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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而未遇
8月23日,大学报到日。因家乡距离H城较远,我生性又比较拖沓,于晚间8时许方到。落日的余晖映衬出这座老城的刚毅与年华。出站口,一位瘦而高的男生举着M大学欢迎新生的牌子,在人群中搜寻着,看着像学生模样的,都会上前问:你是M大学的新生麽?问到脾气好的,只是摆摆手不会说什么,遇到脾气差的,直接一句“你丫神经病!”继而大踏步走远。他也不会对此生气。真是好脾气,我心想。
待人们走的差不多了,我缓慢的走过去。“同学你好!”我伸出右手。“你是M大学的新生?!终于等到你了!”他的眼中流露出欣慰,右手紧紧抓住我的右手。我点头说是,抽回自己的右手,手已被攥红。他尴尬地用手挠着后脑勺的头发,咧开嘴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没事。”“走,先回学校吧。”说完大踏步走向前方停车场M大学校车,我紧随其后。他边帮我安置好随身行李,边叫师傅开车。“我叫杨光,是经济管理学院的新生。因为当地的学长临时有事,派我来车站迎接新生。第一次做事,让你见笑了。”他又伸手挠头。我故作矜持,眼前的男生过于紧张和腼腆。为了消除尴尬,我说:“你做的还行啊,没什么的。我叫王慕瑶,经管院新生,请多关照。”他还是尴尬的笑着,脸却没来由地红了。
我没再说什么,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车窗外,昏黄的路灯拉长夜幕中匆匆行人的身影。这是我第一次踏上H城的土地。夜幕下的H城霓虹灯闪烁,车辆繁多,道路拥挤。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大颗粒粉尘飞扬,空气污染程度可见一斑。而我的家乡,碧水蓝天,依傍阴山,草场辽阔,奔马放羊,空气干净。到了钢筋水泥砌出的城市,不知该用何语言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惆怅、压抑或是别的什么。
“到了。”杨光轻唤。不知道何时我已经睡着了。他和我相继下车,径直走向宿管部,办理入住手续。宿管阿姨带着我们边走边介绍住宿情况,因来的晚可选的宿舍不多了。问我住哪间,我说这里面楼层最低的那间。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杨光与我道别,互换了手机号码,约好有事电话联系。我跟着宿管阿姨来到4#44宿舍,推门而入,留给我的只有右手边上铺的位置。跟同住的其余七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他们挨个儿自我介绍,可惜我一个也没记住,明天再说吧,我安慰自己。借用下铺女生的脸盆,翻出洗漱用品直奔洗漱间。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头,顺便接盆冷水兜头冲下来,顿时凉快许多。却忘了我已经住校,不能像家里一样赤身走回,衣服湿哒哒的,也会被人笑话。好在宿舍晚间十点强制熄灯,掩饰了我的狼狈。我将是衣服胡乱的塞进干净的手提袋。眼皮好沉,顾不得晚饭没吃,爬上床准备与周公相会。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是杨光的短信。懒懒的回过信息,才想起,还没给家里回话。拨通父亲的电话:“父亲大人,小女子以安全到达,并已睡下,父亲大人晚安咯!”父亲无奈,微微叹气:“嗯,知道了。”没给父亲更多的时间说话,便收了线。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早醒来洗漱打扮。约好了杨光一起去教务处报到,还要买许多生活用品呢。转身下楼,杨光已在楼门前等待。见我过去,伸手将一份早餐递到我手里。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在他面前没有丝毫拘谨,更没有小女生应有的矜持。大方笑着,接过早餐:“真的很感谢你!我昨晚上就没吃东西。”顾不了许多直接打开往嘴里塞。杨光诧异的看着我,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我停下疑惑地问:“怎么啦?哦,你是不也没吃呢?“他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走吧。”“你就这样边吃边走?合适吗?”“合适啊,高中时,学习时间紧,常常边往学校赶,边吃早餐,习惯了的。”
