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由我再定天

　　“呼啊——”滚滚白云之中，周遭的空气正以十里一弹指的速度向前迁移着。上官玖玖仰头叹息了半晌，低头去看手中的木片，木片很轻，由于年代似乎太久远了，深棕为底，纹路斑驳五彩。
　　他低头比量着两只相同的木片，眸光尽是思量。
　　空气灵力还未及灵尊，又追了这么老远。刹住云层停在‘豪华渡轮’的旁边，自己的身子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终于到了，上官玖玖头冲着黑黝黝的舱囱，栽了进去。
　　头抵到一方柔软的物什，上官玖玖一舒服，没再起来。舱内黑黢黢，身下柔软丝滑，这应该是个无人舱。
　　实在是无比地疲惫，上官玖玖身躯死死地贴着身下柔软的物什上面，仿佛坠入了黑暗，沉浸在那儿，毫不设防也毫无感知。
　　不知睡了几天，鼻尖突地一痒，未管。
　　不知又过了多久，鼻尖又一痒，上官玖玖皱紧眉头。
　　鼻尖刺刺痒痒不断，甚至蔓延到了鼻孔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上官玖玖一个翻身坐起，使劲儿地挥开它。
　　“哇，这么重的火气啊！”突然一个很大的声音传来，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上官玖玖瞪着眼睛。
　　“你这个样子，是要杀人吗？”来人提溜着一根草，好奇的语气。
　　咋回事？？自己这是睡了多久？抬头，舱囱外一片白茫茫，转头，舱内还是一片黑黢。
　　借着舱囱的光线，上官玖玖发现自己正躺在榻的一角。对面，恍惚坐着一个人。
　　晃了晃沉重的头，上官玖玖想看清，却看不清。
　　那人缓缓地移过来，双手撑在榻上，低头俯视着他。
　　“原来叫花子，是长成这个样子啊。”鼻尖挺翘，声音软糯。
　　XX个腿，你说谁是叫花呢？
　　“珍珠和白芨总跟我说，九州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人，我今儿个算是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上官玖玖一眼，“也并不怎么奇特嘛。”
　　这时，上官玖玖终于断定，这还是个孩子。
　　来人缓慢地贴近他，越来越近，直到睫毛都扑闪到了他的腮帮子上。
　　黑暗的光线下，只看得到他乌亮的瞳仁正反光。
　　“嚄～什么味道？”来人突然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用小手掩住鼻子，作势退开。
　　“哇！”他突然被身下的人一拉，一个侧滑，‘砰’地跌进上官玖玖的怀里。嘴巴磕到了他的肩膀。
　　“好疼……”
　　身体被撑起来，这次换成上官玖玖晶亮的瞳仁在注视着他。
　　桃花眼朝天鼻椭圆唇……就着尴尬的姿势，上官玖玖看了半晌又半晌。
　　“男的女的？”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小人儿紧抓着上官玖玖的双肩，想要撑离他。
　　上官玖玖突然一皱眉，手飞速地向X探去。
　　一抓，一探，一软。
　　“靠，竟是个男的。”
　　小人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玖玖甩包袱似的厌恶地摔下。
　　将他往床上一丢，跳下软塌，瞪着软塌上如花粉面又泫然欲泣的脸上官玖玖补刀似的又补了一句，“靠，竟然是个男的!”
