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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夙汐有些忧郁。
身为太清门下最为年幼的弟子,夙汐的仙缘说来平平淡淡,修为进境也毫不打眼。她本根骨无奇,因机缘拜入琼华,自己没什么高远志向,太清又事务缠身,对于这个最小的弟子,自然也没有给她过多期许。
与几个光风霁月的同门师兄相较,这小小的姑娘便有如粒珠仰视骄阳,几乎称得上是平庸无为。
好在夙汐的心性尚佳,并不为此烦恼,人又生得亲切甜美,笑起来像是摇摇曳曳的细小野葵,颇得师兄、师姐的喜爱,一本正经叫“夙玉师妹”的样子总惹得玄震失笑摇头。
但此时此刻,这野葵般的小姑娘却正为一件事感到困扰。
她抬头看向掳起广袖、毫不自持地踩着椅子的玄霄,正好撞进对方抬眸望来的目光。
夙汐素来是很怕玄霄的。
太清门下众弟子中,以玄霄心性最坚、根骨最佳、悟性最高,亦最为锋芒毕露。夙汐第一次遇到玄霄,害怕的便是他的眼睛。
如冰底沉石,如岩生烈火,孤傲自成,冽然洞悉;眉目冷漠端肃,偏眼尾飞斜,恍生睥睨之态。
同门里都说,玄霄心思澄明,定性极佳,气势暗藏锋锐,最适合修剑道。就连太清也难得赞许:夜光杯中雪,清华剑上霜。
夜光杯中雪,清华剑上霜。这句判词惹来多少艳羡,多少仰慕,多少讥讽,夙汐却只是觉得畏惧。
沉默冷硬,如磐石,如霜雪,坚毅两全,独缺爱憎悲喜,淡漠有余,却无半点温柔。
一个人怎能这样活着呢?
玄霄脚下的椅子吱呀一响。
见对方皱着眉,询问似地看向自己,夙汐心中一跳,慌忙移开视线,装作对玄霄手中相貌奇异的雀鸟颇有兴趣:“玄霄师兄,这是做什么?”
玄霄不松不紧地拢着那羽色斑斓的雀鸟,慢慢从椅子上踏下地来,整了整长发与大袖,方淡淡道:“一时不查,叫它逃出去,这才抓回来。”
夙汐自是知道的。这东西名为“百花雀”,看似是鸟,实是花灵精魄聚成的鸟形灵物。其鸣如泉,闻所鸣处,百花长盛,自有千般风情、万种绚丽,故有俗名叫作“花鸣儿”。
百花雀天性娇贵,只愿栖于清气钟集之地,春夏慕色而生,秋冬惜华而死,在凡俗尘世看来实为稀奇,但落到道家弟子眼里,也称不上罕有。
玄霄素来自律持节,更不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想也知道,定是云天青那厮偷偷养来逗弄的。
夙汐见玄霄蹙眉整顿发冠,神情似是不耐,又有几分疏淡的怠倦,轻声道:“若是逃了出去,师兄念道术法便是,何必自己去抓。”
玄霄将那雀鸟送入笼中,眉宇冷漠,话下却挺赞同:“我自然这么想,云天青倒是能闹出花样。前些日子他失手叫这东西飞了出去,我恰好看见,便施了道诀捆回来,给他心疼得不行,念了整整半日。”
夙汐听着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出去逍遥,倒叫你照顾这些小玩意儿。”说来又不免好奇,巴巴地睁着眼,“天青师兄念什么了?”
玄霄看她一眼,“甚么‘花中美人,理当至为怜惜’,甚么‘美人应赤忱以待,躬亲相邀,术法符箓怎能沾身’,还说它若心绪不佳,便不肯唱了……”他摇了摇头,显是懒得再说。
“若是真爱惜,何苦在这里关着,也不见他上心。”玄霄拧眉,盯着笼中雀鸟,轻声道,“还是这样,担不上责任。”
他便不再说话了。
夙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雀笼,笼身以华纹雕饰,雕工极是考究,芥子般的阵法印于八角,灵光温然流转,颇具匠心。
那以百花为羽的花灵在笼中灵巧地上下跳跃着,绒羽斑斓轻飞,灿金色的小嘴里溢出细碎音符,笼底千百朵小花应声渐次萤萤绽放,又化作万千碎光流散不见。
如同一个编织得过于绚烂的梦境。
夙汐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玄霄师兄本是不喜欢这些小物什的。”她轻声道,“但天青师兄喜欢。”
“可平日里,天青师兄再喜欢这些,也不常带回屋里养的。”
玄霄望着笼中的花灵,没有回答。
“他许是……”她偷瞥了对方一眼,“想讨师兄欢喜?”