到了教务处,填表、交费、领军训服。因为人多,花了将近一小时办完这些事情。上学前,听说大学必须要军训半个月。其实,高中入学也要军训一个星期的。我那会儿,因为不想遭罪,央求父亲帮我请假,才能够幸免。这次远离家乡,远离父亲,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想象不免沮丧,干脆先不想了。大不了权当减肥运动了,这样想反而觉得又轻松起来。走出教务处,迎面碰到舍友,她有张很可爱的娃娃脸,我只记住了她的脸。上前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还是说了声:“hi!”她对我轻轻一笑,很腼腆的样子轻声说了句:“你好。”走向了教务处。
杨光已经在不远处等着我了,我快步赶去,还有很多东西要买。走出校园东门,右转,原本摆在店里的土产五金日化用品,全都搬到了外面来卖。其中也有学长们摆摊的。“甩卖了啊,甩卖了!亏本降价最后一天啦啊!走过的,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了啊!”这叫卖声,活像小品《卖拐》里面高秀敏的叫卖声。我拉着杨光循声赶去,一定要见识一下满腔东北调的小商贩。“你干嘛!?跑的这么快。”被我这么一拽,杨光有些趔趄。我只催促:“快走快走。”
气喘嘘嘘的站在“高秀敏”卖腔的小商贩面前,我故作镇定,笑着打量她。她娴熟地捡拾着摊上的物件,旁边小马扎上坐着秀气的女孩儿,帮着算账,分类将商品装进手提袋里,递到顾客手里,谦和的一句温言:“谢谢光顾。”我有一瞬间的晃神。杨光轻推:“喂,看什么呢。快买吧,再磨,我都怀疑会被太阳烤干了。”
北方的夏末,干燥酷热,太阳都快照到头顶了。我抓紧时间上前:“这位小姐,”“嗯,你是新来的学生吧。现在都不留行叫小姐了。我叫姚旭,林学院的。你叫我学姐就成了。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好了。”真是快人快语啊。“各样商品都来双份儿。”姚旭选情侣款的往手提袋装。我赶忙阻止,生怕别人误会,我和杨光是情侣关系。
姚旭却笑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啊,还急于撇清关系啊。就算不是情侣,用情侣款又怎么样。你们又不住在一起,怕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又没什么,照你这样么一说好像我们真有什么事情了。”
“我觉得你们量挺般配的啊。都是新来的,互相还能做个伴儿,大学课程没有高中那么紧,无聊得很呢,找对象还是一件打发无聊时光的好办法呢。”
“学姐啊,您牵线搭桥的功夫轻车熟路,不如改行当媒婆得啦。”
姚旭微怒,蹬我一眼,又瞥见旁边的杨光不知何时已满脸通红,不再说话。我忙说:“学姐,刚刚只玩笑话。不如这样吧,中午我们四人一起吃个饭吧。交个朋友吧。”姚旭停下手边活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女孩儿。女孩儿扶了下眼睛,抬头看天,抿嘴思考了大概几秒钟。转向姚旭开口道:“这样不太好吧,人家都是新来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占人家的便宜啊。”
“不如这样吧,AA制。我们去前边的东北餐馆怎么样?”姚旭说完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和杨光。杨光毕竟是男生,大概大男子主义作祟,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挠着头发:“这样行吗?”
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让学姐们把价算便宜点儿,正好中午饭点儿了。”
“好啊,我们没宰你一顿,你倒打起我们挣这些辛苦钱的主意来了。”姚旭不顾形象的向我冲来,作势要打。我赶紧躲到杨光后面。旁边的女孩儿拉住姚旭的衣摆:“好了姚旭,别闹了。我也饿了。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卖给他们,反正也不多了,就算200吧。”
地摊上的东西确实不多了,才算我们200元,我们赚大了。我向女孩儿投去感激的目光。
“看在咱们是校友的份儿上,200就200吧,而且咱俩脾气挺投的。”姚旭双手插腰指挥着我们收拾东西。我赶忙付款,生怕她下一秒就变卦。
餐馆老板娘看着我们四人拎着大包小包陆续走进,以为是上门兜售商品的。姚旭上前笑着与老板娘打招呼,一看就是这的常客:“刘姐,里面的雅间空着麽?”“空着呢,我还说是哪儿来的小商贩呐,里面坐。服务员雅间上茶,”老板娘边吩咐服务员做事,边问“今儿想吃啥?”
