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往事

　　第二天一早，诺亚起床时把我惊醒了。他洗澡后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宝贝，生日快乐！我先去上课，上完课后我会马上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着了。

　　将近中午时，诺亚回来了，把我带到前一晚的酒吧吃饭。我这才发现那个地方其实是家咖啡厅。白天客人很少，音乐舒缓，安静悠闲，咖啡厅内的桌椅都是自然纯朴的原木风格，装饰别致温馨。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白天！是不是和阳朔西街上的咖啡厅差不多的风格？”诺亚看得出我对那家咖啡厅的欣赏，很高兴。我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我们去南京路逛逛，给你挑生日礼物。好吗？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诺亚问。

　　“你下午没有课吗？”

　　“没有。本来应该和安娜在图书馆碰面的，我已经发短信通知她改期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应该陪着你。” 诺亚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诺亚是不是就会丢下我，去赴安娜的约会？我黯然神伤。

　　“诺亚，我不想要生日礼物。我想要的，你也不想给。”我伤感地说。

　　“你是说戒指吗？或迟或早，我会给你买一个钻戒的。等我毕业，找到工作之后。好吗？” 诺亚耐心地解释。

　　“不是戒指。”

　　“那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诺亚，我以前从未对你提任何要求的。昨晚我说过，我不想你和安娜经常见面。你不同意。显然，在你心里，安娜比我重要。” 我很委屈，话刚说出口，便急忙低下头吃饭，不想让诺亚看到我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我承认我心眼很小。安娜明知诺亚是我的男朋友，却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承认她喜欢诺亚，我感觉她就是向我宣战，要抢诺亚。诺亚不同意取消和安娜互相学习的约定，更是令我不安。我相信，如果安娜要抢诺亚，我一定会输掉的。因此，诺亚和她经常性的单独接触令我不放心。

　　是我多疑吗？也许是的。可是，猜疑和爱一样，是不由自主的。自己心爱的珍宝，别人靠近一步，都会很紧张，觉得是对自己的威胁。

　　“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安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个人空间和自由！和安娜的交往是我正常的社交。我爱你，梅雨，但我不希望你以爱的名义限制我的自由。而且，爱情需要信任，没有条件不需要证明的信任。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像以前一样信任我了。” 诺亚平静地说。他的平静于我而言却是冷漠。

　　“诺亚，如果你让我在你的感受和我的自由之间做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的感受，我会更在乎你的感受。”

　　“那也是你自己自愿做出的决定。可能有时候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但那必须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因为你要求我必须这样做！我不希望有一天我按照你的期待来生活。” 诺亚依然平静。

　　“Okay, 我知道了。” 我埋头吃饭，放弃了争论。

　　我不喜欢吵架，而且我也明白，很多东西，例如别人对自己的珍惜及迁就不是吵架就能争取到的。我只不过是想看到诺亚爱我，愿意迁就我的态度而已，可我没有看到。他对自我及原则的坚持没有错，错的只是我的期待值。失望在心里堆积，我一点一点地降低我对诺亚的期待，却也越来越难以确定他对我的爱，曾经爱我疼我和我亲密无间的诺亚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是老板杰伊的来电。他问我在哪，我实话告诉他我在上海。

　　“工作日不上班跑到上海，你有跟我请过假了吗？” 杰伊问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和男朋友一起过。我下午就回慈溪。”工作日旷工，的确是我不应该。

　　“真的是你的生日？还是借口？”杰伊有些不快，没有发火。

　　“你打电话问你的助理辛迪，不就知道了？她那里有我的所有档案。”

　　“那我晚上请你吃饭吧！我现在慈溪！”

　　我一听，大吃一惊。杰伊忽然来慈溪，难道是我负责的工作出现了问题？我告诉杰伊我一回到慈溪就打电话给他。

　　诺亚听到了我和杰伊的通话，问道：“你现在就要回慈溪了吗？不和我去南京路买礼物了吗？”

　　“是的，我现在得马上回慈溪！我不在，你下午不是正好可以见安娜了吗？” 我口是心非地说，希望诺亚会安慰我哄哄我，说他不想见安娜之类的话，可诺亚却没心没肺地说：“那我问问安娜想不想下午碰面。”我很生气，却不好发作。我自己提醒诺亚和安娜见面的，能怪谁？

　　诺亚结账后，陪我走路去地铁站。“诺亚，这周末你还会去慈溪看我吗？” 我充满期待地问道。

　　“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我就去陪你。”诺亚说。

　　“诺亚，你有我公寓的钥匙，我随时都欢迎你也都在等着你来慈溪看我。以后，除非你邀请，否则我是不会再来上海找你了。很抱歉这一次忽然到访，打扰你了！”

　　我的道歉并不真心，我的客气只是希望诺亚明白我的失望，但诺亚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情绪，他说： “我有空就去慈溪看你。你要是想我，想来见我，提前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他弯下腰，亲了亲我的额头。

　　“你说的对，我很嫉妒安娜。她想要见你一面，比我容易多了。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也比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我说完后，不等诺亚反应，就转身走进了地铁站，泪水湿了眼眶。

　　回慈溪的班车上，我打电话给杰伊的助理辛迪，打听杰伊忽然来慈溪的原因。辛迪说杰伊失恋了，劳拉趁杰伊去东莞出差时搬走，回了美国，不辞而别。杰伊不想继续住在和劳拉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公寓，要求辛迪给他另找一套公寓，给他搬家，然后就跑来了慈溪了，应该是以工作为幌子躲避情伤吧。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我没惹祸，不是我的工作出了问题！