　　向前方中走去，头回都不回。
　　“你……你给我回来！”小人儿满眼泪花，泪珠儿似出未出，就那样在粉红色的眼角中间打转。
　　“你竟然敢对本君做这样的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他小手颤抖着指着上官玖玖的脊梁。
　　被误会为罪孽深重的人还是在不停地往前走。
　　突然间，红烛灯火在他身后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身后传来小人儿带着哭腔的笑声：“我告诉你，哼，你走出不去的！”
　　红烛照耀下，上官玖玖立刻就发现了门栓的所在。
　　门栓一拉，欣然踏出。
　　某两位仕女立刻将他拦下，各自低头看着剑下的小人，：“你是什么人？怎会从此处出来？！”
　　二人表情均带着疑惑。
　　上官玖玖转头看了看四周，扶额，原来是走错了房间，翠花的房间在对面那条走廊上，原来，自己累得左右都不分了么？
　　空气灵力探出，
　　原来周围有结界？
　　怪不得隔音效果好到爆。怪不得里面那人刚才大叫她们都没冲上来。
　　“我是贵人。”
　　敷衍丢下一句，上官玖玖拔腿就跑。
　　“快把他给我捉回来！！！”
　　谁知道上官玖玖三下五除二便没了踪影。

　　“回花君，人我们没找到。”两位仕女握着剑，低头躬身对那个被称之为花君的少年说。
　　桃花眼的boy一把捏住自己的鼻梁，眉间都快皱成了一朵花。
　　他咬咬嘴唇，“也罢，能打破我的红烛结界，也必然不会被你们找到，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北夏？”
　　“回花君，北冬国之后我们便到了。”
　　“现在是哪里？”
　　“离开了风陆，现在船只即将到达西陆——请各位客官准备好行李......”这时，小厮的吆喝声响彻了整个船舱。
　　船只进港，刚打开舱门，便偶遇一阵大风。带着黄沙的大风，把上官玖玖绾地紧紧的呆毛都吹得倾斜，发鬓在一瞬间夹满了沙土。
　　上官玖玖立刻捂住口鼻，跟着那些出舱的旅客，蒙头飞奔下去。有些旅人，看来是经常旅行，出舱之前便聪明地绑好了头巾。
　　渡口有搭棚兜售地图和商品的小贩，上官玖玖一概未理。不是他不理别人，而是商贩不理睬他。毕竟谁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屁孩有自由支配金钱的权利。
　　哼，看不起我，我还不买了!上官玖玖随手抓了一张，在空气灵力的掩护下谁也看不到。
　　背着包袱下船，上官玖玖眼带着笑意看着身边的旅人，然后一脸阴沉地转头对着最那边的女人：“你怎么也在这下船？”
　　少女瞥了他一眼：“游历九州，怎么？还要向你报备？”
　　“妙啊，正巧，我们也是要同游九州，怎么？一块呗？”
　　“你确定不跟我一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肯定？你啃谁的腚？”上官玖玖嬉笑着做了个鬼脸。
　　“你——放肆！”
　　还没说完，上官玖玖抓起兜帽就飞了起来，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邪笑一声，也轻运内力，飞身而起。
　　城市街道人声鼎沸，一大一小游走在街道的尽头，破衣烂衫，脚步虚晃，还有几步，就是城中心了，即使是练武的步子，从城外走到城里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呼啦’一声，一只大鸟从他头顶飞过，上官玖玖抬眼看了看天空，有人的灵力就是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坐骑代步，不像他，因为特殊的灵力，不能像鬼一样突然吓到众人只能在城外降下。
　　终于迎着风沙腿儿着到了某个商铺门前。
　　在商铺门口将自己兜帽、身上满头满脸的风沙倾倒了出来，霎时间在地上聚成一小撮。
　　“喂，等回来把地上这堆东西扫走。”一个堂倌无奈的吆喝声响起。
　　上官玖玖以为他是对另外一个小厮说的，一抬头发现他正看着他，然后别开头去，一脸不屑的样子。
　　等等——貌似这些话之前都是对他说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分外无语以及光明正大踱了进去。
　　“老板，给我备几套衣服。”
　　柜台后面的秃顶老板眯起细小的眼睛盯着对面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来对面有何许人。
　　“咳咳，”只好用咳嗽来引起他的注意。
　　老板拾起凸面晶石往下面看，见到了一位披着破烂斗篷的小娃娃。
　　“拿去，”老板把一个大木盒掷到案上，“自己挑。”
　　看着那个硕大的木盒，上官玖玖脑袋顷刻间懵了。大木盒里是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碎、布、条！
