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终羞涩

作者: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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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一眼


      在沈柏的印象里,钟成有过很多女人,只是所有女人都不算什么,来来去去多的是,真正让沈柏记住的不过那么一个。

      沈柏的初中剩下的两年,因为钟成的到来,被搅得翻天覆地,但是好歹也算是平安度过了。

      沈柏念书很用功,从小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在黄黔镇,小孩念书的情况虽然越来越普遍,但是大多都是男孩,因为一般一户人家家里都有好几个小孩,像沈柏和钟成这样的情况很少。

      所以更别提沈柏念完初中,还要去县里念高中这样的事情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劝沈母,别让沈柏念了,反正都说了亲事,在家待几年等年纪一到,直接结婚算了,女孩念的再多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但是沈母不同意。

      她是这样对沈柏说的,“小柏啊,虽然你爸不在了,但是妈知道你想念,我也想你念,你爸肯定也想,所以想念咱就念,至于钱的事呢,你别担心,咱家还有点存款呢。”

      沈柏知道妈妈是在宽慰她,只是她确实想继续念。

      按照她家如今的情况,除了她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去大城市找个好工作,似乎没有别的法子改变自家的命运了。

      至于嫁人改变命运,沈柏表示从来没有想过。

      靠钟成,还不如靠自己。

      她想要将来有能力可以好好孝顺沈母,能够让她安享晚年,最重要的是,带她离开这个镇子,离开这些闲言碎语。

      所以她继续读了。

      高中在县里,自然要住校。

      沈柏在高中认识的人并不多,不像初中和小学,都是认识好多年的人了,那些同学大多都已经外出打工了。

      同学不知道她家里的具体情况,所以开学的时候,并没有人笑话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不仅她继续读了,钟成也继续读了。

      沈柏自己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但是钟成却是他堂叔直接塞进去的。

      沈柏觉得社会好黑暗。

      人生也好黑暗。

      钟成来了,在学校里和以前一样,掀起了很大的狂潮,而且更加的激烈。

      县里的姑娘更加的外向与奔放。

      沈柏本来和他年级不一样,只是钟成之前没念,休了一年学,所以现在和她变成了一个年级。

      好在不是一个班。

      沈柏每次都避开他的教室,宁愿舍近而求远,可是即使这样,还是被人发现了她和钟成的关系。

      别人笑话她,自然也是在嫉妒她。

      能够做钟成名正言顺的媳妇儿,不是谁都可以的。

      只是沈柏并不觉得骄傲。

      开学没过几天就要军训,沈柏看了天气预报,发现一连好几天都是大太阳。

      不由得有些害怕。

      大太阳一晒,又会变黑了。

      同寝室的室友买了好几支防晒霜,怂恿沈柏买,但是她看见那商标上的价格后,还是决定放弃。
      沈柏舍不得。
      军训虽然戴了帽子,但是能够遮挡的地方很少,加上沈柏没有刘海,所以基本上整张脸都是暴露在外的。
      沈柏几乎每天照镜子都能发现自己变黑了一点点,所以没几天她干脆不照镜子了。

      沈柏他们班和钟成他们班隔得有点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沈柏很庆幸。

      军训十二天,沈柏都好运气的没有遇见过他。

      可是第十三天要操练,所有的班级都要聚集在一块,以钟成如今在学校里面的知名度,肯定会有人到时候把她和钟成联系在一块。

      沈柏有些担心。

      那天,反常的下了点小雨,虽然不大,但是久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变得潮~湿。

      沈柏笔直的站在原地,没动。

      斜后方的班级很快传来骚~动,沈柏听见不停的有人喊钟成的名字,起初她没太在意,可是紧接着不知道是谁拿着教官的大喇叭喊了句,“钟成,程橙她衣服都湿~了,你把你的脱了给她呗”。

      声音很大,不仅沈柏听见了,几乎全校的人都听见了。

      教官很快走过来把喇叭收走了,但是起哄声依然在。

      沈柏知道程橙是谁。

      县里人,城市人。

      和钟成一个班,从刚开学就在追钟成。

      沈柏都知道。

      沈柏没回头,但是能够很清楚的听见后面再次传来更大的起哄声,旁边有女同学郁闷的说“脱了,脱了,真的脱了”。

      沈柏忽然觉得雨好像下的有点大。

      ……

      军训演练结束后,可以回家。

      沈柏已经有快半个月都没有回家了,她很想家。

      简单的收拾了行李之后,沈柏就走出了寝室。

      刚出宿舍楼,沈柏就见好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中间是鹤立鸡群的钟成。

      不是鹤,是鸡。

      沈柏装作没有看见,直接从他们旁边走过。

      程橙也是住校的。

      “喂,”钟成从后面追上来,不悦,“小黑妹。”

      沈柏没理他,没回头没说话。

      钟成几步走到她跟前,瞥了她一眼,顿时就笑了,“小黑妹,几天不见,你怎么又黑了?”

