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望族阿姝

　　晨曦鸡鸣，暴雨初歇，因有两人不适，众人皆无心留恋雨后的清新光景，只匆匆赶路。
　　至秦家，又是一番鸡飞狗走，待巫医来后这种乱糟糟情况才得以减缓。这就是无主母持家的常态，或者说也是秦家这种新晋家族，无氏族底蕴的外显之象。
　　一个望族，比如殷家，哪怕是殷家郎主不在，也不会见这种无序无矩的忙乱。
　　正是因为秦家境况如此，自殷氏过后，无人规劝教导。秦洛跟秦溯，一个孤傲冷漠，一个俗不可耐，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秦家两姐妹，都是空有一张脸皮的美人，徒让人顿生遗憾。
　　这种遗憾，直到嫁入霍家，嫁给霍瑾郎。在霍瑾郎耳濡目染之下，才稍有好转。但仍输在风骨气度之上。无他，风骨气度是从小，从日常中，从所处的环境中逐渐熏陶而来，非一朝一夕可成。
　　数日清晨，
　　秦洛望着园中的木槿花，出神。透过小小的木槿花树苗的枝桠，看向小亭那两个相依的鹅黄与松青身影。总有种意料之中的预感。
　　秦周果然是不会放过任何往上爬的机会。这才一个月而已，两人就已经看对眼了。想必很快，秦家就会有新主母，她有新母亲了。
　　“女郎，女郎，”蓉魰小跑过来，在秦洛摆手示意之下，放轻了脚步，凑到秦洛跟前。压低声音，却怎也止不住兴奋“大舅郎来了。”双眸一闪一闪的，格外的晶亮。
　　“真的？”还没等蓉魰回答，就往外冲出去。虽是早知有这么一遭，但仍禁不住开怀。
　　及至花厅，还未踏过槛，就身子一轻，被人狠狠的抱起，就着力道，旋转了起来。秦洛吓得尖叫，“阿舅，阿舅，放下，放下，阿姝怕！”
　　“哈哈，瞧你这出息！平白丢了殷家的脸。”尽管嘴上这么嫌弃的说法，但还是温柔把秦洛放下。就是这么一个举动，却让秦洛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阿舅真是将她疼到骨子里的，能再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只是秦洛这模样让殷益卷大为着急，“阿姝可是伤着了？哪里疼？”秦洛的眼泪更凶了，梗咽几不成声，只拼命的摇头。
　　殷益卷焦心不减，似乎是想到什么，道：“阿姝莫要伤心，王氏不过一玩意儿，而妾生的庶女又怎及我阿姝？莫哭了，秦家的宝贝就只阿姝一人！”
　　秦洛一听，下意识的看向拾奴，定是她多嘴，在阿舅面前嚼舌根了。拾奴触及秦洛的视线，不由得心下一慌，忙低下头，局促不安的扭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不敢直视秦洛眼中的诘问，无来由的有种惧怕。
　　秦洛抽出帕子拭泪，定定心神，拉住殷益卷的衣袖，甜糯的撒娇：“阿舅，我这是喜极而泣。不是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与我而言，阿舅之于阿姝，是比知己更甚千万倍的亲人呐！能不喜极而泣么？”
　　“哟，阿姝还知道这么些个有的没的？”殷益卷调侃，但心里却是甜滋滋。
　　只，看着秦洛尚且带有稚气脸庞，疑道：“真不是受委屈？”
　　秦洛蓦然想起，就是阿舅来后，王氏就莫名的被送走了。赠人姬妾家奴一直是被上层贵族推崇的风流雅事，秦周也曾跟风过一段日子。但，将最受宠，并为其诞下孩儿的王氏赠人，实属不合理。
　　原来，是阿舅！
　　想必是阿舅气不过秦周宠王氏母女，冷落秦洛。想给秦周一个教训吧？只是，阿舅是个直肠子之人，也率性随意，肯定是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让秦周低头吧？
　　难怪，自王氏送走后，秦周看她的目光更冷了，而秦溯更是将憎恨摆到脸上，处处与她作对。更让她在秦家的日子难熬。
　　更为让人难堪的是殷家仗势欺人，逼人散尽姬妾，为亡人守节的流言四起，阿舅的声名受损，更是连累殷家的声望。而秦周却被塑造成苦主受害者，他迎娶卫婉媛则成了捍卫风骨气节的高尚之举。连当初的“妻只殷氏一人”的承诺都被人淡化。真是耍的一手好计谋。
　　当初秦洛一直被蒙在鼓里，对流言更是莫名其妙,全然没想到秦周背后的小手段。只觉阿舅多管闲事，让她丢人，不曾细究，这一切皆是为了她。
　　虽是无心，本意亦是对她好，但手段过于刚烈，生硬，对上秦周这真小人，只会让情况糟糕罢了。秦洛感念阿舅的拳拳护犊之心，但，阿舅真不适合对付秦周这样的心思繁复之人。
　　当下，应避免阿舅与父亲发生龃龉才是。不然，吃亏的定是阿舅。
　　秦洛略一思索，即道：“阿舅莫要忘了，阿姝身上流有一半的洹川殷氏的血，又怎会让人欺了过去？只，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不能一味地逞强拒绝，这样只会让一心想帮自己的阿舅寒心，适当的示弱更能让阿舅心痛才能听进自己的想法。阿舅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又怎样？若不是殷家，若不是翠娘，有今日之秦家？有他秦周今天？那个粉面软样……”阿舅语气中略带着理所当然。
