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梦穿心

　　初八这一天凌晨六点整，庄子西边的地基里，一阵鞭炮声响过，古山凡在老先生指定的位置高高的扬起锄头，深深往下挖去，两手紧握锄柄，用力往上一撬一拉，一大块新鲜的泥土翻了上来，"好！"周围的人见主家破了土，都高声喊了一嗓子！然后各自操起家伙，便开了工！

　　古山凡赤着脚站在土里，看到村长和那位胡须花白的老先生坐在地埂边谈着话；看到周围一个个挥动的锄头，带起一阵阵细小的泥土扬在空中；又看到站在一旁甜蜜的笑着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只觉得自己通身清白空灵，四周像是十分喧哗，又像是十分寂静！湿润的空气混着泥土的香甜直钻入他的鼻孔，充溢在整个胸间！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整天庄子里都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
　　"看来大势已经定啦，曹品这下子鸡飞蛋打了！"
　　"我看未必啊，曹品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能放得过古山凡！"
　　"哼，想不到曹品也有今天，他肯定没有想到会栽个这样的跟头！"
　　"就是，也让他尝尝脸上无光的滋味"

　　又有人说:
　　"其实多一户人家也不错，证明咱漆庄这地儿香！"
　　"我家吃饭的桌子腿晃了，一边高一边矮的，回头请古山凡来修一下，哎你家姑娘不是要出嫁了吗？那嫁妆可以请他打呀！"
　　"我看古山凡也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又会这门挣钱的手艺，有这样的邻居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呀呀，这回坏醋了，这个狐狸精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哼，我们家老刘可不是那种人，他只听我一个人的，他要敢动歪心，看我不阉了他！"
　　"刘家嫂子，你舍得阉吗？"
　　"你这个嘴上没把风的货，你不要跑，看我不掐死你，"
　　…………
　　一众村民议论得刹不住，开始时交头接耳，后来就偏了方向，嬉闹打趣，没个正形。
　　而之前去欺辱过古山凡的人呢，一部分心里有点踹踹不安，一部分却也无所谓。

　　晚上的时候，曹品黑着脸带人堵了村长的家。
　　村长听到动静，也不出屋，打开窗户伸出头来，打量了一翻院里的一堆人，慢条斯理的说:"这不是曹品兄弟吗？你什么时候落了草当了山大王啦，还拉了这么一帮子好汉！今天这就是来我门上打家劫舍了？是吧？"

　　"曹歇，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吃里扒外，把一个外乡人留在庄里，还帮这帮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曹品走上前盯着村长问！

　　村长看着他说:"什么意思？你说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在家里招待一个朋友，你就跑来管我，问我为什么要招待朋友？我不过是拿出好东西款待这位朋友，你就跑来问我，为什么要拿这好的东西款待朋友？

　　这跟你在家里煮鱼款待你的朋友，我跑去你家，问你为什么要款待这个朋友啊？为什么要拿这条鱼款待朋友是一个道理的！

　　曹品楞了一下，喝到:"你不要绕来绕去的乱扯一通，给我好好说话！"

　　嘿嘿嘿，村长笑着说道:"笨蛋，意思就是我招待朋友，以及拿什么招待他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这事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跑来管我的闲事，还带人打上门来，我看你真的是要造反了。"

　　"我哪里是打上门来了？我只不过是带了几个朋友而已！"

　　"几个朋友而已？哦，原来这都是你朋友啊，不过我看着面生的很，来来来，既然都进了我的院子，就算是我的客人，你介绍他们给我认识，好好介绍，一个一个介绍，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今天为什么要来我家里做客！都介绍清楚了，我才好准备饭菜！"
　　村长一字一句的说着，一边一个个仔细打量这些人。

　　今天曹品脸面丢光了，他恼羞成怒，卯足了劲，要在村长身上出这口气，他跟带来的人都计划过了，只要时机合适，就制造混乱，趁乱教训村长一顿！不过对怎么下手意见有点不统一！

　　这几个人都是曹品在外边认识的狐朋狗友，曹品答应会重重感谢他们，请他们来压阵。他们认为来了后要先查探清楚，趁村长一个人时才好动手，最好是他出门在外面路上，众人一哄而起，趁乱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撒腿就跑，这样最保险！

　　但是曹品不同意，他本来就是要当面质问村长的，他到现在都认为这件事是村长朝秦暮楚所至。
　　他觉得村长一开始肯定是愿意跟自己换地的，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又没半个儿子，他霸着那块地也没用，之所以迟迟不答应，是想等自己给他拿好处，可是一时等不到就把心偏向了古山凡，古山凡绝对给了他不得了的好处，否则没有理由白送一块地给古山凡，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白白把好东西送给别人的呢？

