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阙

作者:奢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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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女诔(二)


      秦帝寝宫,楼高九重。鳞次栉比,美轮美奂。此间物什,俱为金色。龙气滚滚,遮天覆地,天家气象,自是与外间不同。此时沧芷皇帝琉染正高卧龙床,宸妃娘娘端坐在侧。琉染斜睨了宸妃一眼,道:“阿琰,朕必须立墨璇为后,因为她是晋国帝姬,朕不能拂了晋皇的颜面。但是秦国未来的皇帝必然是你的儿子。”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珠眸盈盈垂泪,琰姬不愧有绝世风华。一颦一蹙,都是那样的美艳。
      沧芷皇帝扫了一眼琰姬微凸的小腹,淡淡地说道:“前段时日,鲁君派来使臣诉说旱情。朕已答应赠予五十万石粮食。”
      琰姬微微一愣,道:“鲁地如今大旱,五十万石粮食只是杯水车薪。皇上能否……”
      “记住你的身份,现在你是大秦的宸妃!”沧芷皇帝薄怒道。
      琰姬绞碎了锦帕,却只能闭口不言。
      关雎宫前,镜湖泛着粼粼波漪。潜潜凭阑望去,似乎又感受到了沧浪之水刮来的海风,凉爽而清冽。
      吱吱站在潜潜的肩膀上,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呀!”一阵清罡吹乱了潜潜的刘海儿,她惊呼一声。
      “乡野村妇!”一位傲娇的婢子走了过去,睥睨了潜潜一眼。这个婢子潜潜知道,是琰姬的贴身丫鬟,名唤翡翠。
      吱吱冲她恶狠狠地叫了几声,翡翠立马朝吱吱做了一个大鬼脸,还做出拔毛的姿势,吱吱立马噤若寒蝉。
      与禽兽都斤斤计较,这究竟是什么人呀。“呀呀!”潜潜试图安慰吱吱。但是吱吱心理伤害已经造成,却是无法挽回。
      “低贱!”翡翠昂着高贵的头颅离开了前殿。
      雕栏画柱,龙行凤舞;楠桌鎏碗,金碧辉煌。琰姬正在捧着自己的肚子踱着步子。
      翡翠道:“娘娘!”
      “皇上他拒绝帮助鲁国了,翡翠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本宫了。”琰姬垂下黔首,定定地望着翡翠。
      “娘娘,您是尊贵的鲁国帝姬,而皇上则是雄才大略的秦王,现在晋国是秦国的大敌,可是又必须互相最给面子。那么墨璇帝姬成为皇后也是必然。要想皇上心中只有娘娘,就必须设计陷害墨璇。”翡翠不徐不快地说着。
      “哦,计将安出?”琰姬十分上心。
      “娘娘可知道凤符?”翡翠循循善诱。
      “嗯?”琰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陛下的龙符可以调动天下百兵,而皇后的凤符也是可以。”
      “难道你说的是明葛之战。”
      “没错,如今秦楚陈兵明葛,不日必将有场恶仗。若是因为墨璇帝姬而兵败如山倒,那么皇上又会怎么做呢?”翡翠双眼闪过一抹精芒。
      “哦?”
      “到时秦鲁联盟,共同攻伐晋国。鲁国定然能变成东方大国,而秦国更胜现在,彻底坐稳西方霸主之位。帝姬内有皇上宠爱,外有大国为援,谁又能撼动帝姬的地位?”翡翠的言论里充满了诱惑。
      沧芷元年夏六月,热气蒸腾,旱魃肆虐于北。大将军孟辰用十万大军将楚将项鸿十面包围于明葛之野的翠嵩山上,不日当建奇功,歼灭楚国主力。却收到皇后凤符,命令其速回雍京。扼腕太息之下,秦军仓皇撤离,不想楚军趁势穷追猛打,一时间,秦国损兵折将,转胜为败。
      雍京主殿,孟辰自然五花大绑,为秦国公卿所诘问定罪。不想孟辰取出凤符,怒斥皇帝昏庸,皇后恶毒,情势急转直下,公卿愤愤,要求立马从椒房殿缉拿皇后。后来所有线索都指向关雎宫。琰姬心内惶惶,命人请来翡翠,从长计议。
      “帝姬,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一旦公卿确认是我们关雎宫偷偷拿出凤符,娘娘和奴婢的命是小,恐怕整个鲁国都无法承受秦王的滔天怒火。”翡翠眼中尽是忧色。
      “是呀,如今本宫再也不想当六宫之主了,只求能够保住宸妃的位分。”
      翡翠诧异地望了琰姬一眼,琰姬慌忙改口:“即便是被逐出秦廷,只要能够保住鲁国的国祚也就感到万幸了。”
      翡翠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只有祸水东引了。”
      “祸水东引?如何祸水东引?整个秦宫都知道那凤符和我们关雎宫脱不了干系!”琰姬手足无措,显然是慌了神。
      “是啊,整个秦宫都知道凤符失窃,假传圣旨之事和关雎宫脱不了干系,可是没有人敢说这件事情和帝姬脱不了干系,因此我们只需要在关雎宫中找一人顶缸便成。”
      “啊?”琰姬的双眸恢复了一丝神采。
      “帝姬,从山旮旯里来的贱婢潜潜竟然是楚王派到鲁国的细作。世人皆知,楚王芈臣一直想要吞并鲁国,因此派了细作,准备探听鲁国的虚实,还故意和宗女搭上关系。却不想宗女竟然得到秦太子的青睐,成为帝姬,和亲秦邦。楚国也就改变了计划,终于此人觅得良机,窃得凤符,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此事帝姬原来都是不知晓的,帝姬也是受害者。”想想那日吱吱冲她恶狠狠的嘶鸣,翡翠脸上就有一抹厉色。
      琰姬本来还有一丝挣扎,不想就此牺牲潜潜,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潜潜和琉染相处的细节。然而反驳的话语刚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呢?只希望琉染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一个与他相濡以沫的人。这样自己就可以对眼前的荣华富贵坦然受之了。至于潜潜,她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自己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呢?大不了以后,等自己的儿子成了秦王,给她修一座像样的坟茔就成。本来就是乡野村妇,死后就能有一张席子就不错了,能有这样的造化,也算是自己不忘姐妹情给她的体面了。想到这里,琰姬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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