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RUE—16岁，转动的齿轮

　　夜幕低垂。
　　    街上的霓虹灯光闪烁，充分显现出夜间的繁华景象。
　　    学生们陆续从大楼中出来，各自往回家的路归去。
　　    他在公车站待了一会，便见一辆公车从远方驶来，并在他的面前停下。
　　    才刚要上车，突然之间一阵心悸。
　　    －怦咚、怦咚、怦咚－
　　    随着快速的心跳，冷汗从他的脸颊滴落。
　　    他僵在原地，右手抓住心脏所在位置的衣服，紧紧压住胸口，试图缓解这个症状。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困惑。从来不曾出现这种现象…为何他隐隐有一种不安感浮现呢？
　　    「喂，恩。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前方一个补习班同学唤回他的注意力。 「还有，你还要不要给后面的人上车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堵在车门口，后面的人已经等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他尴尬地道了歉，连忙上车坐到那同学的隔壁。
　　    「你还好吗？脸色有些惨白呢。」面对同学关心的问话，他回以勉强的笑容。 「…不要紧，等会就好了。」
　　    同学疑惑地「喔？」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过了五站，他先行下车。
　　    待车驶离，他才刚要迈步，眼角却瞥到一个令人不得不注意的影像。
　　    他转头望去，一片火红映入眼帘。
　　    －怦咚、怦咚、怦咚－
　　    心脏剧烈跳动着，他觉得耳际都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别的声音都入不了耳。
　　    手尖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挣脱发不出声音的感觉，挤出三个字。 「…不…不会…吧…？」连他都怀疑这沙哑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了。
　　    这时，一辆消防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才仿佛找回了知觉，脑袋还恍恍惚惚地，身子倒已经自行狂奔了起来，而且还不断加速。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他看错了，那个怵目惊心的红光不会是从澪的公寓冒出来的…！绝对不会…
　　    他努力说服着自己，内心的不安感却不减反增，越来越强烈。
　　    再一个街角…弯过去就是了！他祈祷着自己的眼花，转过弯去－
　　    －…不降的预感应验了。他刹住脚步，抬眼看着在夜晚显得诡谲的火红。
　　    眼前曾经熟悉的大楼披上一层火海，无情地吞噬着一切。
　　    火焰劈啪作响，衬上红光更令人心惊胆颤。
　　    从里到外，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大楼样貌，只是一片焦黑…
　　    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的火？连外墙都如此，难道外面没有守卫看着，所以谁去点了火？见到这一幕，疑惑突然冒出。但很快这个不协调感便被『寻找澪』这个更重要的事情给埋没了。
　　    他四处张望着，看见许多原住户的人民，便不觉松了口气。 …逃出来了吧？
　　    才刚要放下心来慢慢找寻澪，一群人的议论声传入他的耳中－
　　    「欸、好大的火啊！」其中一人起头道。
　　    「是啊，要不是火灾警铃，还真的会烧死在里头了…」一个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过…没听说吗？有一家人还没逃出来呢！」另一人开口。
　　    听到这里，他僵住身子。
　　    「真、真的假的？！是哪一户人家？」另一个人紧张地问。
　　    「好像是四楼的…就那个、读高中的，亚麻色长发，笑起来很可爱的那个女孩啊！」那人描述道。
　　    「啊！我知道，葛蕾特一家嘛！」
　　    那人点点头。 「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
　　    另一人沉思了会，开口道。 「…不过，不觉得奇怪吗？刚开始起大火的时候火灾警铃就响起来了，就算他们没听到，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逃出来吧？」
　　    「我也觉得奇怪，」另一人应道。 「难道外墙有人洒油？不然怎么烧得出这样的大伙啊！」
　　    「可是这么看来…凶多吉少了吧…」不知是谁开的口，众人都沉默了。
　　    …四楼？亚麻色长发？ …葛蕾特…？不会那么巧吧…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怦咚、怦咚、怦咚－
　　    他扯开喉咙大喊，「－澪！」但没有人回应他，反而是众人因他突如其来的喊声而被吓得纷纷愣在原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焦急地四处寻找那熟悉的背影，却只是徒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冲向正指挥着消防员的队长，急促地问道。 「人呢？人在哪里！」
　　    那消防队长起先是愣住了，但随后便明白了他的语意。 「少年、你在找人吗？别急，告诉我特征－」
　　    「人还在大楼里头啊！一个亚麻色长发的女生，还有她的父母！」急得不耐烦了，他大吼道。
　　    听得他的形容，那人的脸色顿时闪过一抹明显的愕然，随后便恢复了神色。
　　    此时的恩被焦急、慌乱给占据了整个心思，根本没看到他那瞬变的脸色。
　　    「你不知道？不知道是吧？我自己去救！」说完，他拔腿就要往大楼里冲去。
　　    「少年！」那人抓住他的后领，制止住他。 「你干什么？很危险的！」
　　    「放开我，我自己去救人！」他回头，甩开对方的手。
　　    「等会！」对方再次抓住他。
　　    「会来不及的！」他想再甩开，却没法了。
　　    消防员沉默地望着他半晌，开口。 「…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即使对方可能已经丧命了？」
　　    他顿了顿，抬头答道。 「…我要去救人。」
　　    消防员叹了口气，「我去拿桶水过来，你淋湿身体以后，把手上的外套也浸湿，预防万一。」
　　    「好。」见对方无意阻拦，他也听话了。
　　    待对方拿水过来，他毫不犹豫地从头顶淋下，又把外套浸在另一桶水里，让它湿透。
　　    「我会让人在这个阳台的下方放上弹簧垫，不管结果如何…答应我，要活着跳下来，好吗？」
　　    「…我会的。」他点点头，随后转身跑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火海之中，正值青壮年期的消防队长轻轻叹了口气。
　　    「…我原本也是想救人的啊…如果不是…的话，我也…本来我做这件工作就是要救人的，但我家的妻女也要顾及啊－」
　　    他喃喃祈祷着。 「少年，交给你了－不要让无辜的人平白无故死在…啊…」他喃喃自语着。

