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8 章
然而接下来的事并不在解轶的意料之中,第二天一大早谛听又跑没了身影。
解轶一睁开眼习惯性地把手往旁边一挥,平日里只要醒着必定守在他身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神兽这次已无踪影,就连被窝都叠得整整齐齐已经失了热气。
解轶起身,慢慢踱步到大厅。
已经回来了的舒圆坐在八仙桌上,左手一根油条右手一张烧饼吃得很是开心,那只金钱豹坐在旁边手不停歇地给她碗里夹菜,不错眼地盯着舒圆,眼里的温柔快要溢了出来。
像那只狗。
解轶这样想着,虽然这些举动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却并不讨厌。
等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后解轶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舒圆抬眼看一下低气压的老妖怪,用力咬了一口烧饼,说话间饼屑纷飞:“你那只狗呢?”
解轶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金钱豹悠悠扫了解轶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道:“我今日一早好像看到他跟一只小妖走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解轶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拿起的筷子正好和舒圆的筷子碰到一块。
舒圆瞪大了眼,手下用力想拍掉解轶停在煎蛋上的筷子,嘴里还塞着东西,脸颊鼓了起来:“我的!”
解轶眼睛在舒圆圆润的身体淡淡瞥过,不言而喻。
舒圆当场就怒了:“屈红玉!挠他!”
金钱豹闻言手骤变利爪,带起的罡风切金断玉:“不好意思了,她喜欢的,就是她的了。”
解轶从容不迫地挡住屈红玉的攻势,两人之前交手过,那会儿解轶身受重伤,在车轮战下应付不暇,而现下解轶功力恢复了七八成,又有心隐瞒,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你来我往间房内的摆设一一支离破碎,舒圆张牙舞爪地喊着,手里还抓着食盘,一边心疼地嚎着自己的藏品一边指挥着屈红玉。
屈红玉扯开一抹笑道:“都说狗忠心不二,看来你那只是要变心了。”
解轶面不改色,心里不屑,就那只怂狗,敢变心?嗤——
手下却不肯放松。
屈红玉一个疏忽被他见缝插针一把抓住在空中抡了个圆甩在八仙桌上,把一张上好木材的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随后拍了拍手,一脸倨傲地走回自己房间的路。
他在刚刚电光火石的交锋间,想起了一些事,漫天柳条肆虐的蝼蚁山前,那只神兽浑身捆满了藤蔓,一边吐着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眼里是浓浓的不甘和共死的畅快,然后是舒圆不明所以地微张着嘴的脸。
解轶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对这些过往的回忆突然有些兴致缺缺,他满脑子里都是屈红玉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只是为了激怒了。然而他真的被成功激怒了。
他一张脸越发地面如沉水,在经过一棵成精的柳树前时出掌拍在了细长的树干上,被及时躲开的柳树精扑空。
他也没有执意追赶,继续迈步向前,留下莫名躺枪的柳树精一脸懵逼。
晚上慢悠悠地回来的谛听也一脸懵逼,解轶的房门被门闩扣紧,他绕到一旁推了推窗,窗台也纹丝不动。他挑了挑眉,纵身一跃跳上屋顶被屋顶设下的阵法逼退。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故技重施:“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房内没有动静。
他把声音抬高了许多:“落寞凄寂人影瘦,孤灯残月尽思忧;身心锁愁抚琴乱,风携痴情独倚楼。”
他干脆往地上一躺,瘫成个大字型:“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房门内灯火全寂,无人话与。
只有远处舒圆遥相呼应:“死狗你再吠一个试试!”
谛听叹了口气,同样的招数用了一次就没用了。
他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哭丧着脸往之前舒圆给他备好的房间走去。
屋内解轶睁着眼望着房梁,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翻身闭上眼,掩掉所有情绪。
接连几天,谛听都不见人影。这一遭欲擒故纵玩得着实有些过火。
这天,解轶起得很早。
他在庭院里盯着一棵还打着花苞的墨菊盯得花妖羞得开了花后大步迈了出去。
前面是摇摇晃晃打着哈欠往前走的谛听。
谛听并没有发现身后跟踪的妖怪,他慢吞吞地走着,直到走到一间小屋前停下。
这屋里不是旁的什么妖怪,而是霍邱尔,和一只被霍邱尔捡回来的八百多年修行的兔精。
说来可真是有趣,一只八百多年修行的妖怪被一只三百多年修行的小虎救了回来。
那只孱弱的兔精是这样说的:“我先前被一个道士抓住,那道士是个走邪路的,热衷提炼妖怪内丹为己所用,”说到此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单薄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了出来,一身修行悉数散去,若不是邱尔……若不是……只怕……”他的笑极苦,像黄连的心,像熬煮的药,容不得细品,只能强行咽下,从口唇苦到六腑。
谛听只是似笑非笑地勾着唇,拉着一身裹在厚实的冬衣里的妖怪,天南地北地胡侃。
天渐渐黑了,名叫栎明的兔精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天气渐晚,若不嫌弃,晚膳便在……”
话没说完,不识相的谛听便连声应答:“我也正想在这蹭上一顿饭食,如此,多谢了。”
栎明被他的不要脸噎到,只好到后厨整理食材。
谛听施施然地跟了进去。
栎明的手指纤细,握刀的手骨节分明,动作又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得很。
谛听在一旁看着,不自觉便想起解轶,老妖怪煮菜的时候是很好看的,唇会因专注紧紧抿成一条线,连面部骨骼线条都绷着,却透出一股柔情,看得人移不开眼。
可惜的是,这种情形少有为他而做。
霍邱尔一回到家就发现家里的这个不速之客,他气得跳起来,却被看似脾气极好的栎明三言两语抚慰下来,虽然还是气哼哼的,但态度好歹软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相看两相厌。
临走时谛听附在那妖怪耳边,说话间热气喷洒在他雪白的颈项笑眯眯地道:“你可听说过地府神兽谛听?”
眼前的人一张脸涨得绯红。
谛听直起身,看似体贴地为他整了整毛绒绒的衣领:“我呀,可辨听世间万物,直窥心音。”他收起了笑,隐隐有几分解轶的模样“不过知道太多就不好玩了,我更喜欢像赌徒一样去猜,你觉得我能不能猜中?”
话毕也不管栎明的反应,只管转身就走,等意识到自己被解轶关在门口,这才一拍掌暗道不好,不知又做到什么惹怒到那老妖怪,反正不管谁对谁错到最后肯定是自己错。只是,他看着紧闭的门神飞天外,此情此景,怎的那么像戏文里被家中悍妇关在门外的耙耳朵呢?这样想着,他偷着乐了一乐,又看向关着的门,叹了口气,认命地离开。后来,被关门口的待遇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解轶跟着他一直到了霍邱尔家。
还没到门口,便有一道单薄人影走了出来,说话声如沐春风:“今日你却是有些晚了,”他手上端着一盘糕点:“这栗子糕出炉片刻,有些冷了。”
谛听笑嘻嘻地拈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点心入口不烫不冷,可是刚刚好!”说着,两人进了屋里。
解轶只盯着被关上的门,半晌,屋里有清脆悠扬的笛声传来,和着谛听的拍掌叫好声。
解轶微眯着眼,静静地听着。
过了片刻,好像自己也觉得无趣,冷哼了一声拂了衣袖便走。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一拳头砸在身旁的一棵有些头年的榕树,一人合抱的榕树咔嚓一声,拦腰而断。
始作俑者头也不回地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