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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事发
众臣颔首:“圣上英明。”
朝阳垂下头,指腹轻点着桌案。南宫浔此举,既不失了容雪这个娘娘的面子,又堵了天下悠悠之口。
自古上台演奏者皆为风尘女子,不避耳目。以帘遮之,便作闺阁内正经人家的儿女,也不致失了体统。
俄顷宫女支了架,撑起白纱帘,以身为屏,圈圈递推。朝阳透过间隔开的丝帘,隐约见着台中一架琴弦的轮廓,眼底升起未明的笑意。
“三皇子妃,请罢。”容雪靠在椅背上,抿一小口果酒,眸中雀跃异常。
尘暮也不作态,起身离了席位,揭开咫尺前的纯白纱帐,小布迈入。突觉一股疾风自后往前淌开,提起的脸一收,回身望了过去,却见朝阳从容立在她后头,笑得好不得意。
尘暮拿眼瞪他,指了指回去的路,让他坐回自己位子上,他却油盐不进,甚至变本加厉越过她,怡然自得地朝台上的琴架处行去。
虽有帘子掩着,终归挡不住声,尘暮也不好出声赶他。搓了搓手,长长舒了口气,碎步挪入。
见着鸠占鹊巢的人转了手腕开始焚香,俨然一副正主的模样,尘暮刚安下的心一提,走近他身旁拽了他的袖子,附在他耳畔咬牙切齿:“你在这儿捣什么乱?”
朝阳尤为淡定地转过眼,示意她焚香。冒着火的尘暮恨恨地放下他的袖衣,素手一翻,将他的手挤开,认真地焚着。
四下瞥了瞥,唯一的位置被他占了去,烦恼地抬脚踢向他,腰间平白被人揽住,身子蓦地一轻,坐到了他的双腿之上。
朝阳一手抱紧她的腰,一手捂了人儿的惊呼,待怀中人安静下来,放开她的唇,引导着她的双手放到凤琴的右端,柔声问:“蝶双栖可会奏?”
蝶双栖?尘暮滞神看他,心中陡然掀起的波澜久久不得平静。
这蝶双栖的弹奏难度,与它的名声一般响亮。并不是说曲谱难寻,而是得由两人在同一架琴的左右末端起奏。若非心意相通,极难驾驭这首曲调。
朝阳他哪来的自信要求与她合奏?
台上尘暮思绪百转,台下的容雪早已按捺不住,良久未听她动静便催了声:“可是凤琴不合三皇子妃心意?”
“就好,娘娘稍等片刻。”尘暮迎上朝阳的星眸,定定地看他。
朝阳凑过头:“怕了?”
“别是小丑跳梁自砸场。”
若是看他出丑,这台上得便也值了,左右不过一个名声,她倒真不在乎。
朝阳但笑不语,只眼角锁了人儿置于琴上的十指,一一对应妥帖放了左手。
“叮……”一声清泉流水的淙淙律音自凤琴右尾泄出,一声轻一声重翩然栖息青石之上的振翅声接踵而至。仅开头寥寥几声,已将蝶双栖的清雅意境勾勒得分毫不差。
容雪微蹙的眉宇一松,敛了眼睑。如火的夕阳荡开她精致的妆容,一时竟将她极少示于人前的温和之色一分一分调了出来。
蝶飞双栖,花怜妾意。
两个弹指,骤雨误入,小小大大的雨点入了清泉,斑驳了青石,沾湿了蝶群的双翅。岸边低悬的杨柳依风起落,是它们仅有的避风港。而后骤雨初歇,细雨纤巧,忖着身子穿过似棉的柳絮,躲进蝶翅。
众人屏气,为蝶群忧怜。
少时天晴,群蝶钻出柳梢,探头看了看,振翅而出。待其他蝶尽数飞离,一对落于最后的翅蝶交缠着点开清泉,舞出一浪浪波光纹粼,双双栖在青石之顶,声音渐没。
尘暮偷着看朝阳架在琴弦上修长的十指,因烟雾的缭绕,看得并不真切。
她惊讶于朝阳高超精湛的琴技,更讶于他们之间无缝的配合。就她而言,这曲蝶双栖,满分。
“爱妃的琴技真是愈发精进了。”
压了最后一根弦,朝阳扭头看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分明。
众人恍悟,原是二人合奏而出的天籁,果真是良缘天成。
南宫浔坐在高台之上,静静地望着飞舞在夜空的纱幕,眼眸深邃。
那首曲子,他再熟悉不过。他与她相识一月未足,她便摸了他的性子。但逢他心事重重,她必奏此曲。
他不懂音律,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每每听来觉得缺了些什么,他亦说不上来。如今,他已明了。
遗憾?或许不是。说他凉薄也好,无心也罢,他要的,从来只有那样东西,至于感情——他从未付出过真心。
一曲终了,容雪愣了愣神,同样看着白纱之后的一对璧人,妒意萦绕在心头脑海,不得散去。
三皇子清冽而宠溺的话反反复复冲击着她,令她几近失控。
这上台演奏本就是降了尘暮的身份,那三皇子一声不响地与她合奏,末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儿出声,在场的大臣及女眷又非无脑,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
现今朝阳这般护着尘暮,便是认了她的身份。遥想自己那份谨小慎微掩藏着的情,不禁悲从心起。
她怨,她恨。
这厢尘暮又横了朝阳一眼,朗声问道:“娘娘觉着如何?”
