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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面狐情(四)
接下来几日小卉都住在那个树洞里,梅九不让她出去她便不出去,特别听话。可是她发现除了梅九,也没有人来过这个洞。有一日两人在一起吃果子,她于好奇:“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你玩呢?是不是你个性太差,没有朋友啊?”
梅九一摆臭脸:“你才个性差!谁要跟小孩一样需要朋友啊!”
一起生活了好几天,即便梅九总是骂她,小卉也已经完全不怕她了,于是继续喋喋不休:“我娘亲说只要是这个世上的生灵就是需要朋友的,难道你真的从来就没有朋友吗?我原来就有朋友,他是一只松鼠兄弟。”她突然低下头,神色悲伤,“不过他已经死了,那天九尾狐族来抓我娘亲和爹爹,他就死了。”
梅九连着叫了好几声小鬼头,小卉都没有抬头理她,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梅九破天荒的语气温和了一点:“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是有一个的。”
小卉果然被勾起了兴趣,立马抬头:“有一个什么?朋友吗?”
“呃……”好像不太习惯这个词,梅九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那后来呢?”
“她啊……明明大不了我多少,却处处要与我争强,动不动就找我比试修为,我出门找食物她也要一道,我走到哪里她都出现。所有人都说她和我形影不离,天生一对,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相看两厌。”
“为什么呢?”小卉抬着头听得认真,“她明明喜欢跟你在一起,觉得她处处要与你争强,说不定是九九你自己好强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梅九受不了,连一个小孩都站在她那边。
“看九九的性格就知道啦。”小卉笑着说,“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她离开了青丘。”
“为什么?”
“因为她成了叛徒,爱上了……”梅九一呆,看着小卉近在眼前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暴躁的想,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
“我管她是为了什么!”
小卉无趣的扁扁嘴,又天真道:“既然你还想着她,也说她是朋友,那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一定不要那么急躁了,好好跟她讲话的话,才不会失去她。”
梅九看着她,也不知道听到没有,突然挑了挑眉:“你想不想给那只松鼠报仇?”
小卉变成狐狸,躲在梅九的袖子里,听到她说:“小杂种,露出你的脑袋看一下,就是那个臭老头打死那只笨松鼠的,他是本族的族长。”
小卉露出脑袋,只能看到一个狭小的视线范围,不远处,一个老头凶巴巴的拿着木棍教训一个黑衣男孩,她小声问道:“那个老头总是这么凶吗?”
才一说话,没想到那个老头就发现了她们,他冲着她们藏匿的大树大吼:“谁在树后偷偷摸摸的,出来!”
梅九赶忙收紧了袖口,探着脑袋出去了:“是我,梅九,近日山后的梨花开了,我想做一些梨花酥,正路过这里呢。”
“说了多少遍要有礼貌!既然如此就快去,躲在树后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到时候做好了就送些过来给族长尝尝。”
“是,族长,梅九知道了。”
说完就向后山走去,等到确定族长绝对感应不到之后,才松开了袖子,却发现小卉憋得脸都黑了。
“我们……真的要去后山做梨花酥给他吃?”
“是啊。”梅九一脸坏笑,“不过不知那梨花酥他吃不吃得起。到时候我加点东西进去,那臭老头就没有力气还手了,你可以找个麻袋把他套起来狠狠的揍一顿。”
“真的!”小卉一脸兴奋,“我们快点去采梨花吧!”
第二日,族长被一只小狐狸套在麻袋里揍了一顿且被倒了一身臭气熏天的东西这件事情就传遍了青丘,族长大丢颜面。不过好在那只小狐狸已经被抓到了,族长大发雷霆,发现那只狐狸的身份后,把她和等待处决的那对叛徒夫妇关在了一起,虽然途径不尽如人意,小卉总算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违背族规的一家子都被抓到,族长宣布处决三人。他们的四肢被固定在树上,匕首穿过手掌,牢牢钉在木头里,同族们念念有词,放出强大的灵力召唤九天之火,要将他们灰飞烟灭。
父亲一直奄奄一息不省人事,想是被九尾狐族的人折磨过。母亲让她不要害怕,最起码,不要哭,她便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火焰把他们包围,看着周围漠然的人,看到他们突然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而此时的火焰范围越来越大,向四周无情的蔓延开来。
她听到那个被她捉弄过的族长着急地说:“天火失控!是谁在捣鬼!快把周围的火灭了,不然青丘会被天火烧了的!”