又过了一会儿,玄霄低声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嗯,是云天青喜欢。”
于是夙汐轻轻笑了起来。
玄霄没有看她,眉宇间锋锐渐淡,眼底隐有波涟。
夙汐一直是害怕玄霄的。
但云天青却并不如此。
与其他门人无有不同,她慕于玄霄的天资不凡,敬于他的冥顽不转,惧于他的冷酷不移。直到她看到对方看向云天青的眼神,直到她看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睛。
云天青与夙汐是太清门下年纪最小的师弟师妹,多少受到同门师兄姐的照拂。玄震心性仁和宽厚,但身为座下首席弟子,素来派务缠身,反倒是玄霄见到两人的机会更多一些。
她那时进境迟滞,本已资质平平,更兼心绪低落,一个口诀学上百来遍也毫无起色,简直沦作一时笑谈,给掌门丢尽了颜面。
夙汐天生一副甜美的笑面,因能讨得师兄姐欢喜,更是逢人带笑,看着天真烂漫,喜气洋洋。但面对这般光景,便是如她那般没心没肺,也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在最为懊丧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这么问,音色冷淡,语气平常。
然后她抬头,看到了玄霄的眼睛。
之后的许多次,玄霄问过她一样的问题,“怎么了”,或是“又怎么了”。
夙汐起初感到受宠若惊,又有些莫名其妙,但当听见玄霄问着云天青同样的问题,她渐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又怎么了?
你怎么不笑了?
玄霄喜欢他们笑起来的样子,活泛雀跃,整日没心没肺,仿佛在他的心里,这两个年幼的师弟妹便理应是这样。
夙汐不喜欢玄霄眼里的冰冷和锋锐,不喜欢那潜藏的傲慢与冷酷,但她喜欢对方看向自己时眼底隐约的关切,隐约又冷淡的温柔。
所以就连他的冰冷,也是可以喜欢的了。
夙汐坐在玄霄身边,撑着脸看向笼中的雀鸟,在桌下轻摆起脚来。
玄霄不喜欢这些小玩意,虽然有趣,心思却脆弱娇贵,照拂起来也很麻烦,但拦不住云天青喜欢。
而既然云天青喜欢,玄霄便也会喜欢了。
云天青不能更明白了。
夙汐有些满足又有些忧愁地想,她的两个师兄总这般黏在一起,到底怎么才能把他们分开呢。
02.
夙汐这个小小的忧愁一直持续到了重阳节当日。
在节前,她几次三番想把云天青同玄霄分开,但刚好碰上云天青那厮下山试炼,抱伤归来的档口。玄霄见到这副惨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接下来的数日,二人却几如照影相对,根本没有落单的时候。
多方尝试无果,夙汐便干脆早早堵在了两人住的弟子房前,要在重阳节当天来个破釜沉舟。
最早起的那只鸟儿是事务繁忙的玄震,紧挨着玄震房门打开的,则是隔壁时刻备战般的夙瑶与一脸困倦的夙莘的房门。
“起得真早,夙汐师妹。”玄震点头致意,眼里带点晨起时特有的清明,“怎么没见夙玉师妹?”
“昨日试炼归来,夙玉师妹已前去太一宫复命了。”夙汐脆生生地答道。
“好,不错。”玄震听她一本正经唤夙玉“师妹”便有些好笑,冲众人挨个颔首,便提剑先行一步。夙瑶凉凉看他一眼,又上下打量着夙汐,掩不住担忧地叹息,“早,夙汐师妹。”跟着是夙莘含糊的问候。
未等夙瑶训完夙莘,另一扇房门被推开,打头出来的是一袭大袖的玄霄,眉目凛然,见之如冰雪拂面,叫人精神一震。云天青期期艾艾地缀着玄霄那幅大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伤口痛还要早起。玄霄推他一把,云天青抬头,大惊小怪地道,“哎呀,夙汐师妹。”便掩着一个哈欠,伸手要来揽她的脖子。
这动作在别人做来,实是大大的不妥,但琼华上下早已见惯了云天青不端的品行,简直可谓见怪不怪了。
夙汐才不管他弯弯绕绕的路子,由云天青揽着,只问玄霄道:“师兄早课结束后,可有打算?”