她可没忘容雪嚣张找茬的样子,这都弹完了当然要问候那厮一下。
容雪在丫鬟的提示下定了神,端出满意的笑容,道:“如三皇子所言,人间难得几回闻。”
“娘娘谬赞,能为淑妃献奏,乃尘暮几世修来的福气。”
“呵呵,”容雪捂嘴笑了声,调_戏她,“本宫可不敢再让三皇子妃弹了,只怕三皇子宝贝得紧,记恨上本宫了。”
朝阳环上尘暮的腰,往怀中一带,轻笑:“娘娘所言极是,这皇子妃从未弹奏过任何曲子与本皇子听,今日沾了娘娘的光得以耳闻,委实有些妒忌。”
一开始尘暮就坐在朝阳腿上,现在又被他一拉,一头撞上他的胸膛,疼得龇牙咧嘴,反了手正要拧他的腰,南宫浔的声音便传了下来:“是淑妃思虑不周,扰了三皇子的兴致,便让人撤了帘子,继续宴会可好?”
尘暮一听能撤开帘子离了朝阳独自坐着,连声应下:“甚好,甚好。”
朝阳下敛的眸子闪过一抹阴笃,空出一只手掰回顿在他腰前少许距离的柔荑,将怀中的人儿拉了上来,含住她的耳,低低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尘暮吓得魂飞,看宫人快快地撤开一圈圈绕着的纱帘,朝阳还没有放开的她的意思,急得用脚踩他。
时刻关注着她的朝阳哪里会让她得逞,三两下制住她,沿着她温绵的脸颊寻到她的粉唇,惩罚似的一咬。在她怔忡之时抱着她转了半圈,遂牵着小脸红虾一般的人儿走向席位。
众臣看见的,不过是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的场景,以及埋低了头的尘相之女。
等二人入了座,此前暂停的歌舞慢慢恢复。
尘暮垂头看着眼前杯盏中剩余滴聚的酒水,挥手推开。又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得,出手袭向朝阳,他却像从一开始便等着她,旋即抓了她的手腕,在她无意张开之际,扣住她指间缝隙,牢牢箍着。
朝阳惬意地饮了口果酒,轻声道:“爱妃,别闹。”
“去你……”尘暮破口就骂,余光瞥见近处远处看过来的眼神,莞尔一笑,“依皇子所言。”
青梨在身后看着,差点笑出了声。自家小姐的顽劣泼皮,也只有三皇子能治。
不过偷笑归偷笑,她可不想被小姐用眼神活刮了,上前剥了几颗葡萄,放在小盏里,才退到一旁。
尘暮往嘴里扔了颗葡萄,嚼得响响的。
朝阳在一旁听着,好笑地弯了眼角。
到底是小女子心性,说什么也不愿输,即便输了也是不甘的。
仰头望夜空,星子稀疏而明亮,无头无绪地拱在缺月之外,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一舞接一舞,身旁的小人儿有气无力地放软了手,朝阳看过去,便见她酣态淋漓地犯了困,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指腹在她光洁的手背轻轻一划,眼底戏弄的意味更重。突地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微抬了眼看向夜空。漆黑一片的深夜,几丝未消尽的青蓝烟雾在明月处升腾,格外显眼。
眼角扫过附在容雪身旁耳语的婢子,握着晶盏的手一顿。
候在朝阳身后的冷面侍卫亦看见了夜空上的烟雾,立定在朝阳身侧,道:“容四。”
朝阳小心放开人儿的手,看不出表情:“何地?”
那侍卫略一思索,低声答:“芙蕖县。”
“子时。”朝阳垂下眸,看着晃动在月光下清浅的果酒。
侍卫一声“喏”,退到两步开外。
一边的青梨见着三皇子与冷面侍卫小声交谈的情形,暗自留了意,扭头望见自家小姐睡得脱线的样子,头疼得厉害。
罢罢,她可不想挨小姐的批,连三皇子都视而不见,自己瞎操个什么心,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算了。
冷面侍卫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侧不停转着眼珠的婢子,毫无神情的双眼有冷意一划而过。
青梨莫名觉着降了温,小步挪开。不解地看向冷冻之气的源泉,不由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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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梨日常:
青梨:你那是什么眼神?
冷面侍卫:(头也不转)我何时看过你?
青梨:你……明明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我。
冷面侍卫:(抱剑离开)知道还问,无趣。
青梨指着冷面侍卫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忙跑到自家小姐那边一番哭诉。
问:青梨对冷面侍卫可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