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上校再看我一眼

　　在压下操纵杆的那一刻，半黎就感到了不对。

　　他对于危险总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这直觉帮助他躲过了许多危险——不论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总能让他在悬崖边上堪堪站稳。

　　而这如同闪电一般从背脊蹿上来，一路闪进后脑的颤抖感，现在又来了。

　　原本乖顺的飞机忽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如同遭遇了海上风暴的船帆，它无力地在漩涡中挣扎，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冷静，半黎，冷静。

　　他飞快地扫视着座舱内的一切——

　　飞机在高速失控，贸然弹射只会面临更大的风险，很可能就被卷进发动机里。

　　而想要拉回轨迹绝对是办不到的，眼下只剩下一个办法。

　　关闭发动机，尝试空中启动。

　　这样的举动是非常危险的，空中启动发动机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一旦关闭，飞机就会如同秤砣一般迅速下坠，同时弹射机关也会失效——

　　只有几十秒的时间。

　　半黎闭了闭眼睛，翻江倒海的作呕感又从胸腹间涌上来，他咬牙硬生生将这冲动压下去，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士兵半黎，保持冷静，尝试寻找轨迹。”

　　“请求进行空中停车再发动操作。”

　　严教官沉默了三秒钟，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三秒里，半黎往外看了一眼。

　　世界在天旋地转，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中扭曲成一片幻影，但就在这片幻影中，他却好像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不确定那是自己亲眼所见，还是一个幻想出的泡影，但那身影却给了他无尽的勇气——正如过去所给予他的一样。

　　——————

　　半黎不是一直生活在垃圾街的，在模糊的记忆中，有燕麦甜美芬芳的气味，有明媚到不可思议的阳光，还有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这美好与现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将现实衬托得更加丑陋。

　　垃圾街如同一个泥沼，散发着冲天的恶臭，所有陷在里面的，通通被包裹上一层烂泥，这恶臭便一天天地浸染着，从外表到内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改变着每一个人——直到他们也成为烂泥。

　　半黎也不是例外。

　　身为一个ｂｅｔａ，他面临的是更加料峭的困境。

　　那时的他只有五六岁，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如同一只瘦弱的雏鸟，整日蜷缩在不易发觉的角落里，咬着牙看着所有发生的一切。

　　一个瘦弱的ｂｅｔａ被人拉进了小巷子，他的五官早已被鲜血浸染看不出什么，软软地躺在地上，只有胸膛的微微嗡动显示着这还是个活人。

　　另一个强壮的ａｌｐｈａ拉着他的头发——那头发一络一络的，鲜血沿着发尖低落下来，带走ｂｅｔａ的仅剩的生命。

　　然后就是强、暴，虐、打，ａｌｐｈａ的表情狰狞，兴奋与嗜血在他脸上混合成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粗大的手指在ｂｅｔａ身上挖出一个个伤口，从脖子到肚脐，从大腿到阴、茎，而那ｂｅｔａ只是微微颤抖着，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半黎就坐在一边的阴影里，ｂｅｔａ半睁着的眼睛正对着他，那枯干死寂的眼睛，让他想起案板上的鱼。

　　他的心也就这样冷下去——冷下去——

　　ａｌｐｈａ将手指探进ｂｅｔａ的伤口，吱笑着剜出一块嫩红的肉，他迷醉地看着手上的肉，像是看着什么珍宝一样。

　　然后缓缓地放进了他紫胀肥厚的大口里，细细的血线沿着胡茬落下，他猩红的眼睛骤然放出了光。

　　……

　　直到一切结束，半黎也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慢慢地站起来，蹲在一地狼藉里，在破碎的布片和肉块中仔细翻找起来。

　　他找得细致又耐心，仿佛能从中寻找到什么珍宝一样。

　　直到一个小小的硬币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半黎才停止了动作。

　　他看着那具甚至称不上尸体的东西，一直板着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孩童稚嫩的脸上被某种东西笼罩着，像是挥之不去的阴云，精致的五官如同旧时代的巫偶，诡异而可怕。

　　——————

　　“允许操作。”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将半黎的深思拉回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某种阴沉的神色，很快便褪去了。

　　飞机已经开始发出不稳定的吱哑声，必须马上做出选择！

　　他又一次地望了望窗外，这次却看不到那身影了。

　　但是冬天的冷酷已经被驱散，温暖和希望一旦扎下，即使因为没有养分而长得矮小又脆弱，但总能给予人莫大的勇气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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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发蓝的尾焰颤抖了几下，很快就熄灭了，庞大的飞机失去了动力，飞快地向下坠落。

　　地面上的士兵们早已被这异动吸引，他们睁大了眼睛，发出一阵惊呼！

　　它没有丝毫的动作，像一块废铁，所有人的心也就和它一起坠下去——坠下去——

　　“它要掉下来了！！”

　　“起不来了！！”

　　有人这样惊呼。

　　最后一百米，有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一场悲剧的发生。

　　庞大的机身往地上砸下去，强大的风压几乎是飞沙走石，即使隔得那么远也叫人抬不起头！

　　但就在这时，眼尖的人却看到飞机的尾部，一丝蓝色的火焰从发动机里蹿了出来！！

　　飞机的腹部和地面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发动机的轰鸣声隆隆作响——飞机艰难地抬起头，像是绷紧的橡皮筋，在拉到极限后又猛地弹起来————

　　它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又重新冲上了蓝天！！

　　……

　　直到半黎推开舱门，在涌上来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这是真实存在的，他的眼眸里涌动着似曾相识的情绪，半黎几乎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正如同多年前，只是惊鸿一瞥，让他走向了另一条路。

　　“上校……”

　　……

　　在半黎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生活没有给他留下丰富的回忆，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装在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

　　里面有一打照片，被岁月冲刷得发黄，但依稀还能看见其中的光景。

　　荒芜的土地中随处可见残余的弹头，远处有袅袅的烟尘，缭绕着干枯的树枝，向阴沉沉的天空伸出崎岖的指爪。

　　有一个人远远地回望。

　　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眼中蕴藏着深沉的情绪。

　　这是一个老兵的眼睛，带着泠泠的杀气，有更加厚重的情绪，掩盖在黑色的瞳孔之下，埋而不发。

　　这双眼是如此的生动，以至于叫人忽略了老兵本人的英俊。

　　而现在，这双眼仿佛穿越时空，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半黎眼前，只是这一次，不再有那样重的杀气，而是多了些别的东西。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庆幸与欣喜，他们张开嘴说着什么，可半黎什么都听不见，如同旧时代的默片，只有一个声音传达过来。

　　“你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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