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往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身边仍在熟睡的诺亚，我有一种恍如做梦的感觉。幸福忽然来到，令我不敢相信。我想我可能被现实打击习惯了，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尽情去拥抱及享受幸福。我轻轻地抚摸着诺亚紧闭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在心里悄悄地问着上天：我要怎样珍惜我失而复得的诺亚，我们才可以长久？我总是在感觉很幸福很满足的时候，隐约地担心会有一天从幸福的云端跌落……

　　手机忽然响了，我急忙起身拿起床边的手机。天元家具厂的麦克问什么时候可以来接我去宁波看新的供应商？我想了想，告诉麦克下午一点来接我。

　　诺亚醒了，从背后抱住了坐在床边接电话的我，说：“我听到你和一个男人在讲电话了！” 我告诉他是工作上的事情，下午我得去宁波一趟，会尽快回来，叫他在家里等着我。诺亚说道他后天就要回上海，复旦就要开学了。

　　“ 要不，我们明天去鲁迅的故乡绍兴吧！离慈溪两个小时，当天就可以往返。” 我提议。我们还有一天的相聚，而旅游是我们共同的爱好，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都是优质的美妙的甜蜜时光。

　　“ 好的，我听你的安排。即使当不成带团出国的领队了，你还可以做我的私人导游！” 诺亚说。知道诺亚一直记得我曾经的梦想，我的心里暖暖的。

　　“那我们利用你在上海期间，游遍浙江？这里就是很多唐诗宋词中描绘的江南水乡，有很多值得拜访的风景名胜。”我问。

　　诺亚同意了。他看到了放在我床头柜的古龙香水，说： “啊哈！你居然有男士香水！”

　　“那是我心爱的男人留给我的，装满了他的气味，和所有和与他相关的回忆。我想他时，就闻一闻，所有的回忆就会瞬间复苏，会感觉就像在他怀里一样。”不知道诺亚是不是忘记了那是三年前他留给我的古龙，我故意逗他，并拿起香水瓶，朝空气中喷了几下，使劲闻了闻。

　　“你这般想念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想想这过去的两年，如果你打电话给我，就会知道我会回来的，我们就可以一起等待重逢，也不至于把这两年过得这么漫长。” 诺亚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有些伤感地说。原本他还记得！

　　“可如果你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告诉你我想念你，不是令自己难堪令你为难吗？” 我平静地说。

　　“我知道中国人委婉含蓄，不喜欢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直接地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不要让我猜，我怕我猜不对，我怕因为我猜不对而失去你。” 诺亚低声说道，声音里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在他21岁生日时曾送过他玉观音，却不见他戴。我转过身，摸着他的胸前问到：“ 我之前送过你一个玉观音的，你不是说要戴在脖子上，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吗？你脖子上什么没有？”

　　“就知道你会问到的！颈绳断了，在苏黎世的珠宝店里没看到类似的绳子或和这块玉般配的链子，所以收起来了，没戴着。” 诺亚起身，从背包的里拿出那块玉观音。

　　手工编织的绳子在连接处松开脱落了，我也不知道如何连接好，于是告诉诺亚晚上我们可以到玉器店去看看，应该可以买到合适的链子。

　　“玉观音可以保佑你一生平安健康，所以我要你时刻戴着。而且，这是一个定情信物，我希望它可以让你想起我。” 我认真地解释。

　　“我不需要这些信物的提醒就会想起你。每7秒一次。” 诺亚搂着我的腰，一脸坏坏的笑容。

　　“为什么是每7秒想一次？” 我很好奇他哪里来的这么精确的数字。

　　“你不知道有一个著名的调查研究声明男人每7秒钟就会有一次性意识吗？” 诺亚笑着说，一脸坏笑的他有一种异样的魅力，很性感。

　　“真的吗？那你们男人还有时间工作学习吗？” 我很怀疑这个数据的可靠性。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诺亚的脸上堆满了笑。

　　我这才发觉自己进了诺亚的圈套，在他胸前捶了一拳，红着脸，转身离开。诺亚却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不肯放手……

　　中午时我们就在公寓对面的咖啡馆吃早午餐，一点钟时天元家具厂的麦克准时到咖啡馆来接我，我把家里钥匙留给诺亚，告诉他我尽量在五点前回来，就匆匆上车离开了。

　　那天下午的工作，我有些心不在焉。检查了宁波新工厂的厂房，设施设备和各种质量保证证书后，我要求去样品间看看他们的产品，老板面露难色，坦白说工厂成立半年来还没接过订单，压力很大，他很真诚地表示很想合作，会严格按照我们的要求生产出符合我们质量标准的产品。我很同情他，默默地希望可以帮他争取到他开业后的第一个订单。

　　检查一结束，归心似箭的我拒绝了宁波老板热情的晚餐邀请，要求直接回慈溪。回去的路上，麦克说起宁波老板创业的艰辛：机器设备，厂房等前期投入都是货款的，半年接不到订单都愁白了头发。我知道他的意思，告诉他我会如实报告，决定权在于威廉。

　　我回到公寓时，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电脑前上网的诺亚，心里忽然就涨满了温柔的幸福的感觉，仿佛心里有千万朵鲜花在轻轻摇曳。可以好好爱着至爱的人，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吧？

