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郞骑白虎来
令狐波今日接连吃了老婆两次瘪,晚饭的时候也没能吃到新添的肉菜,此刻一个人坐在房里,就那么弓着背仰在床上不肯开灯,犹如一个小孩儿一般正在置气。明亮的月亮光从绿纱窗里透进来,打在他的秃头上,形成明晃晃的一个亮片儿。
岳无痕走到门口时,令狐波就已经凭借足音认出了来人。他心情不好,见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进来了,嘟着瘪嘴坐在床角,连坑也不坑一声。
岳无痕蹑手蹑脚,为的是躲吕子英。
她进门以后,悄悄将门掩上,眼睛一时间看不清室内昏暗的景象,只看见床上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十分显眼,于是蹭到令狐波旁边去问:“师父,后院儿里怎么养着一只老虎啊。”
其实她这句话问出来,但凡有点戒备心的人都能觉得里面有问题。岳无痕是第一次上赤魔山,从未见过后院里那只吊睛白虎,若是她能见到那只白虎了,那白虎势必也能见到她,虎啸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响亮,山里山外必定就能听见。
然而令狐波既然是个半疯癫的痴人,自然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自顾自坐在床角垂着脑袋回答道:“养了骑的。”
岳无痕又道:“师父那么厉害,连老虎都能骑的啊?我只听说过武松打虎,从没听说过有人能骑在虎身上的,师父是天上的神仙么?”
令狐波就吃她这一套,被她一说,徒自高兴起来,从床上一跳就跳了起来,甚至还带了几分炫耀的意味:“走,师父带你瞧去!”
岳无痕立刻摇头道:“我才不去瞧呢,万一给老虎吃了可怎么办。”
她一说不去,令狐波越发地来劲起来,不仅脸上得意地笑开了花,干枯的手也一下又一下地捞着岳无痕,在她背上哄着拍着:“怕什么,有师父在,还能让老虎把你吃了不成?师父和你说,那老虎虽然凶猛,但是见了主人可听话了,简直比你师娘温柔百倍十倍呢!”
说着,牵了岳无痕的手出门。
一老一两个人,少犹如做贼一般,躲过了吕子英的视线,偷偷摸摸向后院里摸去了。
岳无痕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想时间还早,切不可心急露陷。
令狐波身上携了香囊,像只动物一样灵活地窜到了后院,倒真有几分异样的趣味。
两个人行至虎栏前面,那老虎识得香气,对两个人也不警惕,只懒懒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就将硕大的脑袋垂下去睡觉了。
岳无痕走到那老虎面前,只觉得这老虎体积庞大,简直比十个令狐波加在一起还要大一点。黑白相间的虎毛在月夜下白毛泛着点点碎光,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如此温顺,总让人觉得这平静里埋伏着危机。
这老虎是被关梦之喂毒喂昏了头,虽然平日里还算温顺,但是猛兽到底是猛兽,终究是养不熟的。
这赤焰宫里有本事让这猛虎在发疯的一瞬间毙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善于用毒的关梦之,一个武功奇诡的令狐波,所以这虎即便是往日里温顺又贴服,关梦之谨慎起见,一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令狐波小孩子心性,一心想要在新徒弟面前一展威风,于是不顾妻子的禁令,越过栏杆去就给那猛虎套上了特制的鞍,骑在虎上徐徐地在虎栏之中转圈,对岳无痕笑道:“怎样,你师父厉害吗?”
岳无痕立刻鼓掌道:“厉害,好生厉害!”
令狐波又刻意卖弄道:“来来来,坐上来,师父带你骑两圈。”
岳无痕一心想要骑那白虎去救人,此刻也却偏不肯动,故意道:“我才不去呢,我去了,那白虎一口咬死我就完了。”
令狐波将一个香囊丢给岳无痕,笑道:“带着香囊,上来罢!”
岳无痕香囊到手,心里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故意摆手摇头道:“不去,真的不去!师父是神仙,我是凡人,我才不去找那老虎玩呢!”
令狐波一那枯长的手臂就将岳无痕捞上白虎来,带着小丫头走了两圈,笑道:“怎么样,这玩意儿骑着可比马快多了吧?”
岳无痕说:“就是太吓人了,师父放我下去吧。”
令狐波一板脸,道:“这老虎再厉害,能有你师娘厉害?”
果然人的运气是有尽的,令狐波这话在短短片刻之间连着说了两次,说第一次的时候,无人听见,是他运气好,然而这第二次的时候运气就没了。
月夜寂静,他声音又响亮,即刻就顺风飘到了正往后山走的关梦之耳朵里,关梦之闻言先冷笑了一声,正寻思着要如何收拾这老头子,却忽得发现这声音的来处竟是后院的虎栏。
关梦之脸色登时就变了,立刻向虎栏奔来,只见令狐波正带着自己的宝贝小徒儿在那大老虎背上玩儿呢,吓得关梦之来不及骂令狐波,赶忙道:“你做什么呢,赶紧带着孩子下来!”
