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 肖海古董圈的特殊经历

　　我承认，我不太擅长干破坏气氛的事情，跟事情本身无关，而是源自一种无法言表的尴尬感，这可能仅仅是突发性的情绪反应，对此，我特别容易对自身产生厌恶。
　　好在此时杨灿的脸让我更加厌恶，以至于抵消了我的尴尬。事到如今，也不是没有体面的处理办法，就在这几十秒内，我放弃了与他正面冲突的想法。于是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上面有一张处理过的胶带的照片，即便是事实已经很明显，我仍然想先听他的解释。
　　我极力想在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惊诧与不安，但还是失败了，杨灿很轻松地抬起头，笑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我，说：
　　“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不过今天晚上不合适。”
　　还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杨灿的惊慌失措显然仅是我的想象而已，我继续在手机上划出在裕鑫城那本图录上的照片与微信的截图，举起来给他看。他却伸手按掉的屏幕，压低声音说：
　　“这些我都可以解释……”此时我才发现，进入大厅的人已经陆续多了起来，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正盯着我们看呢。
　　我摇了摇头，表示对他的话并不信任，同时把脸转向高斌所在的那个位置，他正手舞足蹈地跟一个客人“讲故事”。
　　“高总他也什么都知道。”杨灿的表情终于开始有变化了，不过我一时分不清是急切还是不耐烦。但这句话让我怒火中烧，你们俩一个栽赃陷害，一个语言威胁，敢情都是合起伙来演戏给我看么？原因是什么？为什么选了我？是因为我脑袋不够灵光，特别好骗？这次要是没有华岳，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死了。
　　“你们……”我下意识地捏住了杨灿的手腕，咬牙吐出两个字……没想到杨灿也毫不示弱，伸手下了死力抓住我的胳臂，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恶毒，真是让我见识了一秒钟翻脸的精湛技艺。
　　“你现在这样，我们都会很难看的，包括高总……肖海，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凑近我恶狠狠地说，言语中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在我们两僵持不下之时，杨灿背后晃出一个瘦高的身影，手里举着一杯低度水果酒。
　　“我打扰你们了？”华岳边说边把水晶酒杯贴到唇边，一脸坏笑地盯着我们看。
　　我跟杨灿几乎同时放手，他不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侧身也是一笑，说：
　　“偶尔也需要跟师弟交流一下感情嘛！”
　　“师兄弟感情真好，羡慕。”华岳这句话说得也是没头没脑。
　　“明天记得准时上班，我在高总办公室等你，今晚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吃点喝点就回去吧！”杨灿扭过脸来，装模作样地帮我理了理衣袖，接着很快又转过身去，他跟华岳的身高差不多，体型也有些相似，两人也不说话，相互打量了好久，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是在对峙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杨灿才开口：
　　“尽兴……”
　　华岳则把酒杯举过肩头，笑得一脸灿烂。
　　很多时候我会思考，第一个问题：一个人到底应该怎样表现存在感？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大声咒骂着杨灿，声嘶力竭控诉他的阴谋，以及一把推倒巨型香槟塔，再将那些招摇的金丝绒旗帜统统扯下来，一股脑儿丢进壁炉里烧掉，最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踩着一脚黏糊糊的液体大摇大摆地离开……然而，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连表情都恢复到一脸呆滞，愤怒的情绪被打断得了无痕迹。于是第二个问题就来了：时间究竟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谁能料到，短短的五年时间，我竟成了一个好脾气的人。
　　华岳模仿着杨灿的动作，掸了掸我的衣袖，表情却一脸憋不住地笑：
　　“你没跟我说实话啊，你们俩关系那么暧昧……”
　　“什么跟什么啊，他在威胁我，你没发现？”我真是一头雾水，但想了想也许是角度问题，于是不纠结华岳的玩笑，问道：
　　“你跟杨灿认识？”
　　“不认识，从没见过……”华岳摇了摇头，我不耐烦地把他的手从我肩头推开，继续问：
　　“那你们眉来眼去那一阵是什么情况？”
　　“可能他嫉妒我比他长得帅吧！”华岳说完叹了一口气，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让我后悔自己刚刚那句没营养的问题。
　　华岳对那些精致的餐点多少有点依依不舍，但仍然我的催促下还是离开了宴会厅。出门之后，我把杨灿跟我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华岳，想听听他的意见。不过说实话，经历了这些事情，要我全完信任杨灿是不可能的，但是回想他刚才的气定神闲，似乎又确实是有隐情的，内心其实还是保留了一些希望，特别是他说高斌也知道，那么这事情可能是公司层面的决定，我不过又背锅而已。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又来问我？”华岳说。
　　“你怎么知道？”
　　“也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很信任杨灿，即使这样清楚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是选择相信他。”
　　“我不可能再信任他！”我语气坚决，反驳道。
　　“那你刚才怎么不跟他翻脸？”
　　“因为他说了，明天会给我解释的！”
　　“对啊，你很相信他，相信他明天会给你解释的……”华岳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为了避开同事与一些熟悉的客人，我带着华岳从建筑外圈的小通道下楼，因为这里结构特殊，很多地方照明不足，所以这一路走着，没有遇到任何人。很顺利地下到一楼，出来是一个狭长小巷子，四周摆着几个工业风格的小雕塑，此时天刚刚暗下来，就是那种让人视觉特别疲惫的黄昏色，空气里飘来饭香，倒是有几分生活气息。
　　正想转头问问华岳晚饭想吃点什么，巷子口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我下意识反应退后几步，刚要开口，他们的拳脚就上来了，我没有心理准备，只得勉强应战，不消片刻，下巴、胸口都挨了好几拳，待我抵抗能力稍稍减弱之后，他们便开始拖拽我，我立刻明白，这是有人要绑架我！于是立刻向华岳吼着求救……
　　华岳见状二话不说，上前就把其中一个扯住我不放的家伙重重一推，那个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狼狈地爬起来之后，吐了一唾沫，剩下二人就立即松开我，朝华岳围了过去，我此时才看清楚，袭击我的这三人体格都很强壮，长相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叫喊的时间，华岳便用极其迅猛的腿脚工夫，把那三个人一一踢开，他身形消瘦，个子又高，整套动作非常干脆利落，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差点就打算喝彩了！其中那个领头模样的似乎不服气地又冲上来，结果被一脚踢出好远……我们这一通打斗终于引起了巷子口几个大妈的注意，那三人见惊动别人了，便立刻收手撤退。
　　我完全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就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平复情绪，华岳以为我要去追，立刻拦住我说：
　　“别追了，出去过了马路就是停车场，你追不上的。”
　　我心里暗想，华岳你他妈的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都被打成这幅熊样了，还敢去追别人？
　　我哆嗦地掏出烟来点上，猛吸了几口，对华岳说：
　　“是裕鑫城的人？”却发现自己的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你惹的麻烦不小。”华岳目视前方，因为光线开始变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我正想说话，华岳却打断了我：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担心他们再叫人过来，到时候就难应付了。”说完就把我扶了起来。
　　“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谢谢。”我勉强笑了一下，却牵动嘴角的伤口，疼得我直皱眉。
　　“我们去哪儿？”华岳问，我发现他突然严肃起来了。
　　“去我家。”我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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