“水煮肉片、日本豆腐、拌三丝儿、东北大烩菜、粘豆包、铁板鱿鱼烧蘑菇,主食米饭。”姚旭点餐连菜单都不看,如数家珍。我旁边的这二位也没意见,我本想说我不吃辣,又怕说出来显得我矫情,也就不好说什么。
雅间里,我们四人依次落座。“我叫王慕瑶,经管院经济学班大一。”说完,右手伸向戴眼镜的学姐面前。她非常淑女的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我手的一半:“我是徐继峰,也是经管院的,财会专业,大二。”“杨光,杨树的杨,阳光的光。财会专业。”“姚旭,林学院大二。握手之后就算都认识了。有事可以找姐姐商量。这是我们的手机号。”翻出笔和纸写起来,我和杨光把自己的名字与联系方式写好交换过去。
都说字如其人,还真不假。姚旭的字间透着股狂野,徐继峰的字迹秀气端庄,很好看,杨光的字真不敢恭维,怎么看怎么向蚂蚁爬过啊。
”王慕瑶,你的名字谁给你取的啊、"姚旭问。
“尊上父亲钦点的,怎么?”
“有寓意吧,说说?”
“能有什么寓意啊,就是一个名而已。吃饭吧,大姐。”我懒得跟她解释,确实也饿得够呛。桌上的菜品齐活儿,这家餐馆的粘豆包味道绝对正宗。软耨粘而不粘牙,中间包着自制红豆沙。沾上东北烩菜的汤汁,太好吃了,不喜欢吃油腻的,也可沾白沙糖吃。再说说这东北烩菜,别名猪肉酸菜炖粉条,与巴盟烩菜截然不同的做法味道也不一样。东北烩菜酸爽,肉块大,凸显东北人特有的豪爽性格。
“学姐,你俩都是东北人麽?”我问出这样的话,心理没底,徐继峰与姚旭根本不是一个路数的人。她俩一起摆摊有老乡的成分在。
“我家是赤峰的,姚旭是呼伦贝尔的。你们呢?”徐继峰放下筷子,边擦嘴边说。
我蒙对了,不过,我正忙着消灭最后一个粘豆包,顾不上说话。
“我家就住在当地。”杨光接话。
突然觉得餐桌上安静好多,只剩下我咀嚼粘豆包的声音。我抬头,三双眼睛一起看着我,仿佛发现了外星人。
“你们不再吃点儿?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想起高中时候也出鲜果眼前的场景,顿时觉悟:“是不是觉得我的饭量与我的身材不符啊?”
“是。”姚旭不讲那一套虚的,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唉,你愿意去我们学生会不?我觉得你挺合适的,考虑考虑?”
“旭姐学生会的、哪个部的?”
“外联。”
“去,锻炼人的好机会。杨光你去不?”
“我跟孟凡雄学长说好去团委报名。”
“你认识孟凡雄”姚旭问。
“我们是高中校友,他比我高一届。”
“他有女朋友么?'
“他可是我们二中的人物,高中时候,追得人就好多。现在不清楚。”
“学姐,对孟学长有意思?”我打趣道。
“去去,小屁孩儿懂什么。”姚旭假装生气,脸却不自然的红了。
“我猜对了吧。”我得意的笑起来。
“慕瑶,别逗她了。吃饱我们走吧。”徐继峰起身往外走。我们也跟着出来结账。
“王慕瑶,下午两点你来经管院二楼找我填表.”走出饭馆,姚旭对我说。
“嗯。”
经管院办公楼是座白色复合式二层小楼,二楼小会议室是学生会临时开会的地方,面积不大,里面的布局倒像是演绎报告厅。推门进去,十几个学生会成员围着一位满脸青春痘、翘着腿、边讲边用左手食指有节奏敲击桌面的学生开会。我溜到姚旭旁边坐下,随手拿过一张报名表填。
怎奈,讲话的学生声音真是“抑扬顿挫”、忽高忽低,估计是变声期没有保养好,导致嗓音嘶哑尖刻。没防备一个超高音入耳,受了惊吓,手一哆嗦,回了一张报名表。其他人久经操练,这样的高音对其的影响很小,甚至于没有。一派波澜不惊。我转头跟姚旭做了个我先走的嘴型,起身拿张新表准备离开。起身瞬间无意带动了桌椅,会议被迫暂停。
“那个同学,注意开会纪律。”尽管他的语气平和,嘴角还略有弧度,眼神带有三分愠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对他的指责,我全盘接受。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嘴上这么说,心理还是有些怨念的,若不是你这独一无二的嗓音,加上这么个超高音迫害,我至于在所有人面前失态麽。
“你是来应征学生会的吧?”本已走到门口的我,不得停下脚步,转身向他看去。这家伙嘴角微翘,语气不关痛痒一般,像是故意挑衅。不让你出点儿丑,不能彰显他的存在感。
“却有这个意向。”我不甘示弱。
“她是来应征外联的。是我今天认识的相当不错的小师妹。”姚旭站出来替我解围。我投以感激的目光。
“你了解外联部麽,你有什么特长要进外联,如果成为外联部一员,你准备开展你的工作?”他说话语气诚恳,不像先前那般。有想要在学生会加入新鲜血液的意思,我决定试试。大学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找点儿学习之外的事情做时间也可以过的快点儿,毕业找工作也能在简历上加点儿筹码。外联部可以帮你建立人脉,以后找个兼职什么的容易点儿。