大家四散开去,浓烟迷了她的眼,身上的疼痛却让她恐惧于闭上眼睛。直到……直到混沌之中梅九出现在面前。
可是她没有先同自己讲话,而是走到母亲面前,抬起了手。母亲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她,语速颇快:“你我都知道逃不过此劫,他被害成了这般,你也救不了我了。带我的孩子走,梅九,求求你。”
梅九冷冷看了母亲一眼,也没有犹豫,便解除了小卉双手双脚的匕首,抱着她逃离了火海。
一边逃一边开始埋怨她:“我说要揍那个老头,谁知道你那么大意,真的是太笨了!”
她们到了远处的山峦,小卉哭喊着回身找母亲,却只看到一片火舌吞没了她熟悉的,甚至不熟悉的人。梅九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天火的威力那么大。两人傻傻的站在那里望着青丘大地,她好像听到梅九喃喃。
她说,就算再见到她,也没办法同她好好讲话。
开始反应过来的同族追着他们而来,梅九再次夹起小卉疯狂逃窜。
雯七,我要你,永远欠着我。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怕火,即使是普通的火她也忌惮。当初疯道士用来对付她的天火,那些张牙舞爪的火舌,像是来索取她的性命一般,让她看到,就会窒息在记忆之中。
她们不知道跑了多远,总是有追着而来的九尾狐族同族,他们似乎绝对的不肯放弃,一边骂着"杂种""叛徒",一边叫她们乖乖跟着他们回去,但她们知道,依照九尾狐族的规矩,一旦跟他们回去,便没有命留着了。
小卉听着他们的辱骂,她觉得他们和梅九不一样,梅九平时也这么骂她,但是从没有像这般充满鄙视和愤恨。
梅九把她藏在树丛里,让她不要随便出来,自己去引开了追来的同族。她四肢都受了伤,不久还是被同族发现了。那些同族把她团团围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把眼前受伤的虚弱小狐狸捏死,她瑟瑟发抖,却无路可逃。
梅九,快来救救我……
后来的许久许久,她都会经常想起那夜,在自己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仙气飘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息桦。
那时的他穿着一件水蓝的宽袖长衫,从天而降,如碧波荡漾的泉水缓缓泻下,挡在自己面前。透过他的身侧,她看到周围,刚才还激动叫嚣着的九尾狐族的狐们,此时皆噤若寒蝉,甚至都张大着嘴巴,停止了动作.而自己,只能看到他的墨色长发和蓝色的束带在肩头飞舞的背影.
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慢,没有人动作,只有他在众人的惊诧声中转身,在她终于震惊的看到他的模样发愣的时候牵起她的手,她感到周身风舞飞扬,他牵着她的手异常温柔。而她顺着他们相接的手往上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个男子,他是仙子.
其实她没见过仙子,但他的模样,美好地和她心中想像的仙子完全吻合.
等他们再次着陆,她才意识到这个男子带她脱离了危险——他救了自己.他放开手,与她相向而对,声音特别的温柔:
”别怕,安全了.”
他说话的时候蓝色的眸子微微垂下看着她,眉梢处泛着温暖,月光下这种温暖和惊人的绝美容貌融合在一起,让她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息桦是出来找草药的,路上被九尾狐族惊动,看到一个女孩被包围在里面瑟瑟发抖,那么委屈,仿佛面对着人世间最大的恐惧,他突然心生怜悯。他平素不喜欢像楠幕那样多管闲事,但这件事发生在寻影山上,举手之劳的事,他自然忍不住要插手.
见小狐狸还没有反应过来,息桦以为她还在害怕,便又重复道:”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小狐狸.”
听到对方叫自己小狐狸,她突然回过神来:”你……你知道我是狐狸?”
息桦浅浅一笑:”我还知道你是一只白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很紧张,父亲是地道的白狐,母亲是九尾白狐,绒毛都是白色,自己自然就是通体雪白,虽然父母不是一族,她却是纯正的白狐狸,这本是实话。可是听男子说出来,就象自己在他眼里是光着身子似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微微发烫:
”我……我叫小卉……”
男子低声轻吟:”小卉……我叫息桦.”
息桦……
她曾经在母亲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那时候父亲被狼妖重伤,奄奄一息,母亲对着她哭泣道:
”如果可以见到息桦仙子,就可以救你父亲一命了.”
“息……桦”
母亲给她讲了紫琼兰的故事,这是在妖界广泛流传的故事,她依稀记得是个爱情故事,也依稀记得故事里那个仙子却并不是息桦。母亲说她刚出生的时候,曾受过息桦仙子的恩情。
后来母亲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回了父亲,也因此惊动了九尾狐族的人。因九尾狐之间有很强的感应能力,换命这等重大的事,必然会引来同族的注意,因此也泄露了一直隐蔽的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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