　　我走到诺亚身后，脸贴着他的脸，轻声地说：“诺亚，我好想念你！整个下午都在想着你！”

　　“是吗？有没有每7秒想我一次？” 诺亚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笑意。

　　“讨厌！”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诺亚的玩笑，站起身，离开了诺亚身边，到冰箱拿饮料。

　　诺亚离开电脑，走到我身边，一 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柔声说：“我也很想你，你不在身边的整个下午都在想着你。我一直盼着你回来，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里呀？”我一边问，一边顺从地跟着诺亚走出房门，下楼。

　　“别问，只管跟着我走！” 诺亚牵着我的手，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他时尔倒退着走几步，望着我微笑不语。夏日的黄昏，夕阳西下，晚风徐徐，空气里似乎都充满了脉脉柔情。

　　走了十多分钟后，诺亚把我带进街道旁的一家乐器行。店里，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弹吉它，看到我们进来后，他站了起来。诺亚微笑着，用中文和他打招呼：“我又来了。这是我女朋友。” 诺亚向男子介绍我，很显然他们认识。男子把我们带到一台钢琴旁，说：“就用这一台吧！”诺亚给我搬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在钢琴前坐下。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诺亚第一次离开阳朔的前一天，我们在彩燕吧听过一张钢琴曲CD，诺亚说CD的演奏者在弹柴可夫斯基的“悲怆”时有些键的处理有欠妥当，他可以弹得更好。他想让我听他弹奏，可当时的阳朔并没有乐器行，没有可以让诺亚弹奏的钢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诺亚的意思，他是执意要为我弹一首弹琴曲。

　　“你准备弹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吗？”我问。

　　“不是！送给我心爱的姑娘，只有小夜曲才合适。舒伯特小夜曲。” 说完后，诺亚修长的双手轻抚琴键，舒缓深情，婉转悠扬的旋律如流水般流淌开来。

　　诺亚一边弹奏，一边时不时抬头，微笑着凝望着我。我痴痴地看着诺亚，觉得此刻的他浑身都散发着光芒，魅力四射。而沐浴在诺亚深情款款的目光中，我相信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最幸运的女孩。

　　一曲终了，诺亚得意地问我：“ 我弹得怎样？”他的双手仍定格在琴键上。

　　我走到他背后，搂着他的脖子，说：“非常好，的确比有些大师还要好！” 我像个粉丝一样，对他充满了崇拜。他转过头，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吻。

　　走出琴行后，诺亚告诉我下午我去宁波后，他独自在街上闲逛时发现了这家琴行，于是萌生了要给我弹一曲的念头。他用有限的中文问琴行的老板能不能在他带女朋友来时让他弹一曲，热情的老板一口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刚才浪漫的一幕。

　　我们在琴行附近发现了一家玉器古玩店，走进去一看，正好店里有可以挂玉观音的颈绳。我在店里还看到很多有个性的复古风格的首饰，于是问诺亚：“诺亚，你可以送我一件首饰吗？像我送你的玉观音一样，可以戴在身上并且保存到永远的一个定情信物，代表你对我的爱。”

　　“当然可以呀！你想要什么？” 诺亚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挑中了一枚仿版红珊瑚戒指，指给诺亚看。没想到，诺亚面露难色，为难地说道“戒指不能轻易送的。订婚或结婚时才送戒指。”

　　“我知道戒指的特殊意义，可这不是婚戒或订婚戒指，这只是装饰用的普通首饰呀，不代表任何特殊意义。” 我坚持。

　　“那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个戒指？” 诺亚仍是不愿意给我买那枚戒指。

　　“诺亚，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安定下来？从来没想过向我求婚？” 我望着诺亚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到。

　　“梅雨，我有幻想过我们有一天会结婚，会有孩子。我经常在脑海里想像过这样的画面。但现在，我没有这个计划。因为来上海学中文，我本科的毕业会被推迟。我有可能还会继续读研究生。我目前，对于未来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 诺亚耐心地解释。

　　这个回答令我很失望，但我没有绝望。“诺亚，你希望我们可以长久，有朝一日可以结婚的，对吗？” 我问，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回复，泪水已经在眼里闪烁。

　　“我当然希望我们可以有结果。难道你还没有感受到我到你的爱？不确信我爱你吗？” 诺亚质问，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那你买下这枚戒指，好吗？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后，你决定娶我时，就用这枚戒指向我求婚。” 我其实只想知道，如果我等他十年，诺亚会不会娶我。

　　“我要向你求婚，也不会用这么便宜劣质的戒指求婚。” 诺亚仍是不肯给我满意的答案。

　　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泪水充溢了眼眶，流成行。平时随和随意的诺亚总是迁就我，可似乎不情愿做出将来会娶我的承诺。我很伤心。

　　诺亚看到了我的眼泪，我沉默的抗拒，终于妥协了，柔声说道“好吧，我买下来，我先收好。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的愿望。以后，求婚时，我会额外再买一个钻戒给你。好吧？” 诺亚无可奈何地说。

　　我终于放心。诺亚的确是爱我的，他的确是希望我们会有结果的。如果我们努力了仍在未来的某一天分开，那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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