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妍传

　　天顺703年，枫国边境——
　　每一位誓死卫国的战士都在奋力厮杀着，血光滔天，已经濒临黄昏，如果入夜还不结束，那么不善夜战的枫国极有可能守不住边境城，让云国敌军攻入枫国，后果必将不可设想！
　　“喝！！”孟希妍高喝，斩下一个又一个敌军的头颅，身后的士兵也仿佛受到了鼓舞，都士气昂扬。
　　“嚓！”一支弓箭擦破孟希妍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姑娘家的脸，即使日日风吹日晒，到底也是女子，又是天生丽质，白嫩的脸想来肯定是要留个疤的。不过国难当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顾及这些了。
　　孟希妍怒视射出弓箭的那个人，没错，不是怒视前方敌军的阵营，而是她身后的己军！没想到啊，出了叛徒！
　　翻身跃下马，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人擒了下来，那人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不顾从上方传来的灼热目光，自顾自的揉着自己摔疼的臀部，唉声叹气的。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孟希妍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叛军，不顾自己一身伤痕，上前一步揪着那人的领子，一字一顿的说：“出征前答应我的话可是忘了？！”
　　“不曾。”只见那人波澜不惊地摇摇头，又接着说：“只是将军，您忘了一点，在下可是云国的人，军令状什么的不管用的啦！”他拍开孟希妍的手，整了整衣领，那悠哉游哉的感觉让人以为是在说一件不足以挂齿的小事。
　　“冷云！你故意的！”孟希妍恼怒的向冷云吼道。
　　“嘁，枫国有名的女将军孟希妍有什么怕的？倒是你们那昏君，我云国从不喜战，百姓也安分守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知怎的了惹怒了你们那伟大的圣上哪？”冷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与孟希妍理论起来。
　　“你！冷云！我劝你别太嚣张！你们云国做出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还需要外人来提醒？荒谬！”一心卫国的孟希妍自然受不了冷云如此的冷嘲热讽，原本她也念在云国多年安分守己，是枫国的挚交之国，她也可以手下留情回去与皇上求个情放过云国，不过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不齿？荒谬？哈哈，孟希妍，以前我还认为你是个公正公平之人，竟不曾想我看错了人！你也不过是那昏君身边的一条走狗罢了！”
　　“你欺辱我可以，但是你欺辱枫国国主，依枫国国法，就地处决！”孟希妍彻底怒红了眼，战场之上她也不想在给她的手下败将多说些什么，抽出腰间的长剑试图逼冷云就范，带回京城任圣上发落。
　　“孟希妍，你果然想把我杀了以绝后患，免得留一个知道真相的祸根，对吧？”冷云看着红了眼的孟希妍以及离他不足一尺的剑锋，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一心为国，国在人在，国亡人亡，对于他这个云国质子只是单纯的利用。
　　闻言，孟希妍被唤回了些许理智，但还是拿着剑指着冷云。
　　“噗！”利器刺入血肉之躯的熟悉声音，久经沙场的孟希妍早就听惯了这种声音所以毫不畏惧。
　　“啪嗒！啪嗒……”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那一剑刺得精准无比，正中要害。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地上的人，再无声息。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秒，战士们群龙无首，任由敌军的厮杀，只是愣愣地看着倒下的首领。
　　“孟希妍！！”“将军！！”许多声音同时响起，刺得孟希妍的耳膜生疼。
　　冷云就这么看着，看着孟希妍身后的云国副将，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她，明明看见了他用一把锋利的、带有剧毒的长枪刺入她的要害，却还是无动于衷。
　　哪怕，推一下她也好啊……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倒下，她始终没有伤他一毫。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神从惊愕变为绝望，最后慢慢变成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待他探了她的鼻息才发现，她死了。