“师兄嘛,自然要同我一道登高。”云天青比了个开门见山、波澜壮阔的夸张手势,“我前几日发现了一处人间绝景,那山高足千仞,峰岭连绵,险象环生,像师妹这般的花容月貌,还是……”
“玄霄师兄,我也要去。”
云天青闻言微噎,还待再劝,玄霄淡淡一句“好”便叫他哑口无言,三寸不烂之舌在嘴里挣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夙瑶见众人到齐,按矩依次向师弟师妹们致意,照常拎着夙莘往剑舞坪而去。玄霄点头还礼,也待离开,刚走了几步便被云天青追上,食指试探地钻进玄霄大袖之下,轻轻勾住他的指尾。
玄霄顿了顿,复又向前行去,走得面不改色八风不动。云天青脚步轻快,笑嘻嘻地挨着他说起了下山的事。
夙汐看着他们走远,也慢悠悠地缀了上去。
太清座下弟子共计七人,性情皆是迥异。
弟子座首玄震为人亲切宽厚,可惜失之决绝,大师姐夙瑶严谨刻板,少一分容人之量,夙莘性情洒脱不羁,缺了那么点稳重;夙玉英然早慧,心性难免淡漠多疑,夙汐却天真烂漫,热忱到敢于轻信;云天青生性飞逸,洒然不驯,玄霄则恰是冷淡自律、严慎矜持的性子。
这七名弟子中虽未出一个完人,彼此相处也常磕磕绊绊,但拼在一起竟严丝合缝,恍有天意垂怜。
合在一块儿,一分不多,一分未少,刚刚好。
这些师兄姐若是作为家人,当是没有更合适的了。
夙汐远远望向她两个渐行渐远的师兄,有些满足又有些烦恼地想,她的赌到底能不能赢呀?
*
琼华派栖于昆仑山脉数百年,规矩虽多,但大多限于与凡尘俗世的接触,平日并未明令禁止门下弟子在山中往来。
为照拂云天青大病初愈,三人御剑的速度皆是不快不慢,昆仑群山间三道剑光逡巡云海,犹如滔天白浪中的萤火之舟,飘飘摇摇地往更高、更冷处荡去。
云天青道那山高足千仞,夙汐本以为他是信口胡说,万没料到这句话十足赤金,半分不假。
这山实是太高了。
如劈裂洪荒天地的巨剑横贯穹宇,又似蟠龙之柱扛天而起,自云海彼端冲霄而上,形成一壑广阔的宏伟阴翳,笼罩昆仑万山千峦。
如此庞然大物,简直不似凡俗应有。以之比昆仑诸峰,如太古巨龙俯视渺渺蝼蚁,人在其下只觉望之生畏,内心忐忑起落,凄惶难安,冰冷的恐惧与臣服感附骨攀髓。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山呢……”她在阴影笼罩中喃喃低语,脚底的飞剑也不觉瑟瑟作响,“我竟从来不知。”
“夙汐师妹,你且好好看看。”云天青闻言一声轻笑,御剑越过二人。夙汐尚不及阻止,那剑光便如惊鸿一掠,沿着黑色龙骨的庞大峰脊破空而上,雀跃翻腾,激起大片云卷雾滚、白浪纷飞。
“这山并非实物。”玄霄望着虚化的山影道,“至阳之日,天柱投影……传言倒是真的。”
“虽是投影,却也算得上奇景了。”云天青围着天柱的虚影闹了好一阵,方踏着云浪姗姗而归,炫耀般绕着玄霄溜了一圈。忽地脚下随意一踢,像是他突然失去了重心,双足滑落飞剑,换作一屁股稳稳地坐上了剑脊,左膝支起,右腿悠悠地晃着。
云天青的脚下功夫一流,这空中悬坐的招数夙汐虽见过许多次,也不免提心吊胆。对方却毫不为意,只瞬也不瞬地望向玄霄,眸底印出云空掩映下那人长发雪袖的影子,“可这天柱毕竟不凡,区区投影便能震荡神魂,高处更有罡风环绕,若是心性不佳又胆大包天地往上乱窜,那就多半得去同阎王唠嗑啦。”
云天青盘着腿,闲坐在万丈高空中一叶飘摇的飞剑之上,直直望进玄霄的眼睛,眸光灼灼明亮,如同满弓之箭,话却说得很慢,“师兄天资卓绝,万不会惧此区区一点罡风,是也不是?”
玄霄不答,端详他片刻,略一颔首,云天青了然大笑,双足一轻稳稳踏回长剑,叹了声“不愧是我的好师兄”,伸手拉着他向更高处悠悠荡去:“比不比?”
玄霄扫他一眼,眉梢轻跳,朱砂如红,未等云天青再说半字,便化为一道雷火破空而去。
云天青拖着一阵长笑紧随其后,青蓝剑芒如一泓天水横跨穹宇,以巧破力,万钧如鸿,四下电光飞溅,却无一星沾衣,看着端是写意恣肆。
一红一蓝两道剑光顺着天柱漆黑的龙骨盘旋而上,轻如鹭鸟,势若奔雷,剑光交织成网,越飞越高,越高越急,几要冲破这天光,在天海尽头汇成一线——
“天青师兄——!”