　　这是衣服吗？还是老太太剪剩下来的花布哈？
　　用拇指和食指拎起其中几件，上官玖玖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
　　上官玖玖快要骂娘的眼神转向他和堂倌，立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眼儿，真是活了三世，奸商依旧啊！
　　“谁说我没钱的？”
　　这时，等待挑拣的衣店掌柜突然看到柜台上被人放上了一支绿莹莹的小草。他拾起凸面晶石，睁眼一看，这草儿发绿光，开着白色小花，还竖着针尖般的小叶子……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被午间的睡意困住的脑海瞬间清醒，二品珍稀灵草此时此刻就躺在他的面前！一、二、三、四、五……叶子整整五片，是所谓百叶针中的五叶针草！
　　它是拍卖会场的宠儿之一，针数越多，拍卖的价格会越高。
　　这小子真他娘的不识货，竟然拿这么名贵的草药来当衣服。
　　掌柜的眼睛瞪如铜铃，只听上官玖玖在下面弱弱道：“不要吗？不要我拿走了……”说着就伸出小手去够它。
　　“要！要要要，”掌柜立马换了上了殷勤猥琐的笑容，伸手相请：“少爷，里面请。”
　　上官玖玖被他磨滚沙子似的嗓音磨地耸了胳膊。
　　店铺里面是个套间，大堂内杂乱地悬挂着有无数九州的服饰，上官玖玖的手指爱怜地抚上一件血水朱袍然后指着对面一件彩袖边白底的西陆国服饰说，
　　“老板，给我改这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少年同时回头，面带诧异之色看着那名少女。
　　又是她——这个熟悉的女人，正夹在门中间，对着正侧眼瞟着上官玖玖的胖掌柜，抬手指着一套整衣纯白，带着少许西丽的民风特色——领襟和袖口皆为彩色竖纹的衣服。
　　这衣服的确很有民族风，很接地气，不，不对，现在不是衣服的问题，二人同时脱口而出：“翠花姑娘(玖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你来的啊！嘻嘻嘻嘻！！”翠花挑了挑眉毛。
　　跟？如何跟？他们可是空气灵力，连足迹都没有，除非她有嗅觉，狗一样灵敏的嗅觉，能闻到他的气息。不，就算天生嗅觉敏锐，他的气息也早被风吹散被灵力阻隔了。
　　瞧着上官玖玖目瞪口呆，翠花姑娘笑弯了腰：“你还真信哪!这里是西陆国主城最大的成衣铺子，我问了问，只好先来这里买条头巾。不然，我可过不去。”说罢她低头抖了抖自己领口里的沙子。
　　哦，原来是他想多了。
　　上官玖玖打破了寂静，扫了一眼胖掌柜说：“那我们要相同的，一人一件。”
　　“好的，那两位客官，那您五天后来取可好？”掌柜带着异族腔调的音色还停留在半空中。
　　“不行，太慢了，我今天就要。”
　　上官玖玖正坐在座位上闲适地抿着茶：“我也今天就要拿到。”
　　比起古代的买布自做衣，这里显然先进很多。成衣铺与裁缝铺相结合，便于人们量体改衣。同时，也证明了九州出门在外的旅人甚多。
　　掌柜立刻点头：“那我吩咐人手现在就改，”并捎带解释，“但那么快质量会没有保证。”
　　"狗腿儿地，算了，"翠花抬脚就要走，反正她已买了头巾，衣服有没有的无所谓。
　　“是吗？”上官玖玖一把拉住她，他缓慢从怀里掏出一株针草，针叶明显比上一株多了几瓣，向秃顶摇了摇。
　　一只手马上拉住他，七叶针草？少女眼前一亮。
　　秃顶咽了口唾沫，互相指到：“你便和我相换么？”
　　见惯二十一世纪私人订制的套路，上官玖玖自然不会上当：“若是两个时辰内让我满意，那么……这个也给你。”上官玖玖忽略翠花死命掐他的手，举起针草，看着他，笑得可爱。

　　这个也给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给了他别的东西？少女放开他的手思忖。
　　掌柜就像是一串闪电一样跑了出去，等掌柜跑出去，翠花又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蠢啊？”
　　“什么？”上官玖玖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
　　“七叶针草啊，那是炼丹药材，就算去药材铺典当都比现在要好——”
　　"哦。"上官玖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哦?!"翠花气到叉腰。
　　上官玖玖一根手指放在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打开半透明的灵力漩涡，漩涡中的东西显现出来，上官玖玖一边朝她可爱地勾了勾手，少女瞪大眼睛看着漩涡内的东西。
　　“怎么样？看见了吧？”上官玖玖炫耀似的说，顺便挖了挖鼻屎。
　　一刻钟后，翠花还是无法回过神来，空间里，无数奇花异草，堆得像小山一样在空间里杂七杂八地放着，随便拿出一株就是一叶两叶三叶四......