　　颤抖着将手收回去，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的副将，半晌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对待他，于是又低下了头，凝视着孟希妍已经失去生气的脸，以及那双死死望着云国方向的眼睛。
　　“即使死了，也想灭了云国吗……”冷云独自喃喃着，完全不再关心战况，其实这场战争谁赢谁输已见分晓。
　　群龙无首，不过就是几条虫。
　　这场战争云国大获全胜，枫国主力大将军，当今皇后的孪生妹妹，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孟丞相的小女儿，孟希妍阵亡。然而枫国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由孟希妍亲手调教的精英部队‘云夕’也无一幸免。
　　第一座城池失守，枫国圣上龙颜大怒，因得知是孟希妍手下出了叛军，一怒之下降罪与孟氏，满门抄斩，诛九族。深得圣上恩宠的皇后孟希怜也一夜之间被贬为宫女，因念在多年夫妻恩情，终生囚禁于冷宫。
　　一夜之间，边境失守，前一刻还深得皇上圣宠的孟家人，下一刻就被满门抄斩，斩首示众。
　　为什么……
　　“为何？皇上，您为何只因一场败仗而不念往日功勋，就很干脆的诛九族，贬为庶人？”
　　“不为何，只因孟希妍这颗棋子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你们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孟丞相在行刑前得到了皇上的答案，呵，这就是他竭尽一切去爱戴的君王啊……真的是瞎了眼。
　　好恨啊……我好恨啊……
　　谁也不怪，只怪他当初看错了人……不，也许是因为他变了，被这世尘改变了。
　　彻头彻尾地变了，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忆流年，少年英姿飒爽，年少有成。现今，荒谬至极，愚者也，昏君也！
　　相比枫国的惨状，云国则是喜庆一片。云国君主为庆爱子冷云首战告捷，宣布大赦天下，在全国各地贫民窟地处都派放了粮食，君与民同乐，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只有冷云知道，如果孟希妍当初刺下那一剑，也许现在的情况就会天翻地覆。于是他并没有出席这次庆典，则是安静的守着孟希妍的坟，小小的一个坟头，坟旁开着她喜欢的昙花，就像她一样，韶华短暂，却开的惊心动魄。
　　尽管是刹那芳华，也……让人难以忘怀呢。
　　没有出席庆典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云国的皇后秋氏。相传皇后是在民间与那时还是皇太子的皇上冷风相遇，后来因为事故，冷风不得不暂时将秋氏带到一个隐秘的乡村里修养。自己则去深宫之中处理事故。最后冷风登基，那时已经过了三年，待到他重返民间寻找秋氏的时候，发现秋氏早已离开。
　　至于后来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秋氏被带回宫中的时候一身伤痕，眼神却淡的仿佛看破红尘。自封后大典过后，秋氏就对冷风一直淡淡的，仿佛只是对待一个毫不重要的东西似的。后来在为冷风生下冷云之后，便入了佛门，再不问世事。
　　“其实有些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淡了。”这是秋氏在天下人面前说的最后一句带有感情色彩的话。
　　其实秋氏虽入了佛门，但每到冷云生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出寺门在冷云的宫殿前远远的看一眼，毕竟冷云从小到大都没有母爱，冷风又因为国家大事而并无空闲去陪伴冷云。孩子毕竟还是无辜的，并不应该将孩子卷入上一辈的恩怨之中来。秋氏怎么说心里都会有点儿愧疚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却从没养育过他，是她对不起他。
　　世尘总是让人看不清，弄不懂。
　　有什么关系呢……之后的岁月里，冷云总是如此自嘲地想着。
　　孟希妍是他害死的，她却不忍伤他，忘恩负义……自幼的情谊或许他早就忘了吧。深宫之中想要生存下来，就要步步为营，不心狠手辣，就只有待人宰割的份。
　　天顺705年，云国先皇冷风驾崩，同年，秋氏不知所踪。
　　706年，云国太子冷云登基，改年号为：平德。
　　平德707年，新皇赐其皇弟冷寒摄政王之位，自己则以‘历练’为由远离皇宫。
　　“嘁，墨染，你干嘛老是让我回宫啊？那帮老不死的天天逼我封后娶妃的，烦死了。我都给他们说了多少遍了‘朕对此并无兴趣’他们敢情全当耳旁风了！”说话的正是逃出皇宫出来散心的冷云，和他同行的还有他最信赖的墨丞相墨染。
　　“……皇上，您贵为一国之主，应当回宫处理国事，而不是在宫外游手好闲。”墨染低着头擦拭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那剑削铁如泥，好用的很呢！
　　“墨染！你什么时候能不再板着张冰山脸我冷云两个字倒着念！你看这里山清水秀的多好，不像皇宫似的，乌烟瘴气！”冷云坐在树上，叼了根草，优哉游哉地赏着面前的好风景。