　　晚上，杰伊请我在他住的慈溪大酒店吃饭，说是给我庆祝生日。和上次同劳拉一起来慈溪时，他在我面前特意摆的老板架子不一样，这一次杰伊看起来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无精打彩，不停地抽烟，话也不多。他问了我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后，就不说话了，也没有批评我工作日旷工跑到上海的事。

　　“你们分手的结局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怎么还这么难过？” 我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劳拉和你说过？”

　　我“嗯”了一声。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她说你对创业，有一种盲目的激情，就像年轻女孩恋爱时的盲目。”

　　“其实我也明白，即使我跟她去了美国，我们也会因为其他原因分开的。我难过的，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告别。”杰伊终于回答了我的提问。

　　“都分手了，还需要在乎分手的仪式吗？有那么重要吗？”我很不解。

　　“重要！再过几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我们需要和很多人很多事情告别，这已经是很令人遗憾的事，可最伤人的却是没有来得及告别就消失不见的。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就已经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会很后悔很痛心。所以，如果以后你有一天要分手，一定要好好分手，在各奔东西之前彼此感谢说声珍重。”杰伊若有所思地说，烟雾缭绕中一脸阴郁。

　　“你别诅咒我，好吗？”我没把杰伊的话当一回事。

　　婵娟还记得我的生日，给我打来电话祝福。她说李源找了一个律师，律师事务所给工厂的老板发了一封律师函，老板就认怂了，和婵娟和解，把拖欠婵娟8万元的提成打了折扣，一次性还了4万元给她。婵娟决定就此打住，不再深究了。我为她高兴。婵娟问及我和诺亚的进展，我说起了上海之行的见闻，婵娟骂诺亚花心，招蜂引蝶；我却忍不住为诺亚辩解：诺亚没错，他不花心，是我多疑善嫉。婵娟拿我没办法，郁闷地挂了电话。

　　星期五晚上，诺亚来慈溪了。“我如果不来，我担心你会胡思乱想。”诺亚有些无奈地说。他给我带来了一只翠绿色的玉镯子，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在我离开上海那天，诺亚自己去南京路逛，在玉器行买的。我那些天紧张不安害怕失去他的心终于踏实了，诺亚还是爱我的！

　　11月的浙江秋意萧瑟，寒意袭人。白天，我们去参观虞氏旧宅。诺亚怕穿着薄毛衣的我受寒，把我塞进他的风衣里，我顿时觉得很温暖很满足。幸福原来如此简单！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们就宅在家里，诺亚在上网，我看电视。后来他觉得冷，起身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我听到我的□□一直在叫，于是趁诺亚离开电脑有空时去查看。没多久，电脑右下角诺亚的Skype账户提示有新消息。当时是深夜10点，会是谁找诺亚？一时好奇，我点击查看了他的新消息，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一个叫Jane的人发信息给诺亚：“Hi 诺亚，你的周末过得愉快吗？明天晚上我会见到你吗？” 很显然，Jane是女孩，一个对诺亚有好感的女孩子。我的心一沉，对着Skype对话框发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理解消化这件事。就在这时，诺亚从浴室出来，看到了电脑屏幕以及对着屏幕发呆的我。

　　“你居然查看我的Skype账户！即使我的父母都没有权利侵犯我的隐私！梅雨，你很令我失望！” 诺亚极力压低他的音量，但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你的隐私是指你和其他女孩子的秘密交往吗？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我本打算心平气和地问诺亚有关他和Jane的关系，不曾想诺亚发先制人，冲我发火，我顿时怒火中烧。

　　“什么秘密交往！我连她是谁我都不记得了！”诺亚愤愤不平。

　　“那她怎么会有你的Skype账户信息？怎能添加你？”我质问。

　　“上周我室友带我去外语角，认识了几个女孩。她们问我要我的联系方式，我不好拒绝，就留了skype账户给她们。谁是谁我都不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要查看你的账户的。”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但面对愤怒的诺亚，我很难低姿态地道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令你这般怀疑我！”诺亚冲我吼道。

　　“诺亚，你想要信任,个人空间, 自由，爱情，你什么都想要! 可是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也冲诺亚吼道。

　　“可是我不是你的！正如你不是我的一样！”诺亚丢下这句话后，走进卧室，关掉灯和电视，躺下睡觉，把我一人丢在客厅。我在电脑前不知所措，头脑空白。

　　过了一会后，我关掉客厅的灯，摸索着进入卧室，脱掉衣服，悄悄爬上床后在诺亚身边躺下。诺亚仍是侧身，一动不动，面朝床的另一边。我很难过也很恐慌，诺亚真的生气了。我忽然很怕，怕他不原谅我。

　　我摸摸诺亚的后背，轻声地叫着“诺亚！”，诺亚不理会我。我用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他，可诺亚把我紧抱住他的手挪开了。他曾经那么迷恋我的身体，现在却已经厌恶了。我绝望了！转过身，在黑暗里默默地流泪。

　　第二天是星期天，诺亚没有再提前一晚的不愉快，但吃过早午饭后，他就早早回了上海，没有解释具体原因，没有吻别。我想，我们的恋情真的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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