悱恻

　　高考后，骤临的是虚度的白日。
　　过去一百多天里死命想着解脱，暑假成了唯一的盼头，而今真正无所事事，心里却空虚得吓人。
　　听着不绝的蝉鸣在凉席上打瞌睡成了我消磨时间的方法，不想碰书也不想疯玩。体力貌似在过往的这次战役中消耗殆尽了，家长亲戚叽叽喳喳地告诉我要为大学生活未雨绸缪，我就左耳进右耳出，一声晓得了打发掉接连踏来的访问。
　　有这么一天，我实在不忍让我的骨头继续腐化下去，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起了床套上T恤短裤直奔学校。
　　毕业的学生们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怀，似乎这时候回母校看看是莫大的幸事。看着学弟学妹仍在煎熬中的优越感和微妙的忧伤，足以织起一张夏天的情网。
　　门卫大概是见惯了返校的高三毕业生，问了我的情况就开门放我进去。
　　小伙子，记得以后常回来看看。
　　那个中年大叔习以为常地朝我喊，一面埋头于手里的剪报。
　　外面太阳实在毒辣，我加快步子进了教学楼。
　　楼群四周都有荫庇，不论走道还是室内都凉快得很。我路过大堂内竖立的孔夫子木雕，很欠打地朝他拜了拜，过后我只当进了座城隍庙。
　　春日清晨，树叶间透过的阳光像利剑般精神。
　　夏至后，枝柯和翠叶则将打下来的天光拖成三两成片。
　　以至触碰到光的人都有种懒散的天分，恨不能一梦千年。
　　我走了三层教室，从高一到高二，瞄到数个趁老师心浮气躁在后排夏乏的小屁孩。
　　从高考完当天踏出考场，我就只觉自己跨过了某道坎，和后头的学生们之间凭空架起一道分水岭。我只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年龄的人，南柯一梦时只当自己年已暮。
　　所以说，他们都是小屁孩。
　　所以说，我不再是小屁孩。
　　我到自己的教室去歇脚，藏在窗帘遮蔽下的阴影里发呆。
　　我想起某年某月某日，窗边伸进教室的树枝上一片新叶。
　　新叶上，是嫩绿的纹路。
　　教室里，是喧嚣的人群。
　　人群里，有一个我。
　　我在人群里，目光投向某处。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道青稚俊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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