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活没有白干的，白干都不干。皇帝不差饿兵。
　　剑宗受中原国主供养，每年收取些桃木，精铁做剑，又有初入门的弟子和外门弟子们需要饮食财物生存，普通弟子服饰也需要布匹人工，剑宗宗门虽然志在修道，基础生存资料必经来自人间。万年寺的大和尚们，还需要红尘化缘，一方面自身需要生存延续，一方面为众生做广大福田。剑宗亦非独立于红尘的存在。
　　吃人家的嘴短。我经常去万年寺寻觅素斋，见着他们的和尚居士有事，难免帮把手。剑宗弟子们受了国主的财帛，也只好为之服务。每年巡逻的弟子们回来换班，都会安排新的巡逻队伍，我看着报名的弟子们准备外出的行头，在演武场列队誓师，分赴各地，就感觉他们其实不是弟子，而是剑宗收取国主财帛后，给国主打的一张张收条。
　　剑宗家大业大，消耗也大，巡逻队每年执行任务，除了带回国主的财帛，各地的供养，也会有些意外的收获。比如曲玄的剑，就是路过某山意外得了玄铁炼化进去，从而更加强大。我平日在宗门待着，就用宗门演武场的剑。对招的弟子拿木剑，我就拿木剑，他们拿铁剑，我就拿铁剑。我做了剑宗大师兄，实际上没有自己的剑。
　　春去秋来，这年下山的弟子巡逻间传回警讯，太行山以东瘟疫横行，入内查看的弟子被狐妖攻击陨落，只来得及传出消息。各地弟子们陆续受到攻击骚扰，各有损耗。封魔大战之后，平静了数年，又掀起风波。这一代弟子们长于和平，日常巡逻不过是抓些盗匪恶人，对上妖族，光消息就让人慌乱了。师尊派了曲玄带队前去查看，我整日清闲，一同前往。
　　出门之前，我去找万年寺主持喝了些茶，去斋堂蹭了顿饭，又跑去客堂，找知客大和尚帮我祭炼一把飞剑。毕竟出门，御剑时总不能跟宗门里一样，随便折根树枝子。出门在外，面子还是要的。
　　万年寺卧虎藏龙，有不少证悟的大和尚隐修。普贤菩萨的道场岂是等闲？比如眼前的这位知客，乃是观音师兄的化身，不知何时起的头，也不知是有约，还是打赌。总之我幼年满山乱窜，一天路过，发现观音师兄在此，执了毛笔，正在画一副扇面。旁边一群信徒，双眼放光，眼珠子转也不转。师兄桌子上摆着一堆空白扇面，石台上晾晒着若干写好画好的，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微笑赞叹。
　　我的字根本拿不出手，画更难提，欣赏水平也就那样。纵然是去方丈那蹭茶，也不懂茶道的行云流水，蹭饭，也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至于茶水饭菜的好坏，味道都很不错，反正比辟谷丹强出多多来。自从见了观音师兄，就开始了我蹭吃蹭喝的串门生涯。开始是自己蹭，后来是几个人一起来蹭，当了剑宗大师兄，就是一帮人来蹭。师兄的就是我的，蹭起来毫无压力。
　　佛门高僧，越是高僧，往往伪装成一般的和尚。所谓一般，就是有可能在寺庙的各个岗位，看上去普通的不能更普通。除非有认识的点破，往往一生隐修，不会有人知道。想想也是，若被佛教狂热分子知道，天天踏碎门槛，或者带兵来夺，哪里还能好好的说法度生。喔，我还没说过，方丈身边的执事弟子，每天打理方丈的书画那位，就是我师父阿弥陀佛的化身。说这话已经是多年以后，场景不再。当时是不能说破的。佛门的习惯，被人说破就走，免得啰嗦。
　　话说我既然要出门，当然去找自家师父师兄，帮忙祭炼一把飞剑。祭炼的材料，观音师兄说，你去你道虚子师父那里，把你当年的肚兜和包被取来。然后师兄将其炼化，做成一把小巧的匕首，简朴古拙。有教授我炼化之法，将匕首藏在发间，似一枚发簪。后来有些地方的女子，将发簪做尖，用来防身，就是从这个创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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