　　    冲入火海中后，他压低身子，并用那件湿外套捂住口鼻，另一手则往前摸索着路线。
　　    忍耐着火辣的热烫感，他终于找出楼梯的所在位置，连忙往四楼爬过去。
　　    「咳咳…！好、好热…四零三室在哪里啊！」他嘀咕着，边过滤着门牌号码。
　　    这时，微弱的哔哔声从某个房间门口的墙角传来，他闻声望去，原来就是四零三室！
　　    但那个声音又从何而来？往墙角望去，他赫然发现一个黑色长方形物体就安装在墙上！
　　    黑色的盒子，几条诡异的电线，以及令人发寒的倒数计时萤幕－不就是炸弹吗！ ！
　　    他大惊，清秀的脸瞬间便刷白了。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说，这次的火灾是…越想越觉毛骨悚然，他甩甩头脑。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不被炸飞也会被烧死！
　　    认真地提醒自己，他伸手就要开门，却被门把给烫了一下。
　　    「－嘶、好烫！」立刻缩手回来，他皱了皱眉。 …因为炸弹的关系，失去平常的冷静判断力了吗？这可不行啊…
　　    再次开门－用外套包住门把后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当然，也有可能是火光映照出来的。
　　    探头进去，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他抬脚入室。
　　    …好惨烈。看到被火烧得几乎成炭的木制衣柜，他心里想道。
　　    难不成那个安装炸弹的人知道澪的父母喜欢木制家具，因此放火以使他们逃不出去，最后再用颗炸弹确保他们能够－
　　    …太可恶了。
　　    没再多想，他赶紧进去查看。毕竟刚才瞄了眼，只剩下九分多钟炸弹就要引爆了。
　　    「唔…没、空气好稀薄…！」他忽地感到呼吸困难，连忙打开通往窗台的玻璃门。
　　    为什么没有开门？从这里应该来得及逃出去的啊？违和感再次出现，但现在更紧急的事是－
　　    他跑向客厅，便赫然发现倒在客厅的其中两人。 「叔叔、阿姨！」
　　    他赶忙跑去，探了探两人的鼻息，随后手指一抖。
　　    …来不及…了吗…？悲痛地闭上双眼，为两人哀悼了三秒，赶忙将两人分两趟背起，从阳台抛下去。
　　    阳台火焰炽热，烧得他浑身发疼。他咬紧牙关，忍了过去。
　　    两人的遗体先抛下去后，他再次转身回房。
　　    客厅里只有澪的双亲。澪不在客厅，那么…
　　    他往澪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门，便发现倒在床边的澪。
　　    「－澪…」他没有太大的勇气迈步，但现实还是要面对的－
　　    就在绝望之时，他发现了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房间里的窗子是开着的！
　　    冲过去抱起澪，他连忙将耳朵靠近对方，果然还听得到微弱的呼吸声－还有气息！
　　    横抱起对方，他往浴室走去。 …好在浴室还没沦陷，他还能走。
　　    将澪的身子冲湿，并将外套包在对方的身子上，他再次抱起她，往阳台走去。
　　    …等会要一股作气地跳下去…！
　　    他不想让澪承受多余的炽热，便想着数到三就要冲出阳台、然后把澪包在自己怀里，直接跳下去！
　　    但阳台的护栏很是令他头疼，要说爆发力吗…他可没这个把握。该怎么办呢…
　　    ……等等，他好像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哔－哔－」机器声突然增大。
　　    －糟了！他忘了炸弹！
　　    反射性地将澪死死抱住，尽量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住对方，他面对阳台，紧闭上双眼－
　　    「哔－－」
　　    随后，炸裂声传来。
　　    他被炸弹的冲击力直接震晕了过去，什么都来不及想，意识直接消失。
　　    因为近在阳台，炸弹爆开后他便直接被弹出阳台外，也可以说是…因为阳台被毁了，他便掉了下去。
　　    不论是哪一种，总而言之，确实是解决了他当时的烦恼，但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即使晕了过去，但潜意识还是存在的，因此他始终没放开澪。

