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烨曲

作者:四兰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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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第七十九章 顶风冒雪
      对于这样一个不听话的病人,我这个大夫脸色当然不好看,狼兆两个心腹佐领海青和善福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我这样一个身形瘦削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水镜茶色眼镜的女大夫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较场上,抓住那比我还高半头的马鞍,从马背上揪住狼兆的耳朵,把这精壮男人从沙场上拉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抓进营帐里换药包扎缝合。
      风尘仆仆的洋大夫口里绝不示弱,大骂着:“不要命了是吧?觉得自各儿是条好汉是吧,这血不值钱,好啊,那就捐点出来,我那药房里正需要,不怕痛是吧,要不让我这手术刀再给开膛破肚试试?”
      我一边手脚很重地撕开染血的绷带,一边查看崩裂的伤口,毫不客气地开始用刚实验蒸馏出来的高纯度酒精清洗伤口,这几下可真的比当初缝合还要疼,这荷尔蒙爆棚男人突然跟杀猪似的叫起来————啊,你谋杀亲夫啊?
      我用镊子夹起药棉故意往伤口里桶,口里继续气愤讽刺道:“叫啊,叫得越大声让外面的军士听见,好让他们都来看看,咱们的狼兆将军是条不怕疼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这几句狠话让狼血将军拼命闭了嘴,可痛得拳头直往火炉边钢板边砸过去,我一边准备重新缝合,一边对掀帐子进来的戴荃责备道:“你这大夫也是不合格,怎么能任由病人胡闹呢,这可是手术刀割的口子,又深又细,愈合时间比普通刀伤要长,出去告诉将军身边的人,不许再让他上较场,否则流血不止可没办法止血,到时候化脓发炎只好把胳膊切了。”
      戴荃听见我这威胁的狠话,也不言语,目光有些怪怪的,放下水盆就出去了。
      我埋头专心缝合伤口,熟练地绕着手术活结,身边燃烧的小小火炉并不能让野外的军帐温暖如春,可我却感觉身边有一团赤日烈焰在燃烧,在靠近,这炽热慢慢靠近后背,腰身,肩颈,双臂,耳朵,这麻酥酥的感觉挠得我手术动作差点走形,吞咽了一下口水,摒除杂念,发挥医生的职业操守,坚持完成我的修补缝合手术。
      然后,然后当然是炸了锅,我可是拼了死命要从这满身臭汗荷尔蒙爆发的男人怀抱里挣脱出来,实在没有这家伙力气大,只好——————你再吃老娘豆腐,信不信我阉了你?
      实际上我的脖子到耳背已经被种下了粉草莓,这男人要强吃豆腐,我只好,往他那命根子招呼了。
      这狼血将军不要命,不过却要命根子,而且见识过这细刀子割肉的锋利,本来就是男女化学反应折腾的想占点便宜,这便宜也占了,事情闹大了可不是很丢脸,于是,我这才感觉到这军帐里寒冬腊月的温度。
      “别,老子还没生儿子,这红毛子蓝眼睛女人真够劲,哈哈哈,又有我们南边苗寨女人的辣劲儿,我喜欢,说真的,这血肉模糊的人肉硬是能缝得这么好看,缝衣服一定是把好手,这针线工夫谁教你的?”
      我一边收拾手术工具,听到这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还口:“你当我是裁缝,法克,起开,在下只会缝人肉,不会缝衣服,将军觉得在下缝得好,尽管不在乎继续作死,到时候手臂发炎化脓,我就用锯子把这手臂给卸了,将军就只好当个独臂将军了。”
      对这样的粗人,我也犯不着客气,可这厚脸皮男人不但没发火,反而跟牛皮糖一般粘着我,反正就是变着方儿吃点甜头。
      我没工夫跟他磨叽,推开他那厚墙一般的胸膛要走,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我,几乎是不由分说粗野蛮横地抱住我就要吃老娘口水,这却是当兵的做派,哪里像李光地那样文人浪漫地说半天不着边的情话。
      知道挣扎不开,我干脆懒得用力,看他却要怎样?反正这里是军营,他总不能在这里把老娘给办了,我那小徒弟戴荃还在外面呢。
      他这贪恋蜜汁的方式也确实够粗野,等估摸着这豆腐被吃得差不多了,我掐住了他游走放肆的手,笑道:“将军,玩笑开得太过了,安莎可不是下三堂子里任人随意欺负的姑娘,这无伤大雅的玩笑适可而止,我那小徒弟身上可戴着火铳子,再说,您这身份,让外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他抚摸着我红肿的唇角,意乱情迷,眼神感性深沉,豹子一般野性吼道:“好,老子就喜欢不做作的女人,哈哈哈,安莎,老子喜欢你,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得到你,三媒六娉还是刀山火海,老子娶定你了,你说吧,我们苗寨的男人看定一个,一辈子就这一个了,天王老子都不改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还嫌惹的麻烦不够,要跟这野兽一般的男人扯上关系,行了,家里的猫一定饿死了。
      再说了,我已经不再是听了几句情话就能付出一切的年纪了,都过来人,哪里有那么多山盟海誓。
      这男人,一时情难自已,能信吗?