　　一听这样的言论，秦洛更是能明白，上辈子为何秦周是那样的仇视殷家。殷家衰落之时，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丝毫不念及往日之恩情。
　　秦周是个追名逐利之辈，他对名声地位有着病态的执着。相应的，一直处于世家末流的他对着地位高于他的人，有着比一般人强上几倍的自卑心，靠妻族上位几乎成了他名声的污点。而阿舅这样的态度，真真是戳到他的痛处，能不怀恨在心？
　　相信这也是一直处于优越地位的殷家对他的态度。
　　上辈子殷家那般惨景，最开怀的只怕会是秦周。
　　秦洛忙压下阿舅更难听的言论，道：“阿舅！那是我父亲！”对子骂父实乃越礼之举，秦周再有不是，亦是她的父亲。
　　这样秦周的声名虽有损，但作为辱人者的阿舅也不会光彩。更不用说，作为女郎的秦洛。这时的风气虽开放，但仍有着礼教纲常的说法。大户人家，世家望族更是对这个看得重。
　　殷益卷只是率直随性，并不是无脑之人，只一个提醒就明白过来。略带歉意，但仍难掩愤懑道：“真真难为阿舅了。”
　　秦洛闻言，不禁掩唇浅笑，阿舅真乃性情中人。整理思绪，缓缓道：“阿舅，现今父亲只略为冷淡阿姝，但并无大过。阿舅亦无需搁置于这微末之事，徒惹人诟病。阿舅溺宠阿姝，阿姝心里明白。阿姝并不希望因为这些而陷阿舅遭人笑话。
　　只他日若是阿姝真受委屈了，还望阿舅能伸出援手，拉扯阿姝一把。现下，阿姝只望家和太平。如此这般，现今阿舅就看在阿姝份上，原谅父亲则个。”
　　这分体贴暖心的话语，真是让殷益卷心痛又欣慰。虽心有不甘，然正如阿姝所言，不占理。他一老爷们居然让黄口小儿担心提醒，真是躁得慌！转眼又想到，这果真是他殷家之后，那份识大体，那份体贴真真是翠娘的骨肉。
　　殷益卷郑重回应：“阿姝有分寸就好，阿舅就听阿姝的。只莫要委屈自己就好。”即，又略微一沉吟，“阿姝，我留个小奴与你，若你有事要知会阿舅，就交待他即可。”
　　秦洛感念阿舅粗人的细心，也不推搪，道：“那阿姝谢过阿舅了。”
　　“什么话，一家人哪说两家话……”阿舅终是放下了找秦周的念头。又跟秦洛闲话家常后即离开。自始至终，都不曾去见秦周。
　　反倒是秦周催小奴过来问候过几次，场面活儿做的十分周到。只遭到殷益卷几次无视后，就体贴的让人送一些时令物件儿过来。在殷益卷离开之时还特意送上好礼。然秦周本人却不曾出现。可想，那两人素来不和。
　　只秦周更乐意做些表面功夫，让人难以诟病。而殷益卷却是表现到脸上。这一点，殷益卷就吃亏多了。
　　夜深，秦洛于闺房内小桌看书。阿姆在一旁做针线活。夜晚的宁静格外的让人舒心。
　　“啪嗒”树影草丛声阵作，“谁？！”那股异常窸窣让人心里发毛，拾奴最先发出惊叫。
　　也无怪她那样大惊小怪。秦洛厢房窗子对出外面是一条小小的过道，阴森森的，路又难行，几乎每个走过的人都会弄脏衣服，擦伤手脚之类的，白天就不大有人行走，更何况是晚上。
　　再者，这也不是必经之路，可以说，除了秦洛她们或者秦家的旧人，几乎没有知道有这么一条隐秘的小路。
　　看着拾奴跟蓉魰下的悉悉索索，秦洛叹一口气，快步走到窗前，打开格子小窗，往外张望。只见皎洁的月光之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往泽兰园方向走去。
　　秦洛心下了然，慢慢的关上窗子，淡淡的对缩在角落的两人道：“无事，一野猫罢了。”是呢，还是一只偷腥的公猫。
　　秦洛缓步行到小桌，拾起半开的书籍继续看。二人见秦洛那一脸从容，皆信以为真，遂安定下来。小蓉魰好奇道：“它作甚的？”
　　“和、奸。”秦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女郎！”拾奴一脸惊慌，仿佛秦洛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下流言辞。
　　秦洛瘪嘴，终是沉默。有些人都敢做，为何不能说？
　　拾奴见秦洛不以为然，着急：“女郎，你年纪小不知祸从口出，须知女子最是看重品性，贤德。女郎应自律自戒！娴静矜持。”
　　秦洛是真的不以为然。上辈子她为秦周这个父亲循规蹈矩过，也为钟圭连肆意任性过，甚至伤风败俗过，皆是为他人。这辈子，她要为自己过，她本是世家贵女，理应肆意风流，无拘无束才是。
　　秦洛也懒得争辩，只一句：“晓得了。”
　　拾奴从小看到秦洛长大，她的敷衍哪会看不出。只，自殷益卷那件事之后，女郎就越发的对她冷淡，更亲近蓉魰。女郎现在是越来越有主见了。她也识相的住口，不再多说什么，免得再惹女郎不耐。
　　房里又重新恢复那种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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