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销京华(下卷)

作者:叶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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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9 章


      看台上祺贵人也怔怔看着这一幕,尤其是玄烨将她从奔马上抱过去那一刻。
      冰瞳察觉她神色的异样,不免多看几眼。祺贵人近来改变得多,自芳贵人被禁,她就沉默端凝了许多,渐渐不再有从前的少女姿态,反而长年似有心事,笑容渐少。
      冰瞳对于刚才那一幕倒没有太多感觉,她曾伺候流素多年,见惯玄烨对流素的各种宠溺关爱,早知道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也没有妄想过要与流素争宠。
      “绍贞,如果你下了场,他也会这样的,刚才那会儿多危险,他伸手拉她过去,是出自本能。”
      “不会的,他是先伸了手,马才失了蹄,是你没看清。”
      冰瞳怔了一下,之前她倒是真没有注意。
      “你看清过他的心吗?”
      冰瞳越发困惑难解,蹙眉不语。
      “我也没看清过,只有她能看见。”祺贵人眼前渐渐朦胧,语音凝咽。“我入宫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看清了……他让我私底下称他为表哥,原来我就只是表妹……”既然是表妹,那又何苦选她入宫。
      “表哥?”冰瞳怔忡了一阵,忽然回忆起一个髫龄少女跟在一个少年后面呼唤表哥的场景。
      “表哥……表哥……”那一脸天真烂漫仿佛还在昨天,那时候连牵一下手流素都会脸红半天,只敢避着她和冰鉴,和他悄悄地在背后双手互握。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今的流素,却安然坐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含情对视,而且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那个被她成日围绕着呼唤表哥的人,早已成为一抷黄土。
      冰瞳这几年和流素表面亲近,其实已不再了解她真正的内心。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们之间已多了层无形的隔阂,说不清道不明,但冰瞳已不能再如往日那般毫无顾忌地问她心里在想什么。
      “表兄妹,究竟不同于真正的兄妹,他让你称他表哥,并不能说明他只是将你当妹妹。”
      祺贵人摇摇头,这种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又怎会不明白。
      “有的表兄妹,也可以青梅竹马,情定终生。”
      祺贵人怔了一下,看了冰瞳一眼。她正若有所思,似有所指。
      “冰瞳姐姐,你在说谁?”
      “嗯?啊……没有。”冰瞳回过神来。“只是就事论事,哪里能指谁,我又不曾有个表哥。”
      冰瞳当真不会说话,这句仿佛越描越黑,祺贵人越发觉得她有异样,不禁敛起秀眉。
      不知怎的,祺贵人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佶儿出生那天,她在承乾宫脱口叫了一声“表哥”,之后流素便朝她投来冷漠反感的目光。
      她也是从那时候起,对流素开始产生疏离感的。现在想来,流素之所以会那样看她,或许正是因她唤的那一声“表哥”,而不是别的事。
      这么多年的往事,她当年没有注意,后来也已忘记,可今日冰瞳突然会提到表兄妹之情,她竟不经意想起那件事来。
      冰瞳自然没有表哥,可是皇贵妃是有三个表哥的。
      冰瞳自幼是伺候皇贵妃的……
      祺贵人这一念一掠而过,不敢深入去想。况且陈年往事,谁还去提它。

      狩猎毕,清点猎物,君臣同宴,士卒则围篝火烧烤,一派喧闹热烈气氛。
      席间又见到和塔亲王,他看起来倒并无恶意,只是笑着说了句:“有几年没见着皇贵妃娘娘了,倒是艳色更胜当年啊。”
      流素报以一笑:“多谢亲王谬赞。”知道蒙古人素来口无遮拦,当面称赞也属正常。
      本来怕他再来敬一杯酒,却见他这回自己一饮而尽,并没有再难为流素。
      和塔亲王翻转杯子,以示涓滴不剩,然后笑道:“小女顽劣,自幼在草原上长大,在宫中行事处世怕多有不到之处,还劳娘娘多照应。”
      他说得如此客气,倒让流素意外,原来如今脸色不同,皆是因怕她为难他女儿的缘故。
      “亲王客气,照应不敢当,本宫自当与宣和如姐妹相处。”目光转处,却看见宣贵人在下首撇嘴,满脸不如意。
      流素微觉好笑,心想这宣贵人其实胸无城府,倒并非奸恶之人,虽然说话每不中听,但总比当面阿谀,背后捅刀的要好。只是这宫规礼仪方面,倒是入宫几年了也没学得周全,平日里看礼仪步态倒也周正了,私下里场合仍是免不了露出蒙古人的本色来,不知为何总也入不了玄烨的眼。
      席散后在士卒篝火营地巡视一圈,回了御营。
      流素折腾了这一整天,疲乏无力,倒是看玄烨还神采奕奕,全无疲态,笑道:“皇上精神倒好。”
      “你向来身子骨娇弱些,今日又是骑猎又是筵宴的,的确是累了。”
      “和塔亲王今日很客气啊,是想让臣妾多照拂宣贵人。”
      他顿了一下,斜睨她一眼:“你不会是因此想劝朕去宣和那里吧?”
      流素一怔:“自然不是。皇上为何这样想?”
      “这种事你干的多了些,朕难免揣测。”
      流素啼笑皆非,道:“臣妾每回让皇上去看别人,总也有特殊缘由的,宣贵人她没病没灾,也不见得情绪不佳,为何要劝皇上去看她?只是想着宣贵人其实也并非十分不周到,为何皇上总不喜欢她?”
      “朕为何要喜欢她?”他漫不经心地就着她的手宽了衣,“她也算是朕的表妹,可是和绍贞相去十万八千里,若非太皇太后当时提醒朕,后宫再无博尔济吉特氏的嫔妃,朕也不会选她。”
      “皇上倒是很喜欢绍贞。”
      他并未回答,却道:“今儿驰猎一身汗,你陪朕去沐浴。”
      流素僵了片刻,往常伺浴这种事总轮不着她,自有魏珠等近身太监去做,可如今是在木兰,不比宫内方便,他有此要求似乎也不算过分。
      他侧过脸看她,笑:“当年你不是去乾清宫偷看过么,怎么这会儿倒矜持起来?”