　　正值初春天气，溪水刚刚解冻，就有睡了一冬的鱼儿游了上来。溪的两旁是微微泛着鹅黄的柳树，冷云此时正坐在最大的一颗柳树上面，树下有一块巨石，墨染则坐在那里。
　　“……皇上，皇宫虽近于闹市，但是微臣并没有觉得乌烟瘴气。”墨染低垂着眼眸，深思了片刻答道。
　　这下真的让冷云快疯了。
　　“墨染！你就别再劝我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母后从不育我，父皇又因国事日夜操劳，根本没时间管我，也就你天天陪我玩了。我什么心思你能不知道嘛！”冷云瞬间泪眼汪汪，真诚恳求的眼神让墨染浑身一哆嗦。
　　“……好了，冷云，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墨染叹了口气，终究败下阵来。
　　“哦耶！墨染，你最好了！”冷云一听到墨染不反对自己了，就激动的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抓着墨染的肩膀就一阵摇晃。
　　“咳咳！停，停下来……”墨染被冷云晃得头晕眼花，扯着冷云的手，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弄下来。
　　“嘿嘿，抱歉。一时太激动了嘛！”冷云歉意地笑笑，松开了手。
　　墨染见他一松手就二话不说地逃远了，冷云有些无语地看着树顶上的墨染说道：“墨染，云国有冷寒呢，我倒是挺放心的。就是咱们出了皇宫，现在要到哪里去啊？云国的奸细太多了，我怕……”话还未说完，墨染就打断了他。
　　“去江湖，暂避一避。朝廷上批了你多少时日？”
　　“嘁，别说了！那些讨厌的人！讨价还价的才批了我四个月！还附带消息说什么中途如果朝廷有什么问题必须回来。我看他们最近就要闹问题了！”冷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也是为你好。”半晌，墨染才不浓不淡地说出了一句话。
　　“墨染你竟然向着他们……哎呦我错了错了！走走走！不耽搁了！”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冷云转眼一瞥，墨染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危险’的光芒，顿时刺得他睁不开眼。
　　两人结伴往江湖的方向走去，江湖其实并没有准确的方向，江湖人四海为家，何来的方向一说呢？
　　其实连墨染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走，跟着直觉吧，看看命运是怎么安排的。
　　冷云也没注意，他们所走的方向，是四年前那个悲哀的方向。
　　什么是命？
　　挣脱不开，逃离不了。
　　有些事情的真相往往等你发现的时候，你会大吃一惊。
　　也许会这么说——
　　“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只有一次，重来不了。
　　除非你亡，魂过奈何，踏入轮回，却已忘了。
　　孟希妍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咦？我是怎么了？这是哪里……”
　　伸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寻找着光明。
　　“……这里是冥间。”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孟希妍抬头询问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人，就肯定有希望。
　　“……你已经死了。”声音的主人伸手聚起些许幽绿色的火，照亮了四周。这时，孟希妍看清了他的脸。
　　“……你，是……黑，黑无常？”孟希妍试探着出声询问道。
　　“非也，吾乃这幽冥之统治者，冥王。”孟希妍闻言，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这人，哦不！这鬼，怎么说话从不超过十五个字呢……
　　“……你可还记得你姓甚名谁？”嗯，正好十个字。
　　“不记得了。”孟希妍如实回答。
　　“……你未曾饮过孟婆汤。”冥王一句疑问生生被他念成了肯定。
　　“嗯，是，是没饮过。”孟希妍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喝过什么东西。
　　“……执念太深。”
　　“啥？”
　　孟希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这这鬼怎么回事？疑问还是肯定啊！让她怎么答？
　　“……问你呢。”冥王淡淡瞥了孟希妍一眼，像是看透了她所想的，补充道。
　　“啊？哦……我不知道。”孟希妍接着想了想，确定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又回答道。
　　“……算了，你回阳间吧。”冥王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本厚厚的本子，翻了一翻，又说道：“孟希妍。”
