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倒追指南

　　三月再往后走，天气越来越热。
　　四月模考、五月模考眨眼过去，六月不再有月考，反而放了一天假，专门为了高考调整状态。

　　整个高三生涯猝不及防地结束，等到周凛又一次想起凌肆时，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段时间里，她没有找过他说一句话。
　　后知后觉的，周凛突然反应过来：其实高三以后，凌肆就很少找主动找他了。

　　要不要主动去找凌肆这个问题，周凛反复思考了一整天：他有想过问一问她的近况，询问在家里的情况，以及估分以后打算报哪个学校。
　　但一想到主动去找她，周凛又犹豫了。

　　他回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尴尬情景……酒店，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女孩子柔软的嘴唇，而他推开了她。

　　如果主动去问，她会不会又一次误会？
　　周凛有点儿头疼。

　　刚好在这个时候接到凌肆打过来的电话。

　　他有心想问，也终于找到了机会。
　　可凌肆那边语焉不详。

　　她只问他，第二天是不是要参加年级的聚会，是否接受了大班班委的邀请。
　　周凛说是的。

　　她说：“我也接到电话了，那我们明天见吧？”

　　“我也有事情想对你说。”
　　最后这么说道。

　　周凛挂掉电话，揉了揉脑袋。

　　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凌肆会对他说些什么。

　　·

　　但事实是，他猜错了。

　　完全猜错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周凛在说好的居民楼里找到了这家轰趴，进入一楼，看到了好些个熟人。
　　全都是班上那几个同为第一考场的同学。

　　周凛有某种预感，也稍微串了串他之前在朋友圈看到的内容——即便他自己没有在朋友圈发出学校的录取信息截图，但同班总有人爱发——据他所知，站在他左边的这三个男生就全都考上了清华。因为是省实验高中，考清北的人数占比不低，除了他们火箭班占了绝大部分之外，也有另外实验班拔尖的同学考上，就像他走到厨房看到的这另两位。
　　打了个照面，他们陆陆续续说明了这次聚会的意思。

　　“每年不都要写光荣榜吗，陈老师让胡宇安帮忙统计，所以全校有谁考上了，他比其他所有人知道得更清楚，然后一合计，这不是都考上北京了嘛，清北又离得近，所以打算一起聚一聚，以后到了北京也算有个照应。”
　　周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与此同时觉得有一丝丝不对。

　　但当时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直到他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凌肆。

　　轰趴人员到齐，女孩子大概有三分之一，另外三个化了点妆，口红的颜色很艳，但凌肆只是素颜。
　　她是全场唯一穿长袖和长裤的女孩儿，没有化妆，无论是唇色还是面色都显得很是惨白，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有些拘谨的样子。

　　胡宇安，大班班委，组织聚会的这个同学，上前把她迎了进来。

　　“我没想到我们学校也有艺考能上清华的同学，这是至少五年来第一位吧。”
　　周凛听到他这样说。

　　看到胡宇安转过身，让凌肆走在他前面，并向所有人引荐——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凌肆，原来十七班的。”

　　正在客厅的人停下他们的讨论。
　　十五人里，有十一个人是周凛同班，他们认识周凛，或多或少知会他的八卦，认识凌肆的人不少，也有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对此所知甚少，但只要大家提上几句，就可以立即对上号。

　　“就是周凛那个十七班的发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
　　“她之前常常来我们班找周凛的。”

　　人群跟凌肆矜持地打着招呼，把周凛推到了她身边。
　　凌肆顺势乖巧地站在他旁边。

　　初次见面的好奇还没有退去，仍有不少目光停留在凌肆身上，顺带也看向她身边的周凛。
　　于是周凛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没有跟凌肆讲话。

　　等到胡宇安宣布人到齐，大家可以开始烤肉了的时候，那些目光才渐渐移开。
　　三三两两往别墅花园区走。

　　周凛转过身，把凌肆的步子挡了挡，问她，“我怎么完全没有听你说过这件事？”

　　她可以回答“你都没有问过我”的，周凛想，毕竟他们高三以来很少聊天，几乎是刻意冷淡了这段关系。
　　但凌肆只是看着他腼腆地笑笑。

　　她往轰趴的楼梯间走，在拐角的地方看了周凛一眼，示意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一起来到了地下一层的ktv室。

　　电视是打开的，地下室室内一片蓝色的荧光，空气因为闭塞而显得闷闷的。

　　凌肆叫了声周凛的名字。

　　“嗯。”
　　周凛想，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他知道的。

　　考上清华，意外地同校了，她应该很高兴吧。
　　周凛这样想道。

　　看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摞被白纸包裹的东西。
　　一笔钱。

　　往上举，递给他。

　　周凛没有接。
　　不明所以。

　　“这是还给你的钱呀”，凌肆说，语气听起来比较轻松，但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怯生生的。
　　“伯母借我的钱，我说过要分期还给你，最近提前拿到了一点工资，先还上一部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凛凝眉。

