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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允成
直缀宝蓝的朝服将这名男子的身材勾勒出了个大概,他身材修长,不同于其他富贵人家的公子或是中都月下楼的文士那样显得孱弱,自有一份刚强劲儿,腰间挂着赤色祥云锦带,还缀着紫玉佩。
鬓角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发冠严格的按着朝中亲王形制,玉珠子缀着,不多不少,剑眉星眸,虽未上过战场,手上虎口却有一层薄茧,那是平时勤于操练的标志。
朝堂上满朝的臣工都是着赤红色朝服的,他走进森严的大殿时如一股清流,那气度让人过目不忘。
“定亲王今日来的好早。”
朝堂上的站位自然不消说,那是极有讲究的,离御座最近的位置必须是站着位高权重之人,不是王室亲王,便是宰相尚书。
朝定亲王打招呼的那人便是礼部尚书陈昕,陈昕是十年前科考的女状元,朝中人人皆知的大才女,不过三十岁上下便做了尚书的位置,除了赶上了景成帝清扫吏治的好时候,更重要的是此人文采非凡,博通古今,不算貌美却自有一股书香气质,个子不算高挑却挺拔的很。
定亲王苏允成见陈昕打了招呼,便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陈尚书倒也不计较这位亲王冷漠的态度,朝中人人皆知,那定亲王最不喜结交,有功夫便把自己关在府里研究治水防汛或是户部来往帐目这些事,虽然这位亲王如今被委派在工部任职,不过似乎朝上六部的事他都事事关心,几乎每个几日六部都会收到这位亲王的弹劾,不是礼部花费过多便是哪里又有贪官污吏横行,那六部尚书便是再好的脾气秉性也不容如此了,不过是为天家干干活,办好手上的差事就是了,谁愿意东拉西扯?
可毕竟是皇子亲王,谁也不好驳这个面子,日子一长便也忍下来了,不过如今倒是机会,几日前刚刚有件大事,那便是太子封禅。
虽说太子身份尊贵,不轻易领差事,可太子就是太子,就算没有任何差事在身,这朝堂上总是有太子的一方势力所在。
不知这太子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期望不是定亲王这般就好!
礼部尚书陈昕是个伶俐人,她见苏允成手中拿着奏折,便知道今日必是要被这位定亲王参一本了,不过就是前几日太子封禅的事,她主持礼部已有两年,陈昕本不是那样铺张奢靡之人,只是太子封禅事关国体,而御座上的那位皇上又上心的很,必须办的隆重方才显得好,可这样的盛典哪里有不花大笔银子的事?
他要参便参吧,反正不惧他。
陈昕微微翻了个白眼,朝左挪了挪,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自己身后的礼部侍郎,低声说道
“昨儿在衙门给你的那份东西你回去看了没?”
礼部侍郎当即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说道
“大人的吩咐我怎么敢躲懒?太子封禅的账目我都一一对过了,昨儿弄了两三个时辰才罢,您就放心吧。”
陈昕赞许的点了点头,她早就有准备,虽然做这个位置没几年,可陈昕也是为官十年的老人了,人在朝堂上哪里又不被参的?多少年风风雨雨,她看着曾经福安帝留下的老人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宦海沉浮没有几座牢靠的靠山怎么行?早在她刚刚入仕的那会子就被朝中的林氏一族看上了,将林氏一族的一位庶女嫁与她为妻。
那林氏是本朝新贵,从前景成帝当太子的那会,惨死在福安帝手中的太子妃便是林氏一族的嫡女,景成帝登基之后对林氏一族多有愧疚,便将这本不算什么大户的家族一手提拔起来,六部尚书中有两名是林氏家族的姻亲,林氏更是掌管了西南道多达三省的盐税路税,一时风光无量。
陈昕本就是林氏的姻亲,当朝太子乃林氏所出,于公于私这太子的封禅都得弄得漂漂亮亮的才是,她早就知道这事要被人参一本了,却毫不在意。
朝堂上的铜钟响了三声,是时候了。
登基近十年,景成帝几乎从没罢过朝,其勤勉可见一斑。
今日早朝算是事务少的,不过就是江南道徽州等地三个月前洪灾的遗留问题,以及巡回御史们每日都呈的地方折子,弹劾的不过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定亲王抿着薄唇站在离御座不过四丈远的地闷不吭声,却仔细的听着每一位御史所奏的事务。
看来从前的陋习有起死回生之象啊……定亲王心中如是说。
待到御史奏罢,苏允成才拱了拱手,目不斜视的看着御座上的景成帝,朗声开口道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四日前太子封禅,虽是事关国体,然礼部所办之典礼,花费竟有三百万两之多!儿臣以为,徽州灾情不过刚刚稳定,礼部办的典礼如此奢靡,不仅寒了灾区民众之心,更破坏了父皇崇俭杜奢之风!”
