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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世
瑶池会后,我们一行四人回了青瑶神殿里,青瑶灵仙便与我们几人,普及了一遍这位东皇的丰功伟绩。
原来数百万年以前,八荒四合曾有过一场十分惨烈的仙魔大战。那场大战,真是龙战鱼骇,巢焚原燎,伤亡无数。许多上古神仙便是在这场大战里灰飞烟灭,拿着性命方换得如今这太平天下。剩下的那些神仙,于这百万年间,亦是坐化的坐化,云游的不知去往何方世界。现如今,能寻到上古神仙神迹的地方,四海八荒里也寻不出五个。而在那场战役里功劳最大的东皇还能活生生地站立此处,供后辈神仙瞻仰并聆听教诲,简直便是个奇迹。
我点点头,赞叹道,“东皇看上去便是格外仙风道骨些,还极有气派。”
青瑶灵仙点点头,双眼露出微微的小粉光,“这神仙仙力愈涨,样貌通常愈发俊秀,东皇的神力于这四海八荒几乎没有比得上的,自然比他人生得要俊朗些,形容也要气派些。”
这四海八荒的神仙,有幸获得仙品时总要被普及一遍仙界史,而这仙界史里又总不免要将那场仙魔大战说一番,而东皇在这场大战里的卓然战绩自是又要重点提一提。是以这许多神仙,受了熏陶,都十分崇拜这位东皇,想来青瑶灵仙亦不能免俗。我此话本意并非评论那东皇样貌,但看着青瑶灵仙双眼的小粉光,十分识趣地没有再多说话。
一旁符勉问道,“今日遇见的广陵真人,原身可是个凡人?”
青瑶灵仙点了点头。
符勉叹道,“想我当初修行了数百年,才勉强修得了个人身。像广陵真人如此,生来便是个人身的,实在幸运。”
青瑶灵仙摇摇头,教诲道,“此话不然。人虽灵秀,天生便比我们多了些心窍,筋骨却与我们十分不同。初习术法兴许快些。然则天之道,向来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的。人白日里修仙,便是好容易修得十分仙力,晚间便要漏掉七至八分,如此反复,比我们修行实则是各有利弊,便谈不上幸运了。”
符勉与我们一众皆十分受教。
青瑶灵仙又庄重道,“若论生来便得个人身一事,也不过比较的是变化之术。人若要习得此术,变身花鸟虫鱼,又何尝不需修得数百年。与我们,亦没有多少差别。你们虽大都首先修行的是化成人身,但细论此法也不过是万千变化法术中的一种。”又道,“我当年修行时,首先学的,却是化身为一只花猫,倒也不见得花猫便能比百灵鸟天生幸运几分。”
此言一出,我与符勉还未说得什么,聆音倒奇道,“灵仙竟是先修的猫身,再修的人身?”
青瑶灵仙点了点头,凛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说万物皆平等,哪怕都言人是万物灵长,也没有各个都非要化身为人的道理。”
我们一众又十分受教。
青瑶灵仙方满意了,我们四散各去修行不提。
如此,又过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里,我修行十分勤勉,总算是习得了洞悉之法,却没料到待我清清楚楚往那元神处看了又看,亦只看到那万千浮世,分辨不得究竟是何。我便索性从此死了心,便觉得如此糊里糊涂生活倒也不错。青瑶灵仙知我志不在修仙,也不大管我,我平日里也继续修行,得了闲时,便下界去往紫微山寻旧时玩伴玩耍。又慢慢去往人世间走了几遭,知晓了许多世情常理,方知道原来除了姜汁鲈鱼,世间还有八珍豆腐,蚝油爆虾,东坡肉等等许多美味。我便从此又多了些个去处。
一日,我正馋得发紧,从紫微山上下来,我便又去了凡世人间,拿着方才买的几串冰糖葫芦,溜入了一间本地最有名的饭馆,坐在桌前,点了几个热菜,听起说书人讲起故事来。
今日说书人讲起的主人公正是本地一家富户的嫡长子,名唤顾怀遥,是刚刚考取的一名进士。
此处正是华朝治下,时人颇为推崇读书。有诗称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一斑。读书人在此处十分受人尊重,还设了科举制度来选拔他们,以致仕途。第一级考试叫童试,考中者便可称为童生。第二级考试叫院士,考中者称为秀才。第三级考试叫乡试,三年一次,中者便是举人,第四级考试是会试,考中者称贡士。而这贡士便有了资格去往当今圣上亲自主持的殿试,以定甲地,从此便是进士了。
这位顾怀遥年纪轻轻便得中进士,虽只是三甲,是个“同进士出身”,但于此处一个名唤崂山县的弹丸小地,已经是个很了不得的大事了。是以顾怀遥的父亲顾颖才,得知此事后大喜过望,摆了整整三日的流水席,请了众位父老乡亲一同庆贺。
不多时,此事便成了街头巷尾一桩十分了不得的八卦,便是这说书人也紧随民意,编了顾怀遥许多年轻轶事,说与各位食客听,倒也十分有趣味。
我在这饭馆里吃得高兴,听得也还不错。却刚巧偏眼瞧得门口处正立着一个舞勺之年的少年。这少年身着一套十分普通的蓝色棉服,眉眼长得其实很好,可惜年纪还小,未曾长开,并不打眼。只是我眼瞧着他微皱着眉头的模样,却觉得他眼神轻轻浅浅,远远近近,叫人挪不开眼,便默默留了心。
说书人正说道这位顾怀遥如何从举人老爷宵衣旰食,苦读不辍,而后会试场上一举成名时,众多食客纷纷欢呼羡慕,真真是最热闹的时刻。我却瞧得一旁那位蓝衣少年却只是面无表情默默听了半晌,便转了头闷声离开。我心下好奇,便使了个小法术尾随与他。便见他先往一家小店里买了些简单的饭食菜肴,又往回走了许久,方回到一个大院内。我抬眼一瞧,那院门口横挂一个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顾院”。我想起方才那说书人提及,那位新出炉正热腾腾的同进士出身,可不就是姓顾?此处莫非便是那位进士之家?