我直视他的眼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真诚:“外联部按字面理解为对外联系的部门。主要负责联系外校学生会、其他院系学生会、其他学生组织校内外活动的礼宾接待,寻求赞助等。不管是校内外活动,没钱光靠热情开展不起来的。自己掏钱不现实,找商家赞助是最长用的、比较有效的办法。寻求赞助包括四个环节:策划、交涉、实施、反馈。我擅长写写算算,也就是赞助策划与反馈。策划做得好其他工作才能顺利进行。这要策划目标明确,在那么说服商家与我们建立合作关系是关键,在分析双方利弊后提出一个使双方手艺的合作方案。通常商家希望通过合作产生投入1块能给他带来5块甚至10块的宣传效益和经济效益。在寻求合作伙伴过程中,特别要考虑我方的优势和商家的契合点。比如说计算机系的去找电脑经销商。策划书力求让商家看完后有这样的的感觉,我们是负责的、有经验的,试题他们考虑着想的。最重要的经费预算,需要多少钱财物。钱财物都用到哪儿了,一目了然,我加入外联是为了双赢,用我在策划方面的特长协助外联部、学生会更好的开展工作,也想利用这个平台不断加强自身修炼,弥补其他方面的短板。”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嘴皮都快说干了。
“好口才,”他沉吟片刻,“说实话,之前负责策划的学长毕业了,正缺人。欢迎你加入外联。我是尚伟,学生会主席。”他伸过右手,我学着许继风握手的样子,一触即分。很感激他能破格内定新人,证明他识货,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不爽。我主动与其余众人认识。特别留意了团委的孟凡雄,真是很养眼啊。后来工作中多次合作,发现此人真是难得,话不多,大家激烈讨论的时候大多不发言,关键时候直击重点,不废话,往往大家没思路的时候,他会慢条斯理开口,另辟蹊径,是个解决问题的高手。难怪姚旭会如此在意了。回首给姚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开。
顺利进入学生会我很欣喜,应该把这消息与人分享,却不知道该说给谁。高中同学就我还有英格尔考到了这座城市,英格尔是艺术生,我俩三观不和,高中时候就不对盘。他考到这里,还是听别人无意中提起的,更何况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杨光?徐继峰?舍友?说起舍友,自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好好认识一下,一个寝室8人,我连名字都没记全,有点儿过了。趁没开始军训以前聚聚,吃个饭吧。主意一定,给杨光、徐继峰发信息,简单说了一下,疾步走回宿舍。
宿舍其他人都已回来。我提议出去聚餐吃羊肉火锅,舍友欣然同意。选择吃羊肉,是出于我的一部分私心考虑。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的我来说,羊肉已经成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也是精神的依托。那股羊膻味儿,是浓浓草原情怀,亦是乡愁。
小肥羊是以特色火锅为主的餐饮连锁企业,从1999年8月在内蒙古包头市成立以来,口碑相当不错。出校园东门,左转100米就到。选一间相对安静的隔间,依次落座、点餐。无人说话,相互打量彼此的面容。我看过每位舍友的脸,有的还未脱稚嫩,有的被妆容遮去了真实年龄的显照,21岁的刘丽萍,妆明显化的有点儿过了。我仔细研究起她的两条眉毛来,她的眉细长且眉如新月,很漂亮,却不禁看,怎么看怎么觉着不对称,原来眉峰处处理不妥,弧度不一。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善意提醒一下,转念想若不细细看是无法发现的。
一时间的安静,很不适应。我轻咳一声,唤醒人们的注意力:“我是王慕瑶,爱慕的幕,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的瑶。家住后旗草原。非常荣幸能与在座的每一位共处一室,度过大学四年最美的青春时光。我们为相聚的缘分以茶代酒举杯。”
“幕瑶不急,先听我说。我们同为内蒙人,没听说过内蒙人还有不喝酒的。你来那天实属太晚,今天清早到下午也没怎么见你的人影儿。这是我们宿舍所有人的资料给你一份儿。刚你也说了,我们八人住在一起是缘分,不仅是朋友更是姐妹。自然以后就要姐妹相称,既然要姐妹相称就要讲形式礼仪,不能乱了规矩。古人以血酒为媒,我们都是女孩子,血酒就算了,我们以清酒为媒,共同干了这杯。”半道截话的正是宿舍老大萍姐,内蒙人特有的性格大气、豁达在她身上非常显眼。尤其酒量不可估量,这在这次聚餐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歌伴酒是内蒙人祖辈传承下来的习俗。以歌劝酒,雅俗共赏,不知不觉,八个人都喝多了。一行人牵手搭肩,互相扶持走回校园。被正在查寝的宿管阿姨抓了个正着,这顿“训面”是不得不吃了,好在是初犯,我们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再犯,阿姨网开一面放行了。用阿姨的话说,谁都年轻过、放纵过,这是青春该有的颜色。
早上六点半,集合哨响!万恶的军训开始了!
