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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
白发大夫低头诊了半晌,有些诧异的看向昏迷不醒的凌溯溪,道:“他的伤都是皮外伤,按理说除了这条废了的手臂之外,都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这脉象显示他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没什么日子了,怎么会这样呢?”
楚凤城在一边道:“从前去京城探听消息的人说过,他体弱……”
莫大夫摇头:“不是,就算是体弱这脉象也不该是这样的,王爷,你说他刚才吐血了?可有他吐的血?”
楚凤城对蒋琛一摆手,蒋琛把袖中一块雪白的绢布交给了莫大夫。
莫大夫把绢布打开,里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他闻了闻,道:“这布交给老夫,王爷稍候。”
楚凤城点点头,担心的看向床上的那人,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可千万不要逗我。
那莫大夫是淮南有名的神医,因为老王爷对他有恩,他才留在了楚凤城身边,楚凤城对他十分信任。
帕子放到水碗里,一碗水慢慢变红,莫大夫拿了一根银针放到碗里,半晌,银针拔出,针尖已经漆黑。
“王爷!”莫大夫紧紧的盯着那针尖,道:“他中毒了!”
楚凤城一惊:“什么毒!可有解!”
莫大夫看了那针尖半晌,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白色的粉末倒进碗里,那粉末立刻变成了绿色,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他立时色变,走到床前伸手拨了一下凌溯溪的耳朵,那耳朵后面有一条浅浅的红痕,从耳上已经快要到达耳垂了。
“怎么样?”
莫大夫摇摇头,道:“沉酣之毒,我此生还是第一次见,若是刚刚中毒我还有办法,但是已经到此地步,非是我能救的了。”
楚凤城呼吸一窒,道:“真的没有解药?”
“没有,这毒太过罕见了,若不是碰到他吐血,我是诊不出来的,更遑论解药了,王爷你看到那条线了吗,马上就要到他的耳垂了,等到了耳垂之时,就是他命丧之时。”
楚凤城沉默半晌,道:“他还有多长时间?”
莫大夫斟酌了一下,道:“最多半年,沉酣之毒最多能挺一年才毒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但是从他耳朵后面来看,也就半年了。”
楚凤城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医术,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蒋琛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楚凤城的神情也不敢再说,就退了出去。
凌溯溪沉沉的睡着,也许是昏着,反正是对外界没有一点的反应,好像他就想这么睡下去。
楚凤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只有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才能占一下便宜。
凌溯溪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终于等到你来到我身边,你却告诉我你命不久矣,你真的在逗我吗?还是老天爷在逗我呢。
楚凤城也不知道,怎么他随手一揭,就从红纱下面露出了一副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来,还是一个男人。
人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你的情,不是属于我的。
半年……我原本以为我有太多的时间来磨你,就算是一块顽石我也能把你磨平了棱角,却没想到你跟我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楚凤城第一次有点难过了。
他握着凌溯溪骨节分明的手,传闻薄凡首徒有绝世琴技,但是他恐怕没有这个耳福了。
他手中的手一动,他抬头看去,凌溯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转醒过来。
感觉到手被人握着,凌溯溪微微用力,楚凤城有点失望的把手松开,让他抽了出去。
“你知道……你中毒了吗?”楚凤城问道。
凌溯溪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继而轻轻点头。
“溯溪,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楚凤城道:“就算我再去京城,我也不给那月老庙捐香火了,那老头还是玩了我。”
凌溯溪侧头对楚凤城一笑。
这是楚凤城从他进府以来,第一次看到凌溯溪对他笑,只是这笑容来的场合,来的时间,都不对。
“那你知道你还有多久吗?”楚凤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凌溯溪挣扎了一下,楚凤城扶他坐起来,又给他拿了纸笔。
他写道:应该还有半年吧。
楚凤城意外:“你怎么知道?”
凌溯溪淡然写道:很久之前在一个寺庙里,有一位高僧告诉我的,就算他不告诉我,我刚才也听到你们说话了。
“你刚才醒了?”楚凤城道:“你在装晕?”
凌溯溪摇摇头:我耳力有异于常人,刚才我已经有要醒来的意思了,所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楚凤城道:“我还想知道更多一点你的事情。”
他笔尖一顿,写道:溯溪命薄,辜负王爷一番心意,王爷爱民如子,以后一定会有一位德才兼备的王妃,溯溪不配。
楚凤城沉默半晌,道:“再也不信月老庙了。”
凌溯溪又笑了一下,写道:月老庙中有一位算卦先生,王爷可见了?他的卦还是准的。
“算卦先生?”
凌溯溪写道:他说我的姻缘不在这一世,而在下一世,当时我的侍女说他算的不准,但是现在想来,他算的真准。
楚凤城闷声道:“那下次我也去算一卦。”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溯溪静心养身,虽然楚凤城不能解他身上的奇毒,但是却每日精心的照料,而凌溯溪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来。
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凌溯溪只尝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楚凤城道:“这是我淮南的莲子,最好的莲子,味道不好么?”
凌溯溪摇摇头,并非是味道不好,而是他胸口闷,真的吃不下东西。
楚凤城用勺子搅了搅,道:“若是上次我就知道来接盐的是你,我肯定当时就把你扣下了。”
果然,是他给的盐。
“其实楚玄灏也算有魄力,那年他才十七岁,梁王之乱正是他喘息不得的时候,他居然敢写信给我,让我借兵给他,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他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一条命,如果我把那封信交给梁王,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楚凤城道。
他无视凌溯溪颤动了一下的手指,道:“我那时就想,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能力,我就算借兵,他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要是赔上了我的淮南怎么办?不过他信中的一句话打动了我,他说,楚氏天下当归楚氏,粉身不惜。我也是楚氏,思来想去,就算他输了,我尚有淮南,可保全我一方水土,若是他赢了,我也算对得起我死去的父王,毕竟我与他也是亲表兄弟,对了,我比楚玄灏大四岁。”
“好在我赌赢了。”楚凤城淡淡道。
他手中剥着个莲蓬,把里面一个一个饱满的莲子放到一边的小碟子上,他的手纤长灵巧,莲子每个都非常完整,没有一点点的伤痕。
凌溯溪坐在他对面,认真的看他剥莲子。
楚凤城递过去一个:“闲着也是闲着,来一个。”
凌溯溪接过来,熟练的剥了一个,也一点伤痕都没有。
楚凤城笑道:“你剥的真好,你在他那里,也做这些事情吗?他为了你闹成那样,难道不是很疼你?”
凌溯溪呼吸一窒,脸色有些发白。
楚凤城面色不动,道:“想怎么吃?”
凌溯溪顿了顿,鬼使神差一般的写道:想借王爷厨房一用。
“厨房?”楚凤城道:“当然可以,你要吃什么?我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凌溯溪摇摇头,一个接一个的剥起了莲蓬。
等他剥了满满一碗,才站起来看着楚凤城。
楚凤城对伸手的一摆手,马上有人来带凌溯溪去厨房。
凌溯溪进了厨房,楚凤城站在门外,看着他无比熟练的清洗莲子,剔除莲心,把莲子放到笼屉里蒸上。
又找到了面粉,另起了一个灶小火炒着面粉,炒了很长时间才炒熟,盛出来放在一边晾凉。拿了布垫着手把蒸熟的莲子取出来,放到大碗里,用木杵捣成莲子泥,然后把熟面粉放进去拌匀。
伸手去拿面板,但是那板子太重,楚凤城走进去帮他搬起来放平。
凌溯溪专注在自己手上,仿佛没有看到楚凤城进来。
和好的面团擀平,取了厨房里的豆沙搓好放在上面,用手轻轻的卷起。
楚凤城觉得看凌溯溪做点心也是那么的赏心悦目,那样轻盈细腻,丝毫不见烟火之气。
卷好之后,他把它切成了一段一段,每一份都一样大小,小心的摆放在精致的碟子里。
做完之后,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这碟点心,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面前的这一份小小的点心。
楚凤城走过去,轻声道:“溯溪?”
凌溯溪回过神来,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端起这碟点心,对楚凤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二人又回到了亭子里,凌溯溪把点心放下,往他面前推了一下,示意他吃。
楚凤城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入口清香绵软,不禁赞叹了下:“味道真好,你是因为会做这点心,剥莲子才那么熟练的吗?”
凌溯溪取纸写道:他爱吃,我常做。
这还是第一次从凌溯溪的口中听他提起楚玄灏,楚凤城问道:“他很爱吃?”
凌溯溪点点头,写道:那日,他就是吃了我做的这种点心中毒的,如果那日我没有去送,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也许师父就不会死,也许我能保住我的胳膊,也许我们不会这样形同陌路……
楚凤城正在把点心往嘴里放,看到这句话不禁停了一下,然后一口吃掉,道:“我不怕中毒,你做给我吃。”
凌溯溪轻轻的摇了摇头。
楚凤城不知道他摇头何意,正要问,那边蒋琛就喊他:“王爷,有人来访!”
“你等我,我回来接着吃!”说完就向蒋琛走去。
凌溯溪自己也拿了一块放到嘴里,但是却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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