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求败

　　张远的信息回复都不及时，有的时候要隔上好几天，很显然，他还在闭关训练中，接触手机也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这种“延时交流”让斯宸的思念得不到满足，她愈加期盼见面的日子。
　　好在国庆节很快就来临了。

　　秋天的北京城有一种峻冷清飒的美，银杏落叶铺了满地，落霞晚照，将古老的四九城嵌进了画里。
　　紫禁城红墙黛瓦，巍然肃立。
　　斯宸就站在宫墙下，看着游客络绎不绝，她仿佛置身在拍戏片场，镜头由远及近，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小宸！”他的眼睛明亮如星辰。
　　数月不见，张远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看见她时，满眼的欢喜。

　　他们并肩走在宫墙下，斯宸关心着他的近况：“阿远，你身体怎样了？能接受高强度训练吗？”
　　张远的身体状况与他的职业生涯密切相关。

　　张远故作轻松，眼底却压着一丝一闪即逝的忧郁，在斯宸面前，他永远耐心温柔：“好得差不多了，训练强度在慢慢追上来，目前都很适应。”
　　“比赛行程会按原计划来吗？”
　　乒乓球世界杯马上就要开始了，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斯宸知道，依张远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去成。

　　“教练让我好好休息，世界杯就不去了，好好训练准备更大的国际赛事。”他似乎看出了斯宸的担忧，补了一句：“小宸你放心，乒乓球是我一生要坚持的事业，我不会轻易放弃的。现在先退一步，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投入比赛。”
　　其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难坏了队医，短时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是剧烈运动会让旧疾恶化，这一点十分影响将来奥运会的选拔考量。
　　很有可能，他此生都无缘奥运了。如奥运会这样四年一届、举世瞩目的大型赛事，在选拔能代表国家的运动员时，一定是慎之又慎，后备力量充足的情况下，张远没有一点机会，毕竟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他的荣耀和光环止步于此，此刻奢谈奥运卫冕，恐怕他连下届奥运会的门槛都摸不到了。

　　也因为如此，面对光芒万丈的斯宸时，他不敢再进一步。他无法成就群山之巅、荣誉满身的自己，来匹配如此优秀的斯宸。
　　本来，有很多话想对斯宸说，但是从队医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他胆怯了。

　　倒是斯宸，仍有期待：“没话对我说？”
　　张远低头，淡淡一笑：“希望下次比赛，你能坐在观众席上。”

　　“那可以，……以何种身份？”斯宸看着他，不怯不惧，坦荡大方。
　　他避开她的目光，不敢看。斯宸本就美得耀眼夺目，更何况张远对她别有情愫，此刻心跳如狂。

　　银杏叶铺了一地，像金黄的绸缎自脚边延伸开去，远远望着，光彩夺目。
　　张远低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空气里满是悄寂，暧昧的气氛因这悄寂而愈发浓烈。

　　斯宸停住脚步，一顿，忽然伸手拉住张远的胳膊，用力一扯，将他拉向自己，然后，环身抱住他的腰：“只给你一次机会，张远，我很多人追的，错过了这次，你下次再见我，我可能不是单身了。”
　　他的呼吸都发紧，圈起的胳膊悬空停着，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运动员的心理素质那么好，他经历过那么多的大型赛事，生死攸关时，心也没有跳得这么快。

　　数秒之间，张远的脑子已转过数轮，他将胳膊放下来，紧紧把斯宸圈进怀里，呼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小宸，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好想跟你在一起……”
　　荣耀光环能否与她等身、什么配不配得上，那些问题，他都顾不得了，他只知道，斯宸在侧，他就要好好珍惜这福分，他不想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他要好好跟斯宸在一起！

　　斯宸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美丽的脸嵌入他的瞳仁里。
　　也印在了他的心上。

　　张远的欣喜溢于言表，眼睛里竟泛起泪光：“小宸，跟我在一起，会很艰难……我、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
　　前半句话意思很分明，和国家队运动员在一起会很辛苦，运动员以国家荣誉为先，经常封闭式训练，找这样的男朋友，永远聚少离多，女孩子一个人会过得很辛苦。后半句话他说得比较隐晦，自己的身体状况保证不了能给斯宸一个荣誉满身的伴侣……