大概昨晚吃了羊荤,没盖好被子,起床后感觉肚子不太舒服。胡乱塞了颗药,跟着大伙儿去训练场集合了。
按照指示,经管院四支总队在主席台前集合。主席台上,总教官踏着正步走向我们。啪啪啪,立正,向三面敬礼!啪!礼毕!
“哇哦!正呐!”…..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我宣布,为期十五天的军训,从现在开始!教导员就位!”
清一色的作训迷彩,威武挺拔,跑步就位,每个纵队配两名教官。
我深深的迷恋军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气质—令行禁止,雷厉风行,英勇无畏……,非常崇拜军人那种责任、使命、荣耀。
我们一纵的教官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小排长,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叫精神,说话有股的山西味儿。中间休息时,我蹭到杨光旁边,鼓动他去勾引教官说话,最好让教官说几句地方话。教官也不忸怩作态,用眼斜了一下,缓慢开口:“村东头圪就的二狗子,穿衣裳邋逦又邋遢,手上圪夹着烟棒棒,阳婆底下晒得懒洋洋。”“哈哈”此话一出笑的人仰马翻。教官很淡定的弯了一下嘴角。
“你们猜猜‘倒插插’是什么?”
“教官猜啥啊?动物植物还是吃的啊?”
“武祥,典型的吃货!”
武祥:“呵呵……”
“猜一物。”
“擦土豆丝用的擦丝刀?”李海边说边比划起来。
“闹(no)。”
“那是什么啊?”
“有人能猜对就多给十分钟休息时间。”大家听完这话全来劲儿了。那可是十分钟难得休息啊。
“我猜猜!”我跳起来,“衣服兜麽?”
“大家休息十分钟!”
“幕瑶,你怎么知道的?!”
“不告诉你们,问度娘去。”我一脸得意。我怎么能告诉他们奶奶的家乡在山西。奶奶已经过世了,不想勾起自己的伤心和他们的同情。
太阳下山,余晖尽洒。结束了一天的军训。满楼都是累死啦,这样哭天抢地的抱怨声。肚子还是不争气的难受,随手抓过几颗止疼药片吃过,躺倒就睡。不知道徐继峰、姚旭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间向她们讨教点儿经验。
发烧了……原本可以跟偶像一起训练一天的,只能去跟系主任请假了。勉强起身,奈何脚底发飘,对铺的老三手疾眼快,一把将我捞住。怎奈,系主任很坚持,说什么也要让老三回去军训,她帮我找人带我去医院。我心里嘀咕,军训很累的,能少训一天也是好的。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只不过我们比你小很多而已。
看到徐继峰进门的那一刻,我真心感到系主任真是太可爱了,如果没有那么坚持让老三回去军训的话,将会更加可爱的!