此奏一出,朝堂上的御史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这定亲王所奏有理啊,就算是太子封禅,这三百万两也太多了些!
该奏!该奏!
说着便有几名御史附和起来,陈昕瞟了那几人一眼,哼,迂腐之辈真是不可言说!
景成帝的脸上难以看出息怒,只是微微朝陈昕处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如水
“礼部尚书,此事你如何看?”
陈昕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嘴角还噙着笑,景成帝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陈昕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当初看上的便是陈昕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臣以为,定亲王与几位御史大人所奏都有道理,然,圣人云:太子乃天下之本。太子既是天下之本,封禅大典便不可失了分毫礼数,不然便是让天下人以及周边小国看了笑话。臣所安排的封禅大典皆是按圣上的旨意,也是循了从前的旧制,昨日臣命侍郎整理卷宗之时还特地看了太宗年间太子封禅大典的一应花费安排,与本朝无甚差别。若是臣所率辖的礼部因此遭受非议与弹劾,臣也无话可说。”
一番陈词不急不慢,陈昕说这番话的时候还特地看了那些附和的御史几眼,朝堂上的御史每月都经历轮换,怕的便是御史与众臣结党,不过很好,陈昕倒是记住这几人的长相了。
景成帝点了点头,他很是同意陈昕的这番说法,第一,这封禅大典办的仪仗都是循着旧例来的,第二,这封禅大典乃是他亲自安排,花多少银子景成帝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年励精图治,国库不似十年前那样空虚,办个风风光光的大典还是办得起的。
景成帝的眼光扫过苏允成,他这个三儿子刚正不阿行为举止也规矩的很,就是太过耿直。
“定亲王所奏也是思虑民生,然,礼部尚书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徽州水灾已过月余,灾后一切事项均以妥当,太子封禅乃国体大事,不容小觑,这些花出去的银子朕心里有数。”
定亲王听罢只是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
徽州是受了天高皇帝远的苦楚,几个月前水灾报上来的时候便在江南道巡抚嘴里缩了水,朝廷播下去的银两根本不够救灾,更可恶的是,巡回御史明明去了徽州却没法将实情与皇帝禀报,他得知这件事,还是从逃难的灾民口里出来的,又派府中的侍卫打探,这才知道个详细。
国库的银子够花是不假,然而今年备好的银子有一大半却花在了封禅大典上,这陈昕还说什么封禅大典的仪仗是循旧制,他苏允成不是傻子,从前的封禅大典花费银两都在百万上下,唯独这一次!三百万两之巨!
这陈昕,不过是讨好林家罢了!
封禅大典的事由于被景成帝一手压下来,最终不了了之,朝会散了之后苏允成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上了轿,陈昕在他身后看了许久,朝身边的人笑道
“定亲王真是一个好的,心系黎民,却丝毫不知揣摩圣意,若不是皇子之尊,怕是站不到这里了。”
此言一出,礼部的几名臣僚纷纷附和,连户部尚书叶斌也不禁跟着说道
“陈大人所言极是,我户部吃定亲王的亏可是吃了整整三年,陈大人都不知道我怎么过的日子!”
陈昕听罢笑着拍了拍叶斌的肩,调笑道
“叶大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叶大人却是受屈了,哪日我必当请叶大人来我寒舍一坐,我二人好好喝一杯!”
“陈大人的话我今日可是记下了!”
“那是自然!”
定亲王一离开,朝堂前玉阶的气氛都变得活泼起来,百官都感叹今个真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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