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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潘安安
转眼间孔令笙已经入住2506合租屋二十多天了。初夏蝉鸣阵阵,湿热的气在整座城市里蒸腾。多时独处,时而小聚的生活调调让孔令笙内心感到安宁。惬意非常时她会想,人生也不过如此。一陋室、一清茗、一诗文、聚好友。但这些眼前的快乐却无法动摇她坚持多年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如既往的重要,只是孔令笙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渐渐变成了打破她内心安宁的存在。
在一个阳光明媚恐中暑的天气里,孔令笙不得不出门去楚容所工作的杂志社交她最近校对过的纸质稿件。平日里都是楚容开出顺便给她捎带来捎带去的,现在楚容出差了,有些懒人就不得不自力更生。
孔令笙租了一辆公共自行车,她选择了骑行的方式。楚容的杂志社距离华亭小区有两公里多,在夏风拂面绿柳成荫的路上穿行,仿佛自己给自己插上了一双可以高飞的翅膀。
街上的小姑娘们顺应近几日持续攀高的温度都穿起了短裙短裤。孔令笙根据近几日楚容的穿着,也挑了一条短裤来穿。现在是早上十点,树荫以外的地方似乎被高温烤烧得变了形状,一栋栋高楼成了一条条舞动的海带,多看一眼自己好像也会从眼镜开始,慢慢变成一条海带。孔令笙终于来到杂志社所在的楼下,她停好自行车,摸出手机来看,才发现今天的气温居然有33摄氏度。
天呐,她得赶在太阳挂在正中央最热的前回去。以上是一位资深宅女的内心独白。
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人愿意停下手头的工作来搭理这个临时的文字校对人员。孔令笙一路问下来,最后她要去找一个名叫潘安安的人,把稿件交给她。潘安安似乎是楚容的助手,她的办公桌在楚容办公室最近的地方。
没人,潘安安的办公桌前没有人在。电脑屏幕亮着,屏保是周冬雨饰演的安生从火车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与七月告别。孔令笙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抱着稿件,不知为何忽然从指间开始有一种会最终传遍全身的触电般的感觉。
“你有事吗?”
“啊,那个……我是来送校对过的稿件的。”孔令笙猛抬头,看到一个女人在问她话。那女人瞥了眼她手里的稿件,点了下头,语气淡淡的说:“行,你就把东西放下吧。她可能有事出去了,你放下东西就行了,不用等她回来。”
“好。”孔令笙话才刚出口,那女人已经走远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再看一眼潘安安的电脑屏幕,电脑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只有“Windows”在左右移动。
孔令笙放下东西离开。
距离校对工作发工资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因为最终没有逃出青提的预言,孔令笙也获得了一笔还算可观的签约金。青提对她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并向她承诺会继续亲自负责跟进她的稿件。青提的对孔令笙所承诺的大好前程并不能消失她的不安感受,她从来只习惯记录自己的感受和心情,习惯了拿微薄的报酬来果腹。
先锋者左小腿同志刚刚探出身子,就被热浪给吓得立马退了回来。孔令笙舍不得离开开着冷气的大楼,郁闷地在楼里踱步。她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什么样的夏天没有经历过。可这个夏天真的太热了,才五月底怎么就三十三度了呢?
大楼对面的冷饮店吸引了孔令笙的目光,冷饮店旁边有一个挂满各种杂志报刊的报亭。
孔令笙鼓足勇气跑过去,长期宅着,每次出门和外面的女孩比起来,她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男人了。这种天气居然连遮阳伞都没有打。
她眼尖,一下就从几十本杂志里挑出了旅游杂志《可以到达的地方》。是本月最新的一期,也是她暂时替补某位作家赶的第二篇游记。这个专栏,从下个月开始就要还回去了,而从下个月开始,这里,将会出现属于她自己的专栏,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补。
彩印的杂志,每月一刊,一本十八元。
孔令笙拿出二十块递给卖报的大叔,抓住人家找钱的空当问:“老板,这个杂志卖的怎么样啊?”
老板低头找钱,瞅了一眼孔令笙手的里杂志,“一般吧,旅游杂志卖得都差不多。”他把钱找给孔令笙,指了指封面的推荐说:“这个我看了,感觉挺新鲜的,和原来的作者的风格不一样。以后能多登几篇这样的文章就好喽!”
大叔指的是一篇名为《水怪也挑地方住》的文章,作者是Winnie林。
好像可以开心一整天,火辣辣的太阳和被忘记带出来的遮阳伞也不那么讨厌了。受到了报亭大叔的认可,孔令笙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于是她又买了一本楚容杂志社出版的《眼界之外》,连冷饮也干脆在大叔报亭前的冰柜里拿了一瓶贵的。报亭老板也乐开了花。
“那边怎么回事,围了那么多的人……”
孔令笙忙着把书和水往包里塞,脑袋扭过去看。刚才她看准准备进去的那家冷饮店门口突然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是有人昏倒还是怎么了。
“我过去看看。”
她挤过去,发现店门口昏着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女人手边是洒翻的四杯冷饮,她的手一半泡在糖精奶精调出的液体里,让孔令笙有种皮肤毛孔被堵住的难受感觉。周围人大多在自说自话,说着怎么突然昏倒了之类的话。冷饮店店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握着手机和一位女性店员围着那个昏倒的年轻女人。
“打过120了,说是马上就到。店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掐人中试试?”
