悱恻

　　以往住在体育场边那段时日，每个冬天都会心血来潮潮奔到楼下去买冰淇淋。买冰淇淋是在特定的店家，那块紧挨装潢店的地段被两名老人包揽下来，终日守在那。大抵是退休后赋闲在家，从不见他们言谈中有任何关于生意的只言片语，哪怕极少见碰上赤字也无所改变。
　　老人们身后常跟着只肥胖的京巴犬，他们看店的时段狗就窝在柜台脚边特意铺起的瓦楞纸板上打盹，身上大堆肉垂下来搭在两侧。狗挺乖，生人靠近偶尔喉里闷声低吼，被喝止后立马消音。即使我迄今仍未听闻它的名字印象也颇深。
　　至于那些琐碎的寒暄与问候早湮灭在麻木的生活里。
　　去买的经常是廉价冷饮，诸如早早流行的三色冰与老冰棍。往往在暖得昏昏欲睡的午后耐不住馋虫自沙发上一跃而起，两脚自主朝店门踱去，在那边倒混了个脸熟，两夫妻每趟抛来的皆是友善的慈眉善目。去的目的永远都是蒙上厚重雾气的冰柜，从中拿出盒冻手的冰糕，基本上是直接开封而后一面吃一面走去柜台付钱。店家也不计较这些。
　　有次买得多了，那位老夫人突然笑笑，说，下次你来买饮料，便宜你五角。
　　而这句话也在脑中停了半晌，接着被一众琐事冲到后头。
　　听说这个岛过不久也要升格为区，随后的必定是大动干戈的大规模改革。四通八达的小路被充分利用，街面重铺黝黑的柏油，地下则开通地铁。街边依然可以见到民居，而不久也看不见了。那些沁出锈色的楼身墙面被推倒，以林立高楼易之。至于老夫妇家的小店，大抵也得成为历史的鸿毛。
　　后来没过多久搬了家。新小区环境大为改善，冬天整片方形地域亮起有人情味的灯火，年前一片安定。
　　可是至今我的五角钱也未去讨。
　　这个冬天也没了挂满露水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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