      这世上,誓言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谋求情感的工具,谁都一样,如同我那前任,能如祭司对首领一样,前世今生挚爱不渝的,太少,我还没这个命,那么容易就遇上了。
      一个人,命运是一回事,人品是一回事,男人和女人,能和谁相守过日子是一回事,爱上便无怨无悔矢志不渝的,说到又做到,白首不离的,太少,这便是红尘,这便是无常。
      我掀帐出去时,正好看到戴荃眼神里的质疑,还有一丝酸涩,我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感情这个东西,不是你爱我我爱你这么简单,那也是有因果的,情债,也是最难还的,干干净净的不好吗,我不过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的过客。
      连李光地这样谦和的男人我都惹不起,狼兆这样野性火热的,呵呵,我还有理智。
      看着我和戴荃顶风冒雪离开,狼兆的话还是留在我脑海里————————等到了热河你就晓得了,我不是开玩笑,我会给你个惊喜的,我看中的女人不会错。
      回戴家老宅路上,戴荃毕竟年少,虽然这些时日跟着我在宫里学医,人老成了不少,但毕竟也是情窦初开。
      “师傅,难道你们外国女人就不嫁人?师傅,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女人,为什么万里迢迢把自己流放到这里来?你还回家吗?你确定,你不会在这里留下牵挂?”
      我笑了,少年人的问题总是那么纯洁,我要怎么引导这少年,想了一想,说:“关于我的过去,师傅以后会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无论如何,师傅都明白,我在这里不过是个外人,是个过客,飞鸿踏雪没关系,可若要陷进这雪地里,到时候要从雪地里逃离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关心师傅,我都明白,但你要明白,每个人都会长大,对于男女情事,有时候只有身在其中的才有资格评判,因为爱情,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分心太多,结局一定不会是完美的。”
      戴荃似懂非懂,站在老宅门前的石狮子前,拂去那雌狮子头顶积雪,回头疑惑问:“师傅的意思是,这世上的事远不是拂去积雪那么简单,每家门前的石狮子头上多少都会有些不干净的积雪,谁能永远干净,这雪化后,也不过是渠沟里的脏水,师傅是不想趟这脏水的,有时候身不由己,但心底,还是洁白无瑕的,就算将来我会喜欢上什么人,我也会娶妻生子,但我的内心是可以保留一块这样留着飞鸿踏雪痕迹的雪地的,是吗?”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少年郎,我会心一笑,人生难得有这能通心曲的知己徒弟,我上前,整理他的风帽,抚干净他睫毛上的残雪,拥着他肩膀,亲切道:“进去吧,雪越发大了,瑞雪兆丰年,进去喝一杯暖酒,什么都别想,只想着好好学本事,快过年了,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家人,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事,男欢女爱不过是一晌贪欢,父母亲人才是人生最后的归宿,你喜欢的女孩子再好,也比不上跟你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妻子,因为她才是陪伴你终生的至亲之人。”
      我很巧妙地告诉戴荃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明白的真理,不知道这孩子听懂没有,但我们这对师徒彼此都明白,飞鸿踏雪的那一块纯白的雪地,都彼此埋藏在内心深处便好。
      我来到这里不过数月,到今日,却真正找到了一个让我安心的家,戴家老宅,前院门房里乐家药房诚善经营,知恩图报。后院里,小徒弟加上老仆人跟我这个外来者相依为命,相互信赖。
      我丝毫不眷恋皇帝的恩宠,狼血将军的热血爱情,博学大儒的另眼相看,是,我应该珍惜这些,但这些人对我看法,不过是建立在有用有利的基础上的,我敬服皇帝的英明心术,尊崇李光地的学问礼义,敬畏狼兆的强悍铁血,但对于一个早已过了追求物质心动年纪的女医生来说,经过了穿越时空的生死,看过了古今中外那么多悲欢离合,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还有情感上的追寻,那么,我不过只是想追寻一点不沾染尘世利欲的寄托,让我还相信人间有情而已。
      我原本以为,这样不切实际的理想是荒唐的,是完全不切实际的,是不可能遇到的,但很快,上帝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会以人的臆想为转移。
      因为我遇到了这个男人,这个让我这个外来者都心疼的男人,这个让康熙这个铁石心肠的孤家寡人都无法面对的男人。
      有时候,我相信,皇帝后来愿意为我破例,让大清的人都明白皇帝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这个男人的存在,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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