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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素剑
午宴一结束,沈江柳就寻了条路,独自来到祁家堡外。
祁家堡中心是居住的房屋,外面一圈一圈围着一望无际的良田,他们在这里从事生产,自给自足之余还进行买卖。
雪后的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银白,刚刚过了收获的季节,田野上也没有了劳作的身影,三五成群的孩子在田垄间欢笑嬉闹。
沈江柳随意选了个方向漫步而去,一片茂密的竹林映入眼帘。这银白世界里罕见的绿色,依然彰显着生命的奇迹,即使被一夜的大雪压弯了竹枝,也仍旧不减傲骨。沈江柳好奇之下,往林中走去,走了一段路,沈江柳吃惊地咦了一声,快步向前跑去,果然没几步他就回到了开始进去的地方。
是阵法啊,很久没有遇到如此高明的阵法了。沈江柳眼里露出兴味的神色,略微思索了一番,再次踏入竹林中。
乾三,巽五,兑九,艮七……不远处传来细细的流水声,成了。
沈江柳微微一笑,快步走出竹林,眼前赫然是一片世外桃源。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间蜿蜒而下,偶有几片槐叶随流水而去,雅致的小楼静静地立在高大的槐树下,院子里还有一个藤条编的秋千,上面坐着一个沈江柳意想不到的人。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沈江柳走到槐树下问道。
“这里是我的秘密,已经多年没有人造访了。祁家堡人都解不开外面的阵法,如果有客人的话,那就只能是你了。”祁念桐背靠着藤条,望着潺潺流动的溪水,一脚架在木板上轻声说道。
没有故作的温柔,没有轻浮的调笑,沈江柳诧异地看着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祁念桐,一瞬间是真的很好奇那对夫妇是怎么养出祁念桐这样性情古怪的孩子的。
“我记得你并不精通阵法?”
“呵。我照着书上摆的。”祁念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管用。”
祁念桐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默默地盯着溪水出神。一时之间,只有流水的声音在响着。
“小时候我和娘身体都不好,爹那时总是很忙,见娘喜爱这里清幽的环境,便在此修了个小院。爹不在的时候,娘就会带着我来这里小住。但是后来,爹有了很多时间陪着娘,这里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祁堡主和夫人真的十分相爱。”
“是吗?”祁念桐嘲讽一笑。
“你不这样认为?”沈江柳诧异地问道。说起来,这家人还真是有点奇怪,祁连天夫妇幸福恩爱,祁家堡其他人也对女主人敬爱有加,但偏偏小叔子不待见嫂子也就算了,连祁念桐也对自己的母亲十分冷淡。
“……我爹确实很爱她。”祁念桐沉默片刻道。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怀疑祁夫人的感情”,沈江柳微笑着说道,“但是作为有过爱人的过来人,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祁夫人爱着祁堡主,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祁念桐若有所思的用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半晌后调笑着问道:“你说的爱人,指的是沈降?”
“我喜欢过沈降这件事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吗?”沈江柳愣了愣之后,哭笑不得的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我也有我的消息渠道。”祁念桐笑着对沈江柳眨了眨眼道。
“好吧,看在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的份上,你想问什么?”沈江柳无奈地问。
“你们是在烟萝宫相爱的?”
“嗯。”
“那你身上随身带着的香囊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喽?”
“要说定情信物的话,应该是空素剑吧。”沈江柳回忆道。
“空素剑?是那把武当派第十九代掌门用过的宝剑?听说那是沈慎的遗物?”祁念桐的手指不自觉地停止了敲击,问道。
“你的消息倒真的是灵通”,沈江柳笑道,“那把剑是沈慎的遗物,但是不再是十九代掌门用过的那把了。”
“哦?为何?”
