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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
天际一抹灰蓝,灰蓝汇入幽蓝之中,在灰蓝与幽蓝的间隔之间,那奇特的天景,妖异,瑰丽,仿若一道分界线,划分了神鬼逢魔时分。
她俩的距离,在淡黄色的月光浮动之下,划分了两道路。
“王得安——”是她坚定而带泪雨的声音使白寒雨回头。
这一回头,是心软,是留恋。
再次走进眼前这个女子的世界。
“嗯。”
这是怎样的轻描淡写啊,热泪盈眶的陶陶道:“你究竟是谁?你的名字呢?我是陶陶啊。为什么要躲着我。”
纵然心碎,她还是问了出来。
问了的那一刻,心中一片轻松,拨开云雾见青天。
她冷得像冰棱,神态模糊难定。
明明举动就能接近的距离,可白寒雨只站在原地,等着她上前。
面对她的问题,白寒雨道:“我是谁并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
我想呼你的名,你的名就是你,独一无二的。
她急促地道,快得让白寒雨微些诧异,凤眼微瞪,眼边那颗黑痣似乎也上升了一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恼怒道。
陶陶咽下苦涩,“你想知道你的名字,你究竟是谁啊,上一次不辞而别,这一次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见我。”
没错。
白寒雨心道。
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应该再见面。就是因我心内的软弱,才有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借口。
白寒雨想要回避,越总是回忆,那些可怜的回忆让她忆起陶陶的音容笑貌。
“告诉我。”
想要更加接近你。
心在倾述。
然而在现实当中,在她冷漠的神色下,陶陶却不敢再接近一步了,生怕亵渎了她,又怕惹恼了她。
她仍然不知,现在的她是以何等心态爱慕着面前的这个人的。
也不知,这种不.伦的感情到底会将她推往何种境地。
情者,使生者死,使死者生。
她便用那种热恋般的目光望着自己。
仿佛掏出自己的心脏放在她面前。
白寒雨的话近到了嘴边忽然说不出,“白寒雨。”
“寒雨。”
回味着此二字,陶陶沉默着在舌尖品尝,若是她爹娘取的名字,未免也太适合她了。
人如其名,姿态与言语也是。
“多美的名字。”她在月色里叹道。
白寒雨不以为然。
寒雨不过是她少年时作为杀手的名讳,当手握权柄,她便继承了白帝城的“白”姓。
陶陶双目湛湛,似乎明珠耀光,似昙花开阖,笑了起来。
她慢慢地开始觉得,即便是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也始终有一些动人之处。
“寒雨,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意。”
陶陶撇撇嘴。不过嘴角的弧度是轻轻扬起的。
而白寒雨漫不经心地瞥到这一幕。
其实听见她这样叫自己,心里是很欣悦的。
“天色已晚了,你还会去吗?” 可是陶陶的笑很短暂,忧愁很快又笼罩在她的脸上。
“嗯。”白寒雨有点沉默。她想起白帝城里的繁务,想起手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想起眼前人的伤情。
你就这么想让我留下来吗?
这句唐突并且轻浮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你还会再来吗?”陶陶忐忑。
我……
白寒雨不想给出承诺,一旦承诺,就要做到,一旦承诺,就意味着重要。
“绮妃娘娘,你现在说的话很危险。”某种讽刺的语气。
她的称谓让陶陶脸色一白,与其说是白,不如说是透明,似乎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像个死人一样的透明。
“我已经不再是娘娘了。”陶陶低着头反驳。
“哼,这与我无关。”白寒雨极其冷漠,“你要是把你那点打算放在我身上,大可不必。我认识你时,只是身份低微的太监。现在,我是宫外人,江湖人,你不如讨好你的皇帝,或许能够重获恩宠,享受荣华富贵。”
她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刮骨刀,一片一片地往心头刮肉,渐渐地刮到了血,哎,怎么还有一颗心呢。
这颗心彭彭地跳跃着,仍然还活着。
陶陶饮下心头恨,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从前我难道嫌弃你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一直看不起我。因我只有这张脸,我是草包美人,我没有思想,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懂……”
她的眼泪跳出眼眶,渐渐涟涟——
白寒雨看着她哭,看着她争辩,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哀拗。“我并不是……”
我一直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知你天真,知你愚笨,知你善意,知你无知。
知你如水晶一般的心,知你真正的心被蒙尘。
也许在这皇宫之中,更适合你。即便一生懵懂,也能衣食无忧,也有人爱你敬你。
在那双泪眼执拗的追问下,这番近似剖心一般的心意,白寒雨无法说得出口。
“寒雨,我一直都很想你。”她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是怎样的一句话,让人猝不及防,闸门大开,直面铺天盖地的洪水。
“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呢。”她也柔肠顿起。
“可你回来了。”
“即便我是太监,你也不嫌弃?”白寒雨阴鸷地笑。
“只要你在身边,就是莫大的幸福。”陶陶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却不料,白寒雨听见她这句话只是冷哼一声。
陶陶只以为她是不信,急着解释道:“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你怎么想与我无关。”随即,白寒雨抛出一个深水炸弹来,“我是女子,也是一个杀手,即便这样,你敢说你还爱我吗?”