　　所以曹品认为是村长亏欠了自己，害自己失了那块地和脸面！一定要质问他，等他无话可说了再让人教训他一顿，这样自己这口气才算出了一点！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帮手也是会顾及到后果的，也是怕惹麻烦上身的！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那点好处还远不足以令他们去冒险。

　　但是暂时曹品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那几个帮手这会心里已经犯嘀咕了:
　　"曹品这人真是磨叽，进门还讲东讲西，错失机会，何况那家伙在屋里根本就不出来，还把自己一个个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再动手那岂不是自找麻烦？而且如果出了事也未见得曹品会搂着，再说这人多多少少是个村长，事情闹大了连累自己真的就不妙了！"
　　帮手们想到这里都萌生了退意，只是碍于和曹品的关系，不好掉头就走，所以也就只得继续压阵，不过这时候却真的只是压压阵了！

　　村长说完让曹品介绍朋友给他认识这一翻话后，注意观察到这几个人，发现他们都有了顾忌，所以也就不再理他们了！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来。

　　曹品看到他出来不禁大喜，挑着眉毛对着他说道:"曹歇，咱们都别卖关子了，我问你，你凭什么要把我要的那块地白送给古山凡？"

　　"你要的？你想要的就是你的了？你搞没搞清楚那块地是谁的？嗯？你想要天上这星星月亮，星星月亮就是你的了？你想要钱，那国库里的钱就都是你的了？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连个小娃娃都不如？"村长拖着声音说完，斜着眼瞟了瞟那几个压阵的。

　　曹品脸红脖子粗，吼道:"曹歇，你少给我挑刺，你给我回答问题，你到底凭的什么，要把地白送给古山凡？"

　　村长有点无奈，回答他说:"凭的什么？凭我喜欢送，凭我高兴送，这块地是我的，我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是，没错，你几次三番来找我换这块地，可是我不愿意跟你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你不依不饶，还天天来纠缠！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套你的好处才不答应你？你还真别以为我要贪你的好处，你就是拿十块地跟我换，我也不可能跟你换！你脑子清醒点！"

　　曹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向身后的帮手使了使眼色，结果那几个帮手完全没反应，仿佛因为天色太黑，一点都没有看到他的暗号似的。

　　曹品这才发现自己今天又栽在村长手里了，这口气看来是出不了了！心里一阵沮丧！

　　村长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刺激他了，于是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事到底怪谁？人家古山凡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就因为人家是个外乡人，因为我把地给了他，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你要知道，这快地是我的，不是你的！就像刚才打的比方，你相中了我手里的鱼，你问我要我不给你，我拿它去招待我的朋友，你就要死要活，你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你还嫌丢人不够？

　　再说，这个庄子里的人都是慢慢从别的地方迁来的，区别是迁来得早点的晚点，谁也没有权利说这个庄子就是谁家的，就敢不让别人来定居，政府都同意人民自由迁移，你曹品比政府还大？你就不想想，就凭着你想耍就耍，想挑事就挑事，你以为这庄子是你家的啊？

　　再再说，人家古山凡有手艺，这样的人来咱们庄里定居是很好的事，大家都可以跟他学木匠活啊，保不准以后咱们庄还能出个木匠队嘞，能让庄子里的人多赚点钱，日子好过一些，你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哎，算了，这种事就你那脑袋是不会想明白的，"

　　一翻话彻底噎住了曹品，他灰头土脸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狠狠地说"好，好，曹歇，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枉你也是姓曹的，没想到你是个叛徒，当初我就说你不跟我换地肯定是有原因的，那时候你推三阻四不跟我换，等古山凡这一个外地人一来，你就变成了孙子，替他跑东跑西，我听人家讲古山凡是可你领来的，你从哪里领来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村长听到这里脸一沉，站起来怒道"没错，是我领他们来的，人家古山凡不偷不抢，还有一门好手艺，咱们庄多一户这样的人家有何不可？这事我向政府都说明了的，政府都依得，就你依不得？
　　最后再说一遍，批给他的那块地是我的土地，批给他盖房子我都没意见，你激动什么？你自己在庄里已经建了好几处房子，还要建多少才够？不要以为你一天横行霸道的，庄里人都怕你，这庄子就是你的天下了，你不要太过分，你再闹事的话，国家还有国法管着你。"

　　曹品气得脖筋乱跳，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得很，你是村长大老爷，你关系广泛，想帮谁就帮谁！想批给谁就批给谁，我们无权无势无话可说，我可看出来了，你这是要把这要饭的当祖宗当财神爷来供了？"

　　村长又好气又好笑，半天才说"曹品，你这不是找抽吗怎么乱认祖宗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祖宗好像跟我的祖宗是同一个哎！"
　　"你。。。好，好！我曹品说不过你，你就好好的供着你的财神爷吧，供高点！千万别摔下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这房子建起来，"说完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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