我跟着徐继峰出校园南门到校医院,徐继峰出示了学生证,免去挂号一类麻烦事情,直接上二楼急诊室。大夫望闻问切一番,开单,打点滴。庆幸没有像其他医院一样做这个那个检查的,没受折腾。
寂寞的输液室只有我们两个人,徐继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坐在床边,摊开英语四级辅导书看。我无聊的看着窗外,早秋的风掠着树叶穿过,摩擦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极了草原上风过枯草的声音。思绪跟着那风回到了草原……
小时候,曾有一次躲到枯草后,偷出父亲珍爱的口琴,乱吹一气。总能招来父亲温怒的白眼,却也不真的生气,只是用手拂过我的头发。父亲的手布满老茧,却很有力,带着温柔的宠溺。我乖乖的交出口琴,拉着父亲的手回家。父亲找过干净的毛巾擦干净口琴,他端详那把口琴的眼神是我看不懂的神情。然后将它安放在拉绒质地的布袋里,珍藏起来。
“你,怎么了?”徐继峰轻声问道,将纸巾递到我手里。
我回过神,发现泪水已沾湿脸颊。“没什么,有些想家。”
“生病的时候,人容易变得脆弱,给你一个学姐的拥抱吧。”她轻轻揽过我的肩膀,我依偎着她的肩胛骨的地方,脸留恋着她嫩白的一截脖颈处得微凉。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恋家啊。国庆就可以回去了嘛。”她拍怕我的背。松开怀抱。
我看了一眼快输完的药:“待会儿想吃什么啊?为了刚刚学姐那个带治愈能力的拥抱,我请客。”
“刚好的伤疤就忘了疼,你忘了怎么得病的啦。”
“那去哪儿啊,难不成去学校食堂啊?”
“待会儿一起买菜自己做就好,顺便叫上姚旭。”
“学校宿舍不允许做饭的。”
“那天买东西时看你挺精的,身体病了连带智商也病回去了?女生都有点儿小馋虫的,学校周边的饭菜不太合口味,盐重油多味精超标,而且有点儿小贵。我和姚旭在外面合租了一个小房子,专门用来改善伙食的,今天你有口福了。”
“真的!那我能常去蹭饭麽?”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种厚度的。给你吃一顿,你把以后的都算计进来了。”
“学姐,就看在我病怏怏的份儿上,收留我吧。”我装可怜,抓过徐继峰的手讨好般微微摇晃着。
“我会洗菜、饭后洗碗,收拾东西的,并且保证一定乖,不会乱说话,不得罪几位学姐。”我赶紧举起右手保证,却不想扯到了输药的管子。“哎呦!”
她紧张地抓过我的手检查针头,见没穿皮。责备的斜我一眼。“你呀,没救了。见了吃把什么都忘了。”
校医院斜对面略有个显陈旧的小区。
小区门口还有个跳蚤市场,蔬菜、肉食、日用品都有卖。我跟在徐继峰身后看她熟练的挑拣蔬菜。
“幕瑶,爱吃什么?”
“你看吧,我基本不挑食。只要不是太辣、太咸的食物都喜欢。”
北方秋季的蔬菜比较便宜,正赶上大地菜成熟季节。像是豆角、黄瓜、茄子多买些晒成干菜,可长久储存。西红柿、番茄可做酱,萝卜、大白菜可腌制后长久存放。黄豆、大豆可做大酱。这些都是徐继峰告诉我的。
“我们那边还保留有传统大酱的制作方法,它里面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质和赖氨酸,都是我们人体必需的。”
“好吃吗?”
“你说呢?”
“没吃过,不过听着挺不错的。”我吞咽了一下口水。
“馋猫一只!”
“那也是你勾引我的啊。我对美食没有一点儿抵抗力。更别说,这美食还是位美女姐姐讲解。”我色眯眯的看着她,舔一圈略发干涩的嘴唇。
徐继峰无奈的摇头,随手将我的头发揉乱,抬腿向前继续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痴痴地笑起来。
“别傻笑了跟上走啊,没救了。”徐继峰催促道。
2#楼3单元102室,我默默记下这间房的门牌号。房间不大,六七十平的样子,两室两厅。简单的家具摆设,却是花了心思的,非常整洁,阳台上一大片花草。
我踢掉鞋子,光脚跑去看花。有君子兰、吊兰、绿萝、发财树、水仙、玉带花,还有好几颗含羞草!我像个孩童似的,顽皮的碰触含羞草叶子。因手指将含羞草叶子上面的水分吸走的瞬间,叶片蜷缩起来,像个害羞的少女。
徐继峰把蔬菜放到厨房,没见我跟去,转身找寻我,看见我光脚玩弄着几颗含羞草,将一双拖鞋放到我脚边。
“幕瑶多大了?”