　　斯宸当然听不懂他的话中之言，她笑得像小女孩般娇俏：“那怕什么，我工作也很忙，拍戏经常通宵，一旦进剧组几个月都着不了家，在‘陪伴’这一点上，我们俩不要太合拍！——主打一个永远陪不了对方！”
　　她笑得明媚灿烂，像阳光一样铺满张远投下的阴霾。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此刻、当下，所有的一切，就是他最想要的。

　　** ** **

　　斯宸在北京陪了张远几天，便要回程去接洽工作了，她将早先准备好的球衣递给张远：“签个名呗？奥运冠军……”
　　她巧笑嫣然，将手搭在张远肩上，半边身体靠着他，像校园恋爱中纯情无比的小女生。

　　张远回身抱着她，低喃：“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她笑嘻嘻说道：“快啦，送到我手里的本子我挑了几本出彩的，正犹豫定哪本呢，这下好了，直接选在北京开机的剧组……只要你有空，能告假出来，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在斯宸的催促下，张远在球衣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笑着问她：“为什么要我签名的衣服？金牌都可以给你，差这一个名字？”他颔首，脸颊微红，逗她：“人都是你的。”
　　斯宸咯咯地笑：“要不要我官宣，给你一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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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总是结束的格外快，转眼斯宸已经入组两个月了，她这次接的是一部古装宫廷大女主剧，云鬓金钗、凤冠宫衣，与北京城的高墙黛瓦那么相衬。
　　这两个月里，她却没有与张远见过一面。国家队的训练任务太繁重，纪律森严，两人虽同在一座城，想要见面却难如登天。
　　斯宸也是将将体会到，与一位现役运动员谈恋爱是多么辛苦。
　　但那人是张远，她又觉得似乎怎样都可以熬。

　　下戏的时候，她也没有离开片场，而是坐着观察其他演员的戏。这是她接的第一部古装宫廷剧，从前没有过拍宫廷剧的经验，她演得非常艰难。这部剧的剧本是精心挑选的，细节雕琢得非常好，剧情环环相扣，又是大女主剧，如果这剧能爆，于斯宸的事业将大有助益。
　　斯宸手中拿着剧本，坐在椅子上看对手演员的戏，临场休息时，群演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连导演也寻声望过去，招呼她：“小宸，找你的啊！男朋友吗？哈哈！”

　　斯宸站起来，长款羽绒服下的宫装裙摆拖到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慢慢挪动脚步，挤攘的人群中有一张脸笑得灿烂而温暖。
　　“谢谢远哥给大家送温暖啊——”
　　“远哥，我是你的球迷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远哥，你也追星？来探斯宸的班啊？”
　　……

　　斯宸盈盈笑着，她的美丽在片场灯光衬托下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她终于见到张远了。

　　** ** **

　　两人在北京城的夜色下并肩散步，此时已入冬，黄叶萧萧，每一棵树几乎都秃了顶，但这繁华的四九城，丝毫不因冬日萧索而失了人气。
　　他们只是街上众多普通情侣中的一对，走入繁华闹市，归于人间烟火。

　　和张远在一起时身心永远都是放松的，他身上有一种独属于运动员的倔劲儿，不惧前路迷途，他永远可以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斯宸忽然想，就这样过下去，哪怕息影，与张远在一起，远离娱乐圈的喧嚣，过着普通人的日子，闲时牵手散步，一起去看一部电影，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幸福。

　　“小宸，过年跟我回家，去见见我爸妈，好吗？”
　　只是一句极寻常的话，却包含着沉重的诺言。

　　没等斯宸回答，他便将她揽在怀里，深重的呼吸近在耳旁：“小宸，我好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在我身边，多好啊！”
　　她也环身抱着他，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却依然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北京城这个萧索的冬天，一点儿也不寒冷。

　　** ** **

　　临近过年，斯宸入组的这部古装戏已经拍了近四个月，离杀青还有段日子。这个年，大概率是要在剧组度过了。
　　她正遗憾着不能跟张远回家，却接到张远的消息，队里行程紧张，训练任务繁重，今年过年也抽不出空回家了。这倒好，两人都在工作中、同一座城市迎接新年的到来。

　　除夕夜，剧组主要演员、导演、群演、工作人员欢聚一堂，大家点了外卖，做了些简餐，拼凑了一桌年夜饭，正其乐融融时，女二李薇薇刷着手机惊呼：“小宸姐，不得了啊！你又上热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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