　　“考完以后，就在学校旁边找了一间画室代课，按次算钱的。”
　　凌肆说完，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到周凛手上，收回手在空中演算，“这里是一万块，等上了大学我去北京找间画室，应该会报价更高，很快就可以还清了……”

　　“从考完到现在，连一个月都没有到，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周凛问她。

　　她目光闪躲了一瞬，低着头。
　　“提前拿到了一部分工资啊，跟你说过的。”

　　周凛刚想说什么，凌肆打断他又说。
　　“我不想欠你钱。”

　　她抬起头看着周凛，“你们家已经给我很多帮助了，我不想欠你钱。”
　　很是坚定的样子。

　　所以周凛没有说话。
　　沉默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把钱收到口袋里，问凌肆，“你去上学，生活费够吗？”

　　“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问过师兄啦。”

　　周凛点点头。
　　之后才反应过来，“师兄……？”

　　凌肆的眼神有点闪躲，她张口，要说什么，被从楼上下来的人打断——

　　“快出来吃烧烤啦。”

　　周凛看着凌肆转过身去。
　　一溜烟儿跑了上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两个人单独相处，车站的记忆最多，除此之外就是教室门口，或者校外餐厅。
　　这是他们难得的跟众人一起聚餐的时刻。

　　他以为凌肆会很放不开。
　　凌肆确实也挺放不开——走到花园以后没有空调，临近烧烤架大家都在喊热，有人问凌肆为什么穿长袖，她支支吾吾呆在原地，想说什么解释，但很难说出口的样子。拘谨非常。

　　周凛刚想替她解围，就看到胡宇安走上前来，“你这就不懂了吧，大一军训会晒黑，人家提前适应这个节奏。”
　　说完对凌肆做了个表情，女孩子长舒一口气地看着他。

　　两个人交换了眼神。
　　仿佛共享过什么秘密一样。

　　周凛有点儿不太爽。

　　那会儿，他没有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作祟，皱过眉头以后慢慢放过这件事，开始帮忙摆弄烧烤架。

　　再晚一点，临近散场以后大家开始算钱，因为额外定了奶茶外卖、买了楼下电影厅的电影之类的事情，最后结算出来的价格比之前说好AA数目再多出小一百。
　　凌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露出了片刻为难的表情。

　　胡宇安，还有另外一个后期跟着凌肆一起在ktv对唱的男孩抢着给她买单。
　　在周凛反应过来以前，他们连凌肆那份的钱都交完了。

　　“第一次见，请你啦。下次还回来就好。”
　　那男孩看着凌肆笑。

　　最后在别墅外散伙的时候目光才移开。

　　周凛落在后面，他跟着凌肆的影子走，女孩子跟胡宇安打过招呼以后，终于转过头看周凛。
　　又朝他露出微笑的表情。

　　周凛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凌肆摇摇头。

　　“他是大班班委嘛，知道一点我家里的事情，我想他因为这个对我比较照顾吧。”
　　说完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凛。

　　周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凌肆继续说，“周凛哥也是因为这个，对我很照顾，不是吗？”

　　他张口，想说一句话。
　　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周凛觉得自己没办法否认。

　　他跟着凌肆往车站的方向走，一直到走出小区的大门，路上谁都没有讲话。

　　远远的，看到车站站牌，依稀能看到站在那里等车的人影。
　　凌肆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周凛。

　　“那天……”
　　她开了个头，说起三月份在酒店的事情。

　　“我……”
　　“对不起……”

　　虎头蛇尾地说了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周凛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再往前走了两步，他听到凌肆慢慢把这组奇怪的对话串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说，“一直以来都给你造成困扰了吧，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
　　周凛确信自己清楚地听到这句。因为他在听到这句的瞬间，心口紧了一顺。

　　但他依然没能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正准备张口问，却发现凌肆突然往前迈了一大步，和车站的站牌那里挥手的一个男生打了招呼。

　　她转过头向周凛介绍。
　　“我师兄过来接我回画室。”

　　“我们先走啦，再见了。”
　　倏忽又转了回去。

　　“周凛哥。”

　　有这句吗？
　　周凛问自己。

　　记不清了。

　　他对这个夜晚的最后印象，只有那个清秀的男生看向凌肆的表情。

　　……
　　无限温柔。

　　就像很多次他回头看到凌肆在看自己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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