慢慢欣赏着恋人般的眼神幻灭的那一刻,看着她脸色变得一丝血色也没有的样子,白寒雨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满意,她没有继续再看陶陶,自然也没发现对方脸上慢慢转入纠结和思考的神情。
她再次离开,没留一点时间给身边的人解释。
“我——”回头再看,人影都没有了。陶陶陷入了绝望当中,“我……真的没想过你是一个女子啊。就算你是女子,我好想还是喜欢你。”
陶陶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就这样被她逃走了,真是失策。
“我是女人,也是一个杀手。”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白寒雨的这句话。
陶陶魔怔了。
她想起来,白寒雨那个时候的语气冰凉极了,叙述的是真实,但说的犹如是他人,陌生,淡然。
什么是杀手。
有了目标,不是目标死就是我死。
无数次踏在火中,取出那一颗栗子,无数次踩在刀刃,还要翩翩起舞。
陶陶想,她一定是希望自己放弃吧。
那一句话,“我是女人,也是一个杀手”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都吝与给予她。
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变得无比的温柔。
也是因这样的身份,她一直不肯见我。
陶陶心中怦然一动。
那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她离开才是。
陶陶,你真是个傻子。
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她连名字和身份都告诉了你。
莫不是怀着希冀,像白寒雨那样高傲的人又怎会倾述自己的心声。
陶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得知他是“她”。
她叫白寒雨。
她是一个杀手。
心里就像是走在悬崖边,悬崖上,花树嫣然,清风如许,而悬崖下则是万丈深渊。
她喜欢的那个人,一只脚就踏在悬崖边,也许只差一点点就会从云端落入深渊,尸骨无存。
她的梦里,总是会梦到,那个人一身暗色,在无边的夜色,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顶大的雨瓢泼而下,她的尸体被扔在一边。
惊醒时,才发觉自己脸上泪痕犹存。
梦见她,苍白得似画像,站在不远处,两只脚更像是飘着。
凤眸盯着她,一如既往的冷色。
她口齿辗转,话语却模糊到她听不清楚。
她想要她听什么呢。
陶陶哭着上前追赶。
喊着她的名字,“白寒雨。”
“白寒雨——”
……
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她都什么也做不了。
本以为陷入畸恋已经是极难为情的了。
而心中苦苦恋着的人居然也许就要死了。
自己根本就无法阻拦,更甚至于连她最后的话都听不见。
夜里总是听见娘娘在哭,提着灯盏的半夏披衣走到她的床边。
什么都未问。
她温柔地喊了一声,“娘娘。”将陶陶轻轻拥入怀中。
只是这么一个有着温度的怀抱就可治愈陶陶的不安。
在这个怀抱里,她哭得累了,便轻轻阖上眼睛,进入梦乡。
灯火下,半夏容颜亲切,看着臂弯中的陶陶,“娘娘,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半晌,又复道呢喃,我们也不能像那个人那样给你想要的吗?
今夜风很大,吹得屋外枝桠颤动,扑簌的声音不安地响起,不绝于耳。
梦境中的娘娘似乎做美梦了。脸上笑涡扬起,唇角微弯。
青黛推门而入,淡淡灯火下,就见这温馨一幕。
青黛走到她身边,“娘娘还是这样难以入眠吗?”
“姐姐,娘娘她睡得很好呢。”半夏抬头轻声道,只是神情之中并未见半点轻睱。
青黛叹了一声,“辛苦你了,半夏。”
半夏苦涩一笑,“我和姐姐一样,都希望娘娘能一直开心呢。”
只是,人终究是会长大的。
白寒雨还记得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女子脸上怔然的样子。
是厌恶还是害怕?
无端的思考着。
在陶陶的脸色还没转变之前,她仿佛逃避一样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对,仿佛逃避,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在逃避。她只是太了解人心了,不想去揣测,也不想看见她的失望与厌恶。
她只是趋利避害。
然而,事实呢,当她说“寒雨,我一直都很想你。”时,当见她脸若桃花、羞涩地传达自己的心意时,自己心中紧闭的堡垒已经轰然崩溃了。
心中怦然一动,心中怀有无限的暖意。
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不能再多待片刻呢。
又或许,那片刻的等待,会迎来她无限爱意的注视。
白寒雨,你可知你在乱想些什么。
回想起来,已经回到自己的居所,如此之大,之广,之深。灯盏万千,却并没有一盏是等候自己的人而点。
白帝城的主人是从来不会觉得孤寂的。
高处不胜寒?高处的风景独绝。她想。
捏死那多余的想法。
但只要有余暇,她还是禁不住的想,那一天,陶陶究竟会露出怎样的神色呢。
那张娇嫩如同初生蔷薇的嘴唇会说出怎样的话语呢?
自己会被挽留吗?
怀着这个疑问,她心情极为复杂地入了冷宫。
这一次,她遍寻陶陶不至,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宫殿处发现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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