令狐波一扭头看见了关梦之,心知自己方才的话定然是被她听见了,当时就吓得发怂,立刻从老虎身上跳下来,一跳就跳到关梦之身边来想要道歉。
岳无痕也看见了关梦之,她深知关梦之断不会允许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孩子骑着老虎走,而恰巧此时关梦之离自己很远,令狐波也下了虎,心知这机会稍纵即逝,断断等不到第二次,于是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锋利的小石片儿来,在虎背部狠狠地划了一下,那老虎吃痛,怒吼起来,岳无痕趁机拽住缰绳,猛地将虎头一扯,一边大喊着“师父救我”,一边坐稳随着那老虎一跃而起,冲破虎栏,奔入后山!
关梦之见状以为是老虎发疯,当场就吓坏了,赶忙推令狐波尖叫道:“你傻呆着做什么,追,追去啊!不然还等着无痕被老虎吃了吗!”
令狐波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清醒了以后立刻施展毕生绝学去追。
按理说令狐波轻功极好,追一只老虎不在话下,然而他有个毛病就是眼睛不好,偏生还只剩下一只眼睛,说来那时也是巧了,岳无痕骑虎而去的时候,那轮明亮的月亮忽的隐入重重云层,整个山林之中一下子就晦暗了下来,山上草木繁盛,暗影重重,白虎行动迅捷,机会一纵即逝,令狐波还没追多远,就彻底给追丢了。
岳无痕知道令狐波眼睛不好使,专挑暗路走,一路上紧紧抱住老虎的后背,从那峭壁溪水之上飞奔而去,不多时就跨过了山头,远远看见了山谷之中的飞花阁。
月下的飞花阁重重飞檐尽态极妍,阁顶一颗明珠在月亮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映着谷底涓涓流过的溪水,寂静非常。
岳无痕抱紧了虎皮,从老虎奔下山的时候就开始减速,一路冲撞,最后翻滚到谷底,岳无痕一个没抓稳,停下的时候整个就被老虎甩了出去,磕在那流水落花的小溪边儿上,手一通乱摸,摸到满手的碎花瓣。
岳无痕一摸身上,香囊还在,因而令那老虎在山下等她,立刻跌跌撞撞冲向飞花阁。
这么一摔一滚,她的脚更疼了。
飞花阁大门紧闭,岳无痕绕着阁楼走了一圈儿,才寻到那个坏了多年的窗户,从窗户缝儿里钻了进去。也亏得她是小孩子,才钻得进这么小的缝。
飞花阁内一片死寂,黑得一塌糊涂。
奇怪的是,二楼也有一扇窗户开着,可惜因背着月光,也不甚明亮,开了也作用不大。
岳无痕在黑暗里磕磕绊绊走着,找到烛火所在,顾不得许多,慌忙点燃了,瘸着一只脚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地喊着云容的名字。
“云容!”
这声大叫很快就淹没在死气沉沉的寂静里。
岳无痕又不甘心,接着喊:“云容!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在飞花阁内回荡着,声音传出去,撞到墙壁,复又弹回来,回荡着,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只剩下窸窸窣窣的一些声音片段。
没有人回应。
岳无痕开始慌了,瘸着一只剧痛的脚一步一步地走上飞花阁的九十九重台阶,一楼一楼地找去,摸索着,一边喊,一边到处看。她脚痛着,心里如同万蚁啃噬一般焦急,只觉得冷汗从后边一层层地蔓出来,湿透了重衫。
每走一层,她的脚就加痛一分,心里的希望也就渺茫一分。
她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
云容,云容,你到底在哪儿?
岳无痕不知不觉已经哭出来了,一边挨着墙往上磕磕绊绊地走着,一边哭着自言自语:“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我先救了师姐再来寻你,你不高兴了?”
飞花阁空洞的大门寂寥地与她对视着。
岳无痕哽咽着道:“是我错了,上辈子怪我,这辈子也怪我,可是你要是生气,你打我骂我就好了,你不要躲着让我找不见你……”
她忍着脚疼,一路走上了飞花阁的第十三层楼,然而带着希望推开每一扇门,却终于在最后一扇门前绝望。
云容不见了。
岳无痕不甘心,她寻到了解药,将那冰冷而又带着点棱角的小瓶子握在手里,继续一层一层地找下去:“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你生我的气也罢了,可是你吱一声,吭一声,让我把解药给你好不好?”
有声音响起,是窗外鸟鸣。从远处寥寥地传来,又寥寥地飘散。
岳无痕瘸着脚,觉得剧痛的脚已经麻木了。
她站在第二层那扇开着的窗户前,看见外面的下弦月,正凄凉地从阴暗的云层之中现身,将寒冷的月光,洒在暗黑的大地上。
忽的,她看见窗口有血迹。
这窗户是被人从里面强行破开的。
云容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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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看完有留言还是很重要的毕竟这会让我很有动力然后保持日更的激情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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