　　“谁啊？”莫名其妙！突然喊谁？
　　“你。你的名字。”冥王有牵了一缕冥火过来，扯着孟希妍的肩膀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喂！你又在干什么啊？”孟希妍彻底蒙圈了，这是在干嘛？玩游戏？
　　“*&@……￥#@！”冥王叽里咕噜地念着一大串不知什么东西，末了，狠狠的在孟希妍的头上一拍。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淹没了孟希妍，她现在是魂体，本就脆弱，哪经得起冥王狠狠的一掌？孟希妍渐渐感觉周身被火焰包围，灼热感让她不得呼吸，意识完全泯灭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父亲……母亲……姐姐……战争……剑……冷云……
　　“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各种情绪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可惜鬼是不能流眼泪的。
　　她想起了好多，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姐姐刚入宫的那会儿，渐渐的，她又看见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父亲，母亲，姐姐，对不起。是希妍不好，是希妍不对，连累了你们……
　　两行血泪顺着孟希妍苍白透明的脸缓缓地落了下来，滴落在冥界的虚无中。
　　“为什么呢……我错了吧。”孟希妍无意识地喃喃着。
　　“啪嗒，啪嗒。”血滴的更多了。
　　周身的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绝望和寒冷。
　　冥王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两行血泪，犹豫地伸手帮孟希妍擦掉了正欲夺眶而出的血珠。
　　孟希妍感觉到脸上的触感，愣愣地抬头措手不及地与冥王对视。
　　两人皆是一愣。
　　半晌，孟希妍有些不自然地将脸往一旁偏了偏，冥王也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恰当，就收回了沾着血的手。
　　末了，冥王又说：“冥。”
　　孟希妍抬头，皱着眉欲问他又在说什么。就又听冥王说道。
　　“冥，我的名字。”
　　“哦哦！知道了……”孟希妍大悟，这个人，说话大喘气。
　　“你现在可以去阳间结束你的执念了。”冥王头一回说了这么多的话，真是自己都感觉累。
　　“可是我是鬼啊……”孟希妍愣愣地指着自己不解地问。
　　“我已经暂时为你铸造了一个原体，就是你看见的幽冥火。”冥王不耐烦的解释道。
　　“哇！”孟希妍突然惊叫起来。
　　“？”冥王刚抬头，孟希妍的话就劈头盖脸地飞了过来。
　　“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话超过了十五个字！天哪！我跟你聊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个字！哎哎，你为什么不笑呢？你看你人长的挺帅的，为什么不笑一笑呢？哎呦！你多笑笑，肯定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笑一笑啦！”孟希妍说着咧嘴笑了笑，露出了八颗牙齿，不多不少。
　　冥王抬头皱了皱眉，笑？好像是一种表情吧……照着孟希妍的笑脸，他也试着动了动嘴角。
　　说真的，别看冥王周身有一种阴霾之气，但是长得却真真的好，你看那漆黑的长发，挺拔的身材，狭长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到光芒。一袭黑袍衬得他就像暗夜的统治者一样。好吧好吧，其实他本来就是暗夜的统治者，我想的纯属废话啊！
　　孟希妍结束瞎想，抬头正欲看看冥王的笑，却见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噗……咳咳咳！”孟希妍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冥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不解地问：“很难看？”
　　孟希妍本来想实话实说，可是一看到冥王眼中有隐隐的受伤之色还是忍住了，改了口：“冥，你多笑一笑就好了，没事！”
　　闻言，冥王的脸才不那么黑了，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疲惫的想：今天运气真是不好，刚处理完成堆的事情，正准备休息，从阳间就掉出来这么个魂体，正好砸在他的头上，等到这个魂醒来，本想直接扔进轮回里算了，却发现她没喝孟婆汤却忘了记忆。无奈只能让她再回一趟阳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刚哭完就扯着他说什么要‘笑一笑’……
