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彼岸花

　　地府。
　　“堂下何人？”到地府已经一段时间了，没有日出日落，我大概记了一下，这应该是我死后的第三天吧。阴森的环境让我有些适应不过来。
　　“张若。”我抬头看向对面的阎王，他隐于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身形，只大概辨识出位置。
　　在南一风身边呆久了，对于这种形式上的恐吓我见得太多。可这一次没有苏笠对着我笑了。

　　五年前。
　　如果说迷雾森林可怕，那我觉得人心衍生出来的才可怕。我站在茫茫大雾里，三尺外的东西看不见，我喊着苏笠的名字，可却没有一点点的回声，突然间我后悔了，或许不是突然之间，早在我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做到不在乎生死，可真的面临死亡恐惧的时候，我依旧怀着生的期盼。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早就淹没在大雾之中，如果我这样退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这个可怖的森林。

　　“张若。”猛然间响起的声音让我有些怀疑，直到我真的看清苏笠就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放松了警惕。
　　“迷雾森林就是一个法阵，如果你依旧放不下心里的恐惧，就算我能带你走出去，你也会迷失在我身后。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怕！你先出去，我会来找你的。”苏笠好听的声音让我有些迷失，我慢慢地闭上眼睛，默念着他的话。待我睁眼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迷雾森林的边缘，眼前就是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彼岸村。
　　我以为我就能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可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间，彼岸村消失不见，瞬间的消失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不论我揉眼或者眨眼，彼岸村真的就这么消失在我眼前了。
　　难道真的像父亲说的，我的留下，会给彼岸村带来前所未有的破坏？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我想着，如果以后想念了，就回来看一眼，就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证明我曾经也是襁褓里的孩子。可现在彼岸村消失得彻彻底底，我终于体会到了人间蒸发的意味。

　　但我觉着，它只是消失，不是消亡。我相信，彼岸村一定还在。它肯定在某个地方，一如往昔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一定要找到，能够找回彼岸村的方法。

　　地狱
　　“死，便是另一种生。你可理解。”阎王的声音，听起来很沧桑。
　　“一段生，便是死。”我静静地笑着。我这一世舍弃不掉的东西，在新的一世之后，我会不再记得。
　　“死何其简单。”

　　我觉得阎王其实并非想象中的可怕。他静静地在那，却像是在身边。可能是他看透了人生百态，从他笔下出去的魂不过是重复一样的轨迹而已。
　　“你真的忘了？”
　　我莫名地看着他，忘了？这一世虽然模糊了记忆，可我却始终记得苏笠。如果说忘了，我想，我是忘记了原本的我吧。
　　“我还能记得什么？”
　　阎王笑了，声音不像之前那种冷清。这一刻，像是多年以前，我曾听过的声音。我突然好想看他一眼，看看是不是我曾见过他。
　　“忘了吧。记得才痛苦。”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带走了，到了忘川河旁。我以为我会踏上奈何桥，会喝下孟婆汤。可我却见到了一直未露面的莱桦。
　　“张若，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别说，听我说。那一年，我在虚无山下遇见你……”

　　五年前。
　　从未独自一人出行的我，竟然也走了很久。终于也在快累垮的时候，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叫花镇，却是没见到一朵花的出现。漫无目的的我走走停停，回想起彼岸村的那些故事，如果没有我，他们是不是还在？
　　“快让开！”一声惊呼划破喧闹的大街，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匹白马从街对面冲了过来。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不过马也没有继续狂奔，在一道白光之后，幻化成一个男子，站在了我面前。街上的人落荒而逃，而我，想跑，却无法动弹。
　　“你怎么不躲！”
　　我心里暗暗骂道:我倒是想躲，还没反应过来嘛！
　　“不说话？有意思。”
　　我想说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啊！

　　“哑巴？”
　　你丫的才哑巴！

　　“看你这个表情，肯定是在心里骂我！”
　　有这么明显吗？

　　我丢了一个白眼，这妖怪肯定施了法术，不然我怎么动不了说不了！

　　“哈哈哈！”男子笑了起来，我瞪着他。如果说苏笠像块无瑕的玉，那他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一身白衣却是杀气十足。我是什么运气，最近老是遇见大帅哥！

　　“我叫百色！记住我的名字！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人。”百色从我身边走过，“还有，你可以说话走路了。”
　　我转身看着他，正想问为什么这么确定了我是他的人时，他突然一个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杀气。我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
　　“跟我来。”
　　可能是我太无聊，我才会跟着他走，我这样想。

　　“你，明天就上虚无，你会成为虚无的弟子，但你记住，你是我的人。”
　　“为什么？”
　　百色冷笑着看我，像是嘲讽。
　　“因为，你想活下去！可是你身体里，已经中了我下的毒。”
　　“卑鄙！”如果我之前对他还有些好感，现在全荡然无存。利用我想活下去的心来控制我为他做事，我讨厌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你们女人没有资格说我！”百色突然暴怒，单手握住我的脖子，我能感觉到随时死亡的气息。我在他手里挣扎着，他眼睛变得血红。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故事。

　　“百色，我喜欢你！”一个红衣女子拉着没有一身杀气的百色。
　　“喜欢？什么是喜欢？”百色一脸困惑。
　　女子害羞一笑，踮起脚尖，在百色唇上轻轻烙印。

　　“百色，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看花！”

　　“百色，你觉得花美还是我美？”

　　“百色，我要嫁给你！”

　　“百色，我要给你生一堆小百色。”

　　“百色，把你的雪融珠交出来吧，我可以保你不死。”女子还是那个之前说爱他的人，神色却没有那些深情。她的身后，一帮人手握锋利刀剑。百色四周，全是他源源流出的鲜血。
　　“莱桦，只要我不死，我会不顾一切，杀了你。”

　　……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窥探我的记忆。”等我从百色的记忆里回到现实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百色站在一旁。

　　“那个人，我见过。”我记得在父亲病危时，我上虚无，路途中遇见了她。
　　“莱桦！她在哪？”百色听到她的消息，整个人透着随时暴怒的气息。

　　“十年前见过。”

　　突然间，我挺可怜百色，他不过是一个不懂爱的妖，等懂的时候，不过是被人利用。

　　“我知道你恨她，我虽然不能理解你的感受，但这种欺骗，不值得你这样永远记着不放。当然，这是她错在先，我也不打算说服你放下仇恨。不过，你觉得值得吗？”

　　百色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你先住这里，明天我安排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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