我随着这小少年从后门走了进去,果然四处皆是张灯结彩,显见得是家有喜事的派头。那小少年熟门熟路地往正房后方别院里走去,却听到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二少爷怎么又出去了,怎么顾家厨房做的吃食不合两位小少爷的胃口,竟让二少爷非要自掏腰包,去外头再买一回?”那少年听了此言,停了脚,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瞟了那说话的老妈子一眼,倒把那老妈子骇得后退了半步,那少年便也懒得再搭理,弯入别院内了。倒留那老妈子尤不甘心地在碎碎嘟囔着,“我这话其实好心,偏偏他不识得抬举。”
我便又随着那少年进了东厢房第一间房里,那房间位置很好,外头修得也齐整,只是里头摆放十分敷衍,比起外头的趁着喜气洋洋的华丽摆设,此处简直称得上寒酸冷清了。那少年坐在豁了好几道口子的床头,将买回的吃食递给一个正靠躺在床上的约莫四五岁左右的幼童,一直抿着的嘴唇总算是荡出一个笑来,问道,“哥哥买好吃的回来了,小瑜有没有乖呢?”
那幼童看到吃食显得很是高兴,却歪着头反应了半晌,方拍着小手欢呼道,“小瑜有乖的。”笑时嘴角处露出一颗小虎牙,可爱得紧。
我瞧着这兄弟俩,心中便生了几分亲近之心,只是又觉十分奇怪。这华国乃礼仪之邦,便是这房屋建造也多有规矩。稍有脸面的人家,房屋的建造格局大抵都是相似的。家中长辈定是端住正屋,后院东厢则是家中儿子居住,西厢多为绣房或客房。照那说书人提起,顾家的嫡长子既是那新出炉的进士,便怎么东厢这第一间房倒住了这么一对不大受待见的兄弟?
我正想探个究竟,符勉却递了消息过来。原来青瑶灵仙今日要回神殿,有话于我们吩咐。我只好暂且按下我的好奇心,先赶回青瑶神殿。
待我到了青瑶殿,众位小仙早已花团锦簇地团团站住,远远见了我,一身艳红装束的槐香便十分热情地跳起来,叫道,“良姜,良姜,赶紧过来。”我连忙依言过去,槐香笑眯眯地拉了我的手,叹道,“总算你还及时到了。只是不知聆音姐姐是否也得了消息,赶得过来?”
我奇道,“怎么聆音也去下界了?”槐香点点头,“可不是。也不知聆音姐姐最近怎么了,去下界去得甚为频繁,我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她了。”我又问了问一直跟着聆音修行的符勉,符勉亦点头,确认道,“确实如此,便是我,也很久没有瞧着她了。”
说话间,青瑶灵仙便走了过来。符勉估量着聆音现下怕是赶不回来,便索性先帮她告了假。青瑶灵仙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只说“近日广陵真人有些私事,留了许多公务与我。我近日里恐怕是日日都不得闲,只怕不大有什么空闲回这青瑶殿里。”又和众人道,“我今日叫你们一起,便是想问问你们近日修行进度如何,可有什么疑问,若有,我便在此一一答了,省得因了我的公务,倒误了你们的修行。”
众人听了此言,便连忙一一上前报了自己的修行进度,若有疑问自然也都问了。青瑶灵仙亦十分耐心地一一解答并予以点拨。青瑶灵仙说得十分精准而恳切,莫说正问问题的,便是在一旁听着的,亦是受益良多。如此说了足有几个时辰,方才结束。青瑶灵仙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一遍,“我不在殿中的这段日子,你们亦要勤勉修行,不可懈怠。”众人一一应了。青瑶灵仙又嘱咐了一遍兰卿,“待聆音回来,你便递消息予我,我定要问问她最近频繁下界的缘故。”兰卿亦行礼应了。
青瑶灵仙便又去了广陵真人殿里去处理公务,众人才算四散又各去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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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老子》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神童诗
舞勺之年: 孔颖达疏:"舞勺者熊氏云:'勺钥也。'言十三之时学此舞勺之文舞也。"后以指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