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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昨天约好的，午饭前去她家找她，然后一同去吃饭。她怕自己睡死，特地给了我钥匙。我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来到她家，按了门铃后见没有反应就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去了。”我尽量回忆起每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但这一过程就是那样简单。
“门是锁着的？”
“锁着的。”我确定地说，“走进屋内我就喊她的名字，但无人应声。走进她的卧室，床上没人。我第一感觉是她出门了，于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平淡地问：“屋内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和昨日比。”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前昨日如出一辙。或许有什么你说的异样存在，但我完全没有发觉。我只是按照约定去她家找她，不是去勘测案发现场。”
他的声音没有被我的语气所干扰，事务性地说：“之后呢？”
“打定主意坐在屋内等她，大概过了三分钟，或许是五分钟，反正时间不长，我似乎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我先走进厨房，发现龙头都是拧好的，然后再去的厕所，走到门前时确定声音是由里面传来。我打开门，她就躺在浴缸旁边，一只手挂在浴缸里，嘴唇已经变得惨白，龙头里持续不断向外流着水。”
“龙头开得不大？”
“一半都没开到。”我说，“若是全开一进屋便可听见声音了。”
他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之后呢？”
“之后？”我有些愤怒，“之后我就关了水龙头，给你们和120打电话。然后一切就跟电影里似的，人来人往，我跟着救护车来到这里，然后你们又出现对我问东问西。”
“你有确认她是否死亡吗？”
“虽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但我还是伏到她胸前听了有没有心跳。”
他把笔记本递到我的面前，抽了下鼻子，“麻烦你把姓名、身份证号和手机号写上，事件看起来没有异议，明天麻烦你来一趟正式写个笔录。”
我在笔记本上按照他的要求把信息写下，然后递还给他，“也就是说是自杀喽？”
“这个只有结案了才能定论。”他收起笔记本，转身招呼了下远处的另一个警察，然后又转过身来看着我，眯细着眼睛说：“我觉得是。”
警察走后，我也走出急诊室的大厅。细细的雨丝夹杂着84消毒液的味道迎面而来，我仿佛游魂一般站在这天地之间。虽然脑子里面混乱不堪，但我知道夏月屏确实是死了。她已经在死之彼岸，我则在生之此岸。
我信步走在医院中，察觉到这正是上次舒果生病时所住的医院。意识到这点时，那片空地和水杉从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我加快了脚步，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护墙。我沿着护墙开始小跑，两分钟后来到了两面护墙之间的小径。向前又跑了两分钟，我找到了位于右侧护墙上的洞。
钻过洞，空地和水杉跃进视野。我缓步跨过空地，倚着一棵水杉坐了下来。没有救护车的喧嚣，没有警察的盘问，仿佛世界只剩下了我和这些水杉。脑子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夏月屏的死让我失去了思维能力。从杉树叶片滴落的雨点落在头上，风把冬天的气息吹进肺中，我再徐徐吐出。我久久坐在水杉树下，眼泪不可抑止地涌了出来。
恢复正常的思维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快，次日我按照警方的要求去做了笔录。回到寝室时遇见了正在等我的路凯，他和我一起去找了赵轲，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一声不吭地听完了我们的叙述，然后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去。
我常常在午后去那片空地，坐在水杉树下一个人思考。因为夏月屏，我再次思考了死亡。对于二十二岁的青年来说，思考死亡并不是一件坏的事情。离上一次思考死亡已经过了好些岁月，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少年，我想应该是。渐渐的，内心深处开始对夏月屏的选择产生了一种认同感。既然自己无法追求到想要的生，至少要把握住死的权利。我至今没有搞清楚她究竟希望我救她什么？既然她追向了死亡，那么我又能救什么？我搞不清楚的事情依旧太多。我想起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切都结束了。在她把钥匙交给我时，想必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死亡。
天一日凉似一日，街上的人一个个都把自己裹得戒备森严。我坐在水杉下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光粒子带着细微的尘埃落在身上，不知名的鸟儿在头顶时而鸣叫几声。我闭上眼睛心想若是此时能听到约翰列侬的《IAMGINE》就好了。正这么想的时候，肩头传来一种触感，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睁开眼睛，把头微微瞥向后方，她穿着深绿色的对襟连帽衫，额前散着短短的刘海。
“想什么呢？”她问。
“今天的日期。”
“平安夜嘛，二十四号。”她在我身边坐下。
“圣诞节还没过？”
“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嘛，明天圣诞。”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会唱《IAMGINE》吗？”
“没听过，你唱唱？”
我再次闭上眼睛，哼起了调子。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09/06/2011 定稿于墨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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