玄霄有羲和护体,罡风虽劲,周身的玄炎却更为强势,一路破云开天,向更高处而去。
对面那云天青御剑倒也颇有长进,紧追不放,其居愈高,罡风愈密,两人齐头并进,愈攀愈险,眼见便要冲破山影尽头的一簇天光,青蓝色剑影猝然一顿,继而如同力竭般,自天宇极高处悠悠坠下,湮灭不见。
玄霄心底一怔,羲和剑光已然星坠而下,一同向奔涌云海、千峰万壑落去。
琼华子弟虽长于御空,却没有几个惯于坠落。
白衣、大袖、长发吹鼓翻飞,化为一道厚重的风墙,几乎看不清茫茫云海中坠落的人影。他顺着剑光熄灭的方向急急下落,待及近处,方才看清对方乱舞的黑发,长剑早脱手而去,双目紧闭,似已人事不知。
玄霄咬牙近身,正欲催动羲和,了结这“心性不佳又胆大包天”的祸害,那本该昏迷不醒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在急速的坠落之中转眸,冲他灿然一笑,歪头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他只觉脑中顿空,接着身体猛然一重,被对方扣着手腕生生从羲和上拉下,拥入怀中。
而这只是坠落的开始。
他的世界只听得到呼啸与轰鸣,触手只能掠过云空与雾海的边沿。黑发白衣在狂风中癫癫猎猎,悄然无声,背后怀抱中稳定的心跳声却清晰可闻。
于是一切都猝然颠倒,而他甚至一时忘了恐惧、忘了死生、忘了他的剑,只怔然地看着这个世界,在他眼前形成全新的样貌。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四肢百骸、五脏七窍,将整个天穹化为一片稠厚而稀薄的风海,又如命纹深不可测的漩涡。一线天光自彼端至高处的灰黑层云中冷漠地淅下,溢着淋漓浅淡的金。
他的足下踏着漫天闪烁的星辰,踩着千里银瀚与万丈天河,跌向迷蒙的冷雾,坠向起伏翻涌的白色风浪。像是要透过这没有尽头的坠落,坠入不可知的另一个尽头。
身后的人突然笑了,摸索着抚上他的眼睫,凑在他耳边呢呢喃喃,字句尚未出口便被乱风卷走,只困在唇齿湿热的咫尺之间,像是怀藏着一个秘密,怕被流云窥听星点。
“师兄,闭上眼。”
“一切都交给我。”
他感到远空传来羲和的热力,由远而近,化为一道流火悬在手边,随他一同遥遥坠落。
那是玄霄视作性命的剑,与他性命相托的人。
他闭上眼,万物便只剩风声与天地。
一只手穿过他身侧,握住那柄赤红长剑,万点剑光向上纷扬飞散,宛如红芒织就的牢笼,天地二人其内,天地万物其外。
像是一星呼啸的萤火,坠向这颠倒倾覆的海天。
坠落的开端如同一个永恒。
而坠落的终止只在瞬息之间。
恍若飞花入海,悄然无声,由极动陷落极静,告别一场漫长的流浪与漂泊。
羲和稳稳地托载着二人漾向云海中心,悠悠然落在惊魂未定的夙汐面前。
三人相顾无言。
在好一阵瞠目结舌之后,夙汐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天、天青师兄,你……”
“哎呀。”云天青颇具感叹意味地叫了声,显然还有那么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我这些日子勤学苦练,对御剑之术颇有几分领悟,本准备把这当作惊吓、啊不,惊喜,与师兄当贺礼的。”
“不料师兄不止这么信我,连羲和都叫我御了,天青倒是有几分受宠若惊啊!”
玄霄连眼皮都没抬,扬手一招,云天青剑鞘里安安稳稳躺着的长剑铿然出鞘,落到了玄霄手中。
“你既御器之术颇有长进,想来效仿先人折枝为剑、凭虚御风,当不是难事。”说罢便要御剑升空。
云天青自是不傻,吊着玄霄跟羲和连蹦带跳、跌跌撞撞地跑,偏不让他先回琼华,口中迭声唤着师兄,把三分惨淡演出了十分的凄苦;玄霄对此冷眉冷眼,却也未曾御剑升空,目光兜兜转转总落回云天青身上。
夙汐看着这两人,不满地哼哼。这赌显是输了,云天青果然还是今年第一个为玄霄师兄庆祝生辰的人。但这贺礼都买了,总得送出去吧,可在云天青面前送,多半还是要被他作弄。
夙汐苦恼地看着两位师兄的背影,带着一些满足,又怀着一些忧愁地想。
她的两个师兄关系这么要好,什么才能把他们分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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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旷工,身带残疾,未能复健
**多年OO,常年带C,第三人视角,青霄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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