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无疆

　　姜国 帝京
　　正是江南微暖的时节，帝京的桃花开的极靡烂。有换了春衫的女子，偏着头，看酒窖新酿的绿蚁，在半掩着的酒旗下露出一截皓腕。
　　“松子香，清可泱，新酿二缸，酒比杜康。”南浅生刚掀起车帷透风，就听见有人立在酒垆低声说：“此酒，甚妙。”
　　这倒是与师父当年评松花酒时说的无二，南浅生不禁探头去看，望见一个白衣的少年侧着脸，他怀中那只白猫，睁着一双苦茶色的鸳鸯眼，似也在瞧着自己。
　　“侯爷，在望些什么？”坐在车厢那端的昭华凑到跟前来，浅生没了兴致，只朝她微颔首，将帷子放下。
　　酒垆旁的少年，提起酒樽，将酒朝自己溅着血的手背上倒去，他面前的酒家女，颈上的血慢慢透出了前襟。
　　“酒香醉人，一晃神力道大了些，诚然对不住。”少年朝酒家女前放下酒樽，抚着猫，缓步走着：“不过，北漠的探子，着实无趣。”
　　他抬目望南疆车队离去的方向，击了击掌，面前就跪着个仆人：“主上，十九请您今个去粹筠楼听戏。”
　　车厢里，昭华微红着脸问浅生：“侯爷，驿站条件陋鄙，又与那繁华处隔得远，昭华在龙藏浦还有个宅子……”
　　“不用劳烦殿下，安乐自有去处。”南浅生斜倚着，本就望着苟安生活，万不能被这公主的情谊绕进朝事纷争。
　　这一路走来，安乐乡侯如同个木雕的仙人，容不得昭华半分接近。她自个本就是被千娇万宠的主，这下面子也挂不住。她一甩袖子：“帝京不似南疆，这儿规矩多，安乐乡侯便万事小心些。”说着，就提着裙子另上了步辇。
　　南浅生记起龙藏浦绚烂的夹竹桃，心悸了一阵，才开口冲车夫说：“不必往驿站去，先到龙藏浦。”

　　龙藏浦粹筠楼
　　粹筠楼的飞檐斗拱极张扬，挂着长串的宫铃，黛色霜青瓦片上隐隐露出玳瑁釉的色泽，赤色的壁绘着妖娆艳态的合欢美人。
　　门前的婢子伏跪，浅素的宽袖躺在地上，似欲展翅的蝶翼。楼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词声，伴着簇团的哄笑。还未举步到门前就闻到一股脂粉气，诱人微醺。
　　七年，果然是过了太久。当年清贫雅致的草庐，已成了这样一个梨园。南浅生站在楼前，已认不出这儿是当年草庐的模样。不知是不是伐了埋着师父同南木的那片夹竹桃。现在的粹筠楼外种着大株大株的梨花，凝结成一片浅色的薄云。
　　南浅生绕林子，映目一片熟悉的凄艳的夹竹桃。只那片土地前卧在块蛮石，青蔓缠在上面，但仍露出“禁地”二字。

　　“主上，有人擅闯禁地。”
　　大殿门口跪着小厮，不敢抬步进去。
　　大殿里隔着层层白曼轻纱，隐约透出水声。少年浸在青璧池子里，闭着眼。他眉目分明，哪怕空气中氤氲着雾气，仍然能撇见殷红的唇，黑色的发好似极浓的夜色淌在水中。
　　他睁开眼，瞳色像化不开的墨汁：“十九，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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