      流素双颊晕红,他本以为她会拒绝,或找借口推辞,却没想她只是一低头,便吩咐外头打水设浴桶,伺候沐浴。
      直到入帐隔帘,她虽一直目光回避着,但到底是伺候他宽衣入浴,并没有再让魏珠进来替换。
      他一时倒诧异起来,在浴桶内缓缓坐下,侧脸看她,总觉得她近来格外柔顺婉转,却又不是那时候在木兰斗气的那种温婉疏离,不知是何缘故。
      她自己也宽了衣,只穿着贴身衣物,卷起袖子,露出两截光洁细腻的玉臂,伸手撩着水往他身上浇,一会儿水温稍凉,便去添水。
      他忍不住道:“朕其实只是一句戏言,不是真的要你来伺候。”
      流素略诧异地抬眼看他,他突然深悔失言。难得她肯如此,居然还要自行放她走,简直是错失良机。
      好在她并没有走,只是微笑一下:“臣妾难得如此机会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握住她拿着软巾在他身上擦拭的手,顺势带近了些,低低一笑:“从前你可没有这么放得开。”
      流素颊上更增胭脂之色,只轻挣了一下,仍轻轻替他擦着身。
      “你近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嗯?”
      “事出反常即有妖,从前你必不肯做这种事。”
      她心中微沉,她什么样的情绪都难逃他的眼。
      自从沈宛入宫说了那番话,她心中已下了决绝之念,从前不管任何人暗害算计她,她都未曾想过要不计一切,但这回,她的确是作了不留退路的打算。
      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再怎么过分也好,再怎么错也好,最终只要待他气消了,便可以如从前一般和好如初,但这回不一样。
      事若败露,她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解释自己的过往。她也想不出他还有任何理由原谅自己。
      如果最终她还是要失去他,那她希望留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能做一切可以为他做的事。
      “好端端的,臣妾倒在皇上口中成了妖了。”她微嗔了一下。
      “那你说是为什么?”
      “今儿在围场中,被那么惊吓了一下,忽然想,人生无常,倘若那会儿皇上不是恰巧在侧,臣妾定是出事了。所以想要好好地对皇上,以免此生留下遗憾。”
      他皱眉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无端地说这些,好像你要离去一样。”
      “臣妾怎么会离去,臣妾答应过,只要皇上不放手,就会陪皇上一生一世。”
      “那朕又怎么会放手?”
      流素笑意盎然,道:“自然不会。”
      他端详她片刻,见她仍低眉娈婉的模样,眉目间流动着温柔之意,腮边晕红未褪,不禁怦然心动。
      当年她偷窥圣浴,结果却手足无措的模样似乎仍在眼前。
      她总是会做些出人意表的事,从来不怕逾矩,不畏人言。
      他想着,心念一动,握着她臂上的手突然用力,将她带得跌入桶中,惊呼了一声。
      当年他也是这样作弄她,看她神态羞窘,便只觉得好笑。
      她在桶中挣扎了几下,触手处却是他身上滑溜溜的肌肤,更不知如何是好。跟着被他抱在怀中,耳边听到他的笑声,感觉到他身体异样的温度,全身都发烫起来。
      其实他们已同床共枕十余载,连孩子都生过了,但她还是觉得这种情状羞赧难言。
      “皇上……”
      “是你让朕不要放手的。”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他着实有些无赖,明明说的不是一回事,却借此来堵她的口。
      “那是什么意思?”
      她说不出话来,只娇羞难言的模样,永远像个新嫁娘。
      她想要起身,却无处落足,况且被他满怀抱着,也挣不脱。
      “皇上喜欢的这些情调,不知从哪位妹妹那儿学来的,却在臣妾身上试。”
      “这种逾礼的事,只有对你才能做,旁人都规行矩步的,谁敢在朕浴时偷窥?”
      “真的?”
      “那你以为呢?”
      流素浅浅笑了一下,低眉垂首,不再挣扎。
      两人这般暧昧地相拥着,且只隔着她身上一层薄薄中衣,稍一静下来便觉得空气中流动的皆是情欲之念。
      水波下娇躯满怀,触手处脂软腻滑,如此销魂香艳,怎由得他不绮念丛生。他稍一迟疑,虽觉心中难耐,但想她多半不愿,手便只停在她腰间,并无动作。
      流素轻仰起脸来,见