“快满十八周岁了。”我抬脚穿上拖鞋。
“噢,怪不得。还小嘛。”
“很大啦好不。已经是成年人了呢。”我辩解道。
徐继峰抿着嘴笑笑,对我这个行为上显得幼稚的成年人不置可否。
我跟着她走进厨房帮忙洗菜。剥葱切姜洗蒜,摘菜淘洗,干的像模像样。
“在家做过饭麽?”
“给父亲做过一次,西红柿炒蛋。”
“别的呢”
“再没有了。”
“不是吧!看你洗菜的样子还蛮像样的啊。”
“说起来比较丢人,也不怕你笑话,我做的饭很难吃的。父亲生病住院那次,给父亲做饭是第一次做,照着朋友写的制作步骤,浪费了20只鸡蛋,每次炒两颗。很夸张吧。”
“还好。真替你父亲高兴,有你这么个贴心暖胃的”小棉袄”。”
“咚咚......”
“估计是姚旭她们回来了,慕瑶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姚旭双手抱着书,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来学姐家蹭饭啊,学姐不欢迎吗?”
“我把她带回来的,忘了跟你说一声了。顺便洗手收拾碗快吃饭吧。”徐继峰从厨房探出头,手里举着锅铲。
我跑回厨房继续帮忙,却被徐继峰推了出来。
“姚旭回来了,你歇着吧,病还没好利索。”
“小徐,你偏心。凭啥我回来慕瑶就不用帮忙了。上次我生病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慕瑶是咱的客人,而且刚从医院打吊针回来。人家比你小多了,你就得让着她点儿。”
餐桌上,三菜一汤—土豆泥胡萝卜、猪小排烩酸菜、素烧油麦菜、豆腐丸子汤。品相相当不错,拾箸下筷,直奔猪排去了。
“哎,这个不适合你这娇弱的脾胃。你这几天先吃点儿软和易消化的吧。”徐继峰拦下猪排,将一大碗鸡汤香菇面放到我面前。摘下围裙,坐到我的左手边。
“刚听小徐同志说起你的胃不好,猪排什么的先不要吃了,姐姐替你把你的那份儿吃掉,等你病好了,你再吃回来。小徐的手艺相当不错的,赶紧尝尝。”姚旭盛米饭送到续集风手里。
“幕瑶,怎么不动筷子啊?不喜欢吃面?”徐继峰关切的问。
“不是!”我哽咽着。
不想让她们看到我流泪,赶紧跑去卫生间,用凉水敷眼睛,真是够没出息的了。徐继峰跟进来,她揽过我的肩膀,用毛巾擦干我脸上的水。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的手从卫生间出来。
“幕瑶,平时不是挺没心没肺的,一碗面就把你感动成这样啊。”姚旭打趣道。我的眼再次红了。“幕瑶,别这样,姐不是这个意思。这以后也是你的家,姐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别哭了行不?”姚旭用手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
“我没事了,咱吃饭吧,我饿了。”我抓住姚旭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以示安慰。牵起嘴角,看向徐继峰。
饭毕,姚旭刷碗,徐继峰将我安排到卧室休息。却迟迟睡不着,心里惦记着军训,不知道晚上是否还要查寝,盯着窗台上一盆绿萝。
“看什么看的这么专注?睡不着?”
“嗯,刚刚军训第二天我就出状况,不知道下面的日子怎么混。”
“我们军训那会儿,我最怕拔军姿,一站一个小时,还要纹丝不动。我的脚不行,站的时间长了,脚后跟儿生疼。自己琢磨了个办法,双腿站直,累的时候左右脚交替重心转移,但是不能让教官看出来。姚旭那会儿就被发现了,还挨了罚。”
“幕瑶,不能听小徐的,我那会儿就因为这个被教官罚狠了,罚跑5000米。你别看她平时很文静,馊主意也是一堆一堆的。”姚旭不知何时窜回卧室的。
“是你技术没练到家吧,我怎么就没被发现挨罚啊。”
“你伪装技术好呗,人又漂亮,又有些弱柳扶风,你再那么娇喘连连一下下,教官的骨头都酥了。”姚旭学着林黛玉弱柳扶风的模样,单手挽作莲花状,轻轻敷鬓,娇喘一声,惹得徐继峰直接上手。闹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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