“因为现在这把空素剑在二十多年前在烟萝宫被重铸过。”
被重铸的空素剑啊……祁念桐内心涌上一阵兴奋,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空素剑就是一切的关键。
“怎么?这是很不得了的消息吗?”沈江柳看着祁念桐因激动而微微抽搐的手指笑问道。
“不,只是突然发现你这次下山没有把空素剑带在身边?”祁念桐若无其事屈起手指握拳,问道。
沈江柳笑了笑,没在意祁念桐的异常,轻声说道:“八年前我决定退出江湖的时候,就把空素剑封藏了。虽然让宝剑蒙尘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已经厌倦刀光剑影的生活了。”
祁念桐想起那一年在烟萝宫外,他第一次见到沈江柳。那个美丽的少年如地狱里的修罗一般冲进烟萝宫,收割着挡在他面前的每一条生命,鲜血溅满他火红的衣衫,他翻飞的剑上却没有一滴鲜血停留。那一天,祁念桐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清晰地感受到死亡。
可是,祁念桐发现他再也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男人同那个决绝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江柳儿”,祁念桐又恢复了轻佻的姿态,站起来向外走去,“这地方虽然有段时间没来了,但住一晚还是可以的,你自便吧。”
“啊,对了……”祁念桐停下脚步道。
“什么?”沈江柳抬起头问道。
“不,没什么。” 说罢,挥挥手离开了。祁念桐本想提醒沈江柳,陆淮不管再怎么沉稳,也不过是个十九岁情窦初开的少年,他这样处理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不过,转念想到提醒他们的话,就没好戏看了,祁念桐立即毫不犹豫地改变了主意。
祁念桐走后,沈江柳一个人静静地在秋千上坐下。他闭上眼,不得不佩服祁念桐选地方的功力,这里确实能让人感到放松。沈江柳学着刚才祁念桐的坐姿,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他感受着微带着冷冽的空气吹过的声音、溪水滑过石块的声音、积雪从不堪重负的树枝上落下的声音……想到陆淮,想到沈降,想到莫飞霜,想到十七岁的自己。
直到……有人闯阵。
沈江柳无所谓地站起身往小楼里走去,反正那个人发现进不来很快就会放弃了。
突然,箭矢破空的声音惊得他立即往竹林上空掠去。
陆淮在竹林上方狼狈地躲着一支支射向他的竹箭,他的衣袖已经被划破,手臂上微微渗出了血。
沈江柳折下一支竹枝,挡下射向陆淮竹箭,带着陆淮落在竹林里。
“你居然想强行从上方通过这片竹林?!”沈江柳冷着脸教训道,“你再没有常识也该知道,这种看似温和的阵法最是不能硬闯!”
“……我想见你。”陆淮沉默片刻道。
“你回去吧,我今晚会睡在这里。”沈江柳转身说道。
陆淮见状,立即抓住沈江柳的手腕,冲口而出道:“我喜欢你。”
“……”
“沈江柳,我喜欢你。”陆淮再一次坚定地说道。
“我不喜欢你。”沈江柳没有回头,冷淡地说。
“江柳,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回去了。”沈江柳用力地睁开陆淮的手,冷声道。
“江柳,你在害怕什么?”陆淮拦住沈江柳,略带急切地低吼道。
沈江柳仿佛听见陆淮清冽的声音和沈降温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在耳边萦绕不去。江柳,你在害怕什么?在害怕什么?
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突然他一手抓住陆淮的脉门,一手揪着陆淮的衣领,狠狠地把他压制在一片竹林上,积雪簌簌地落在他们的裸/露的肌肤上,陆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江柳盯着陆淮的眼睛,慢慢地贴近,直到他们鼻息纠缠。
陆淮不受控制地盯着沈江柳微微张开的红唇,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沈江柳轻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我来告诉你我在害怕什么,好不好?我有一个终年靠珍贵药材吊着性命的妻子,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年幼的孩子,你想要她们怎么办?而且”,沈江柳稍稍退开,摩挲着陆淮渐渐褪去血色的双唇,道,“你现在已经发现了。我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是不是?你敢说吗?无论什么样的我你都喜欢。”
陆淮在沈江柳越来越冰冷的眼神里,张了张口,看上去有些茫然。
沈江柳冷笑一声,绕过陆淮径直离去,些微的血迹从他的胸口处渗了出来。
回到小楼,沈江柳合衣躺在床上,他拉过被子紧紧环抱住自己,想要从中汲取一点温暖。
呵,沈江柳,会对一个少年的爱语抱有一丝期待的你,真是可笑啊。沈江柳听见二十五岁的自己对着十七岁的自己冷漠地嘲笑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你谁也无法依靠。你早就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沈江柳抬起手臂覆上自己干涩的眼睛,苦笑着想到,是啊,我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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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更新有些不定期,但是绝对不坑~绝对不坑~绝对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