，铃声响起，竟然是陆肖堂妹打来的。刚想问怎么了，电话那头便传来她嚎啕大哭的声音，响得陆肖都听到了。
“……”默默把手机递给他，“你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皱着眉讲完电话，告诉我堂妹在来我们家的路上。
我想起昨天在餐厅见到他们，问究竟发生什么事。陆肖简单跟我描述了一下：媛媛（他堂妹）意外怀孕了，她告诉小A（她男友）说想生下来，结果意见不合两人吵到现在。
最后他是这样总结的：“总之就是丰田里犯了错。”
我：“……”
我被这个信息量惊呆了，弱弱问了句“丰田错”是什么意思。他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我想的那样。
直到堂妹媛媛一路哭到我们家，我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我靠，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车X的嘛？不敢相信坐在我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竟然是个老司机。
我帮她擦泪水，示意陆肖安慰一下自己堂妹。陆肖就一脸冷漠地看着，等媛媛哭势渐小，他才开口：“告诉你爸妈了没？”
媛媛摇摇头，小声说：“我不敢。”这可怜的语气，我听着很心疼，忍不住抱抱她。
陆肖继续冷漠地说：“怎么不做措施的时候胆子倒挺大？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成年人要学会保护自己。现在你只有哭得份。”
媛媛听着又有要哭的趋势，我赶紧安抚她，顺便白了陆肖一眼。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听不下去了，像他妹妹被怎么样了似的。
我柔声问道：“那小A明确说了他不想要孩子吗？”
她嗯了一声，我刚想骂这男的怎么这么渣搞大肚子又不认账，媛媛又说：“他觉得我们还年轻，而且他准备自己创业，没有精力也没有钱养孩子。”
原来如此，如果要自立门户，确实顾及不到新生命。况且我听说小A家境一般，想必媛媛也说过她可以问爸妈要钱帮忙这类话，小A听了肯定不乐意。
我叹了口气，只能让她不要多哭，好歹肚子里还有条命。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肖想了一会儿，问她：“那你之前知道他想创业吗？”
媛媛说恋爱没多久小A就说起过，而且小A是不喜欢靠家里的人。“丰田错”的那晚，两人在郊外看星星，兴致来了就犯了错，事后也没有弥补。小A本来很担心，媛媛说偶尔一次没关系的。没想到flag就这样立了起来。
陆肖无语：“你们真浪漫，还看星星。”
我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他朝我瞪了一眼就没说话。然后媛媛默默说了句：“其实我有点仗着自己年轻，不想像我哥一样三十岁了才刚娶老婆……”
我：“……”
陆肖：“……”
教练，这题超纲了，我真的不会做。我无话可说，一个劲叹气，媛媛见我无语，也跟着一起叹气。我俩的叹气声此起彼伏，把陆肖烦得直接靠在沙发上闭眼装死。
我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怀孕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发现经期推迟我就自己测了。一开始还不相信，用了好几根验孕棒才确定，害我憋了一下午的尿。”她对此还十分苦恼。
少女，你纠结的点不对吧喂？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对她说：“媛媛，你可能觉得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你既然有想生孩子的意愿，应该也想过和小A结婚吧？”
媛媛点点头，我继续说：“光结婚这件事就很难，别人可能认为难点在于两个人背后的家庭能否合得来，我倒一直觉得最困难的是这两个人能不能扶持到底。再加上小孩的问题，既然要生孩子，那就必须让它出生在安定又有条件的家庭。就一句话，没钱别想生小孩。小A要创业，你又没工作，这孩子是你们两个的，不能想着靠爸妈钱来养活。”
陆肖难得没有嘲讽我，还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媛媛有些不乐意，反驳道：“你们还认识几天就结婚了呢。”
我噎住了，陆肖看着她说：“起码我们没搞出人命。我年长你的这几岁可不是白活的，做事之前都考虑过后果。”原来这货还在就媛媛说他三十岁讨老婆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下轮到媛媛被话噎住了，她又不肯回家，陆肖只能让她在客房睡下来。结果就是我和陆肖又不得不同床而眠，担心隔壁心情极差的孕妇，我还不敢睡得太死，准备一有意外就冲过去。
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这样，心中总有些不安。翻身N次后，不确定陆肖睡着没，我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略带鼻音地回了个“嗯？”居然有点萌……
我侧过身问他，“其实你很担心你妹妹吧？”尽管他的话很难听，但都在点子上，不像他嘲讽我，纯粹看笑话。
陆肖翻身平躺，过了一会儿才说：“她脾气就这样，不把话说重一点，她不会意识到重要性。”
果然，这就是个傲娇的哥哥。然后我俩都沉默了，正当我快要入睡时，身旁又传来一句：“所以昨天我也不是在说风凉话。”
好奇怪哦，鼻子突然有点酸。我揉了揉脸，准备安心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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