　　“南北山都被我挖完了，多去其他森林看看也好。”上官玖玖嘀咕道。
　　忽略她惊张的嘴，上官玖玖若无其事地喝茶，可喝完茶后看到她嘴里还能塞下几个鹡鸰蛋，就反感了起来：“需要我喂你吃饭嘛？”
　　“...你你你——”翠花如鲠在喉。
　　“我知道我很富有啊，怎么了？”
　　翠花好不容易扶住椅子才不至于倒下，突然说了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你有灵气漩涡？”
　　“噗——”上官玖玖绝倒，“是个人不都有？”
　　“啪！”对面砸掉茶杯的声音响起，翠花手指仍在空气中端握着，并带起来微微颤抖的关节，“我在地宫中都知道，灵气漩涡只有地尊以上的人才有！”
　　地尊...么？多么远古的词，上官玖玖弱弱举手：“难道地尊很珍贵么？”
　　“当然!”翠花美目一瞪。
　　“灵气漩涡只有练成玄气—化气—炼气最后一阶时才能拥有，以后修为逐渐增加，灵气漩涡的容量会越来越大。”
　　“哦。"
　　看着她就像审问囚犯一样的眼神，上官玖玖摊了摊手，无奈地瘫在了椅子上。鹡鸰宇地尊遍地跑，随便逮一个就是，他怎知在九州，地尊还是个稀罕物件。是他老了，还是他们的眼界太过狭隘？
　　敢情他觉得金币晶石太重，用名贵草药当钱花?翠花摇了摇头，就这个人的实力而言，自己还想着他应是个小朋友，现在看来，深不可测，也不知从的是哪位师父。
　　无数裁缝被掌柜催着快马加鞭陆续赶到，店铺霎时间热闹起来，本是处于幕后的工作者，现突然到了堂前，只为给只到自己膝盖的小人儿改良几件成衣。
　　裁缝都来了，掌柜却搓着手问：“请问您需不需要多做几套？”毕竟他要收下两棵绝顶的草药。
　　“需要，但不要贵的，要低调。”上官玖玖只说了一句话。
　　毕竟他是用来行走江湖的，又不是去登基。
　　这么多钱，他们哪敢不贵？设计师仰头想了想，设计出了几套貌似‘不贵’的衣服。成衣改好了，四套，恍若亲子装，白底彩边儿的式样，却并不花俏，针脚从里到外都看不见一道。
　　上官玖玖又挑了些别的东西打包，付账时，给他包衣服的掌柜欲言又止，上官玖玖拿眼神咨询着他，掌柜戒备地看了看周围那个少女，显然是有所忌惮，上官玖玖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
　　于是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小少爷，你为何，不把这些草药带进拍卖场呢？”
　　看穿了，掌柜其实是个耿直boy，想啥说啥。装这么多年势利眼，何苦呢？
　　他的意思是说:'拍卖场又不是只有达官显贵可以进，除了人贩子，不论是谁都能进去倒一手的地方，你为啥却到我这儿来做冤大头呢？'
　　坐在精编藤椅上等着伙计包衣服的上官玖玖悠闲地啜了最后一口茶叶，瞟都没瞟他，吹了一口气：“懒得。”
　　懒？得？！
　　哦——不是他不敢去，而是他不想去？
　　小孩慵懒的表情，竟是比大人也要真切几分。
　　掌柜这么一想，先是垂涎欲滴，摩拳擦掌，原来，这两株药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利用了自己图利的心。嗳？那这么说，他应该有很多白叶针喽？他是不是可以抢来呢……可这个孩子的行为方式完全是在最黑暗的世道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成。根本就不像是孩子，等等，难道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随后，有一股冰凉之意滴溜溜爬上他的脊椎，顿时毛骨悚然。
　　掌柜的脑海中突然蹦出善于伪装的仙婆，以及食人精血变换容颜的传说，他暗中瞟了一眼他和那位少女，浑身就抖了个机灵，把他之前对孩童的想象统统打破，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霎时间，上官玖玖在掌柜和伙计心目中的形象就全变了，他咽了口唾沫。

　　三盏茶的功夫过后，掌柜和伙计亲自把两位送出店外，“大人们，您请慢走——”掌柜弓腰，伸手相请。
　　看着身穿高级华服的两位背影消失后替他才敢退入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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