      黑黑黑,你全家都黑。

      沈柏抬头横了他一眼,还是没理他。

      钟成没在意,继续慢慢跟着她往前走。

      一小段路后,沈柏转头看他,“跟着我~干嘛?”

      钟成没说话,眼睛都不带看她的。

      沈柏哼了一声,没太在意,两人认识快三年了,相处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

      校门左转不远处就是坐车的地方。

      沈柏买了张票,准备掏钱的时候,钟成却先递出钱了,“一起付。”

      沈柏不愿意,欠谁的都不愿意欠他的。

      钟成对她递过来的钱看都没看一眼,往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别以为我愿意给你付,要还还给我妈。”

      沈柏明白了,肯定是钟母交代过他。

      “你妈让你和我一起回家的?”

      “嗯,”钟成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想到什么,又加了句,“我妈担心你的安全。”

      沈柏以为他脾气变好了。

      “要是我说啊,就你这黑样,就算真被人给拐了,人见了也得把你送回来。”

      沈柏知道他没好话,肯定还有下一句。

      “黑成煤球,大晚上关灯就看见两眼珠,不得吓死人啊。”

      沈柏瞪他。

      其实他也黑了,不过没有沈柏这么明显,而且他还是男的,黑了只会让人更觉得有男人味。

      世界真是不公平。

      赶着这个空档回家的人很多,一辆车就坐三十几个人,想要早点回家完全靠挤。

      沈柏无所谓,但是钟成不愿意。

      她想既然钟母让两个人一起回家,还给她付了车费,总不能先走吧,所以只能陪着他一起等。

      可是等到后来,却变成了沈柏一个人回家。

      因为钟成看见程橙了,或者说程橙看见钟成了,总之就是他们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弃”了沈柏。

      钟成是这样说的,“我看见个熟人了,先不和你回去了,回头我妈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去我同学家玩了。”

      “还有……”

      沈柏自动接话,“还有要是你妈妈问起的时候,我会说你把我送上车再走的。”

      钟成嗤笑一声,“不错嘛,小黑妹,虽然黑,但是心不黑。”

      “你的心才黑,”沈柏嘀咕。

      “你说什么?”钟成目光没放在她身上,收回目光的时候才问了句。

      沈柏摇头,“没什么。”

      钟成没再说什么,直接走了。
      天渐渐黑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沈柏终于坐上了车。

      一个人。

      ……
      沈柏下车的时候,让她惊讶的是,竟然看见钟成站在接站口等她,见她下车,也没走过去,就那么看着。

      即使天已经黑透,但是沈柏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沈柏装作不经意的四处望了望,莫非程橙也来了黄黔镇?

      沈柏走到他身前,想了想,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他阴测测的说:“沈柏,你能耐啊。”

      认识这么久,钟成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

      沈柏,沈柏,即使他语气不善,但是沈柏还是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听。

      “怎么了?”沈柏其实能够猜测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装作不懂的问道。

      钟成冷哼了一声,转头往外走。

      沈柏跟在他后面,背着重重的书包,走得有些吃力。

      从这里走到她家,要走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钟成不说话,沈柏想说也不敢说。

      十分钟忽然感觉变得很长。

      远远的就能看见沈母和钟母两个人站在家门口,沈柏忽然有些难过。

      她想哭。

      钟成忽然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柏噤声。

      回到家,她解释了自己晚回家是因为中途车坏了,修了点时间。

      这是事实。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天钟成并没有在县里留宿,而是借了别人的摩托车自己骑回来的,导致比沈柏早回家。

      可是沈母见只有钟成一个人回来了,就开始担心沈柏,毕竟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去县里,好歹也算是外出。

      钟母骂了钟成之后,就让他去车站找,找不到就在那里等着。

      钟成没办法,所以才有了沈柏下车一眼见着钟成那一幕。

      后来的后来,沈柏才知道那一眼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多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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