　　“唔，要我独自回阳间呀？”孟希妍有些害怕，毕竟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不是有点……突然想到了什么，仗着是魂体不用走路就直接跃到了冥王身前，扯着他的手臂摇晃着：“哎呦！你陪我去吧！我都死过一回了真的不想再去了……”世尘啊……她竟然害怕了，生前为了报枫国养育之恩而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驰骋沙场。死了以后她真的不想再走一遍了……
　　“……不行，我很忙。”冥王微微思考了片刻，如此回答道。
　　“哇！不要啊！会不会一出幽冥我就遇上个道士神仙之类的把我给灭了啊？！”毕竟第一次当鬼，怎么也是有点害怕的。
　　世界上灭鬼的方法有很多……而且他们都很讨厌鬼，说不定把她打的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了怎么办啊？！魂魄死了可比人体临死的伤痛要强一万倍呢！！而且还不是一下子就死了，就要等魂魄散尽了才不痛苦！
　　“呜呜……不要啊！！我不想死……呜呜，不对，我不想再死一次……”孟希妍顿时不淡定了，扯着冥王彻底不放了。
　　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呢？冥王皱了皱眉，掂量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那……好吧。”
　　见冥王终于答应了，孟希妍顿时放一万个心了，二话不说就推着还有些犹豫的冥王往忘川的方向走去。
　　“婆婆！”孟希妍出声唤着奈何桥上坐着的人。
　　孟婆闻言，微微扭头，看清来人后，低声笑道：“姑娘，为何不肯入轮回？”
　　孟希妍摇摇头答道：“不为何。”
　　孟婆又笑：“哦？”
　　“只是……”孟希妍欲言又止，末了，才有些凄凉的说：“不想忘记罢了。”
　　孟婆笑笑，伸手指着冥界的那一片彼岸花，说：“你看。”
　　“彼岸花。”冥王出声解释道。
　　孟希妍望着彼岸花出了神，不自觉地喃喃道：“彼岸花么……就是幽冥唯一的景色了……曼陀罗华…”转头看着忘川对面，又是一丛彼岸花。
　　“忘川只是冥界的一条河。阴间的灵魂跨过它，就可以进入冥界，再入轮回，重返世上，重获新生。”冥王看着突然很悲伤的孟希妍，出声劝道。
　　“为什么……要忘呢？”孟希妍看着模糊一片的前方，许多魂体来来往往，喝下孟婆汤的人也越来越多，忘却一切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自觉的，快步飞到了奈何桥中间，拦住了正欲饮下孟婆汤的一位年轻的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忘却呢？”
　　少女悲哀的看了孟希妍一眼，幽幽道：“我前世曾是云国富商的嫡女，娘亲走得早，生前我曾有过一门婚约，是李家的大公子。”末了，又凄惨的问孟希妍：“你猜，我是怎么死的？”
　　“为，为何……”孟希妍傻傻的出声询问。
　　“是他……他爱上了我的庶姐，亲手杀了我。”
　　…………
　　世界一片寂静。
　　她爱他，他不爱她，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他却利用她的爱，亲手杀死她。
　　就是这么悲哀。
　　“你以为我想忘么……这一个“忘”，难得更难舍。其中百般味，世上尝不来。忘川河人生世上只百年，过完这百年。就得要走了。”
　　“那你不会舍不得吗？”孟希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
　　“不。”
　　“我会重新来过。”
　　“何必被一个不舍而束缚？”
　　说完，那名女子就毫不犹豫地喝下了孟婆递过来的孟婆汤。
　　原来是这样吗……
　　不必被一个不舍而束缚。
　　孟希妍沉默着，随着冥王沿着忘川的边际走着。
　　可是，忘川那么长，那么长，怎么走的完？
　　走不完，也要死撑着走完吗？
　　最后一切都忘了，孟希妍迷茫的抬头，望着冥王，喃喃着：“冥……你说，值么？”
　　冥王没有想到孟希妍会问他，淡淡的摇了摇头，道：“何为值，何为不值？你若放下了，就是放下了，若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孟希妍，笑了，点点头。
　　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冥王怔了怔。
　　她走到忘川旁，弯腰，捧起一捧忘川水，默默饮了下去。
　　孤魂野鬼撕咬着她的手，但她感觉不到痛。
　　冷云，我不必再挂念你。
　　原本，我是恨你的。
　　但是我想开了，我不必为了一场战争直到死去还想的死去活来。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
　　从此我不会再恨你了。包括杀了我父母的那个人。
　　因为你们，终究也会死不是吗？
　　何必要我去费心？
　　久了，也就倦了，累了，也就不想再理会了。
　　孟希妍感觉有一种困意铺天盖地地包围住她，慢慢磕上眼皮，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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