　　    「－下、下来了！」下面的消防员一见一对少年少女与一堆废墟尘土一道落入弹簧垫中，便激动地大喊道。
　　    「快！救护车！」
　　    「还听得到吗？少年？」
　　    「这女孩还有呼吸！快送急诊！」
　　    一堆人手忙脚乱地将两人送往医院。
　　    看着少年昏迷不醒的被抬上救护车，消防队长在暗处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

　　    隔日新闻上某块不起眼的版面上写着－
　　    『公寓大火！疑似外部瓦斯管路爆破？ 』
　　    稍微描述了一点火灾，然后稍微描述了一下有人死亡，就没了。
　　    版面之小，没有吸引太多人注意。连内容都不甚描述，当然更没人关心了。众人只当这是一起意外。

　　    「…你再说一次？」少女声音颤抖，显然是压抑着怒气。她掐紧守中的报纸，随手甩到一边去，起身往自己的桌子走去。
　　    一个少年缓缓抬起头，眼中毫无光彩－更准确来说，是毫无感情。只是一片淡漠。 「…葛蕾特．澪被救回来了。」
　　    「失败了？你失败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帮我的！」
　　    少女激动地起身，从抽屉拿出一叠纸甩在对方脸上。
　　    少年轻微撇过头去，但也不闪躲，任凭那叠纸砸在自己头上。
　　    细看，纸上似乎印着什么照片－
　　    少年脸色一凛，连忙将纸张全数收回。
　　    「…哼。」她轻哼一声。 「你还知道那是什么啊？要不要我明天就帮你散布出去？」
　　    他脸色难看了起来。 「…我会处理掉她，不准散布出去。」
　　    就在她还要开口之际，手机铃声传来。
　　    她一看来电显示，不禁感到一阵心虚。 「…喂？」
　　    「…我，不允许失败喔？」好似机器坏掉似的，少女咯咯笑了起来。 「不允许失败妳失败了那个该死的人没死－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她浑身颤抖着，就算对方看不到，她还是跪了下去。 「对、对不起里奈！这次跑出了个慕丝塔．恩，是预料之外！」
　　    「理由不接受驳回。」
　　    「我…我会要他处理掉那个人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轻笑了几声，似乎恢复了神智。 「机会？…嗯－也好。把手机拿给他吧。」
　　    「是。」恭敬地说了声，她冷眼望向他。 「…里奈找你。」
　　    「……」他没有答话，只是接过手机。 「喂？」
　　    「欸、除了该死的葛蕾特．澪，再帮我除掉一人。」
　　    「谁？」他抬眸，眼镜折射出阳光，映出他无人性的双眼。
　　    「－慕丝塔．恩。」她顿了顿。 「他碍到我的事了…你不会不答应的吧？毕竟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有－」
　　    「我知道，不用你说。」他打断对方，「就算是他，我也可以除掉。」
　　    她听到他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 「很好。不准失败唷？」
　　    「是。」
　　    暴风雨前，总是特别宁静。
　　    今夜可能是个难以入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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