“你来掐,你来掐。”店长看了店员说。
“我……我……我不敢……我没掐过……”
周围站了许多人,包括孔令笙在内,似乎所有人都不想要袖手旁观,却又没有人有勇气上前掐那个人中。忽然有一个声音说大家散开一些,人可能是中暑昏倒了。人群渐渐散开,散到后来就没几个人还等在那里了。
孔令笙还没有离开,她手上握着一个A5大小的工作簿,若有所思地等待着。
120急救车在漫长的十五分钟后抵达,孔令笙退到不妨碍医护人员救人的位置,目光却根本没有离开那昏倒女子的身上。女子被放在担架送上了车,孔令笙神不知鬼不觉地竟然也跟到车边打算上去。
“你是家属吗?”车上人问。
孔令笙抬头,点头。
“怎么是你?她是你朋友吗?”急救医护人员里居然有聂屿奇!孔令笙也愣住了,点头,再摇头。
“搞什么,先上来再说。”聂屿奇被孔令笙弄得越来越糊涂,救人可是耽误不得的事。他伸出手,拉过孔令笙抓着挎包背带的左手,用力一拉,将她给拽了上来。
急救车在公路上飞驰,其他车辆自觉让开路来。上车以后,孔令笙觉得自己成了透明人。车开了一段路,她才惊觉,自己怎么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啊?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聂屿奇认真遵循着另外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的指令。有条不紊,每一步都完成得无可挑剔。这样认真严谨的聂屿奇,让孔令笙感到新鲜甚至想要赞叹。
她当然不会赞叹,急救车里可不是适合赞叹的场合。看到聂屿奇紧绷着的后背似乎松弛了一些,手也停下来不再忙碌,孔令笙才小心出声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中暑了?”
“嗯,有中暑的迹象。回医院还要做详细检查。”聂屿奇看着用双臂紧裹着自己的孔令笙,觉得她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整个人都怪怪的。“她是你朋友呀?”
“不是,她好像是楚容的助理。”
“嗯?你们是怎么碰上的,楚容出差回来了?”
“没有,就那么碰上了。我来交稿件,看到她晕倒在路边。”
“哦,没有拔腿就跑,孔令笙你人品还不错嘛。”二十多天相处下来,聂屿奇和孔令笙之间已经可以开开玩笑了。依照霸王花的性格,就是顺杆爬,抓紧机会,能怼就怼。
“嗯。”孔令笙目光呆滞,失了神。
孔令笙没怼回来,霸王花也觉得无聊了。他侧身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孔令笙的头发,孔令笙发出一声尖叫。
“你叫什么!?”
“头发!头发!”
“啊,抱歉。”
“你知道她的手机钱包什么的在哪吗?我们要和她家人朋友联系。”坐在车上一直没有和孔令笙说话的女医生忽然跟她说。
“不知道,应该在身上吧。”孔令笙看向女医生的眼神包含着对方才尖叫声的抱歉之意。
“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聂屿奇眼很尖。
孔令笙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工作簿,再看他。“这个,好像是她掉下的。上面有名字。”她把握在手里已经握出了温度,只是一直没有翻开看的工作簿交到聂屿奇手里。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女医生打开车门示意聂屿奇快点把担架床一起抬下去。聂屿奇顺手将那本旧了的工作簿放在自己白大褂的大口袋里,转头对孔令笙说:“我们会联系家属的,你回去吧。”说完,他就抬着担架床冲进了急救中心。
孔令笙从救护车上下来,救护车离开后,路边就剩下她一个人。
C大医院急救中心。孔令笙顺着刺眼的阳光,看着急救中心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的手心不停冒着冷汗,心里却找不到原因。
要赶紧走,不要被妈妈撞见。
孔令笙把手伸进包里,胡乱摸着,她怎么都摸不到自己放进去的那瓶水,她真想把这破包给扔掉!
喝了几口冰水,孔令笙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沿着医院大门前的花坛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轻得仿佛能飘起来。这些年来她总会时不时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不是踏踏实实走着活,而是飘着活的。这种飘还不是那得意洋洋飘飘然的飘,是随便一阵超过3级的风,就能将她吹得灰飞烟灭的,那种飘。
越是靠近的时候,为何越发内心难以安宁?这和她一直设想的可不一样。
她又想到了那本A5工作簿上端秀的名字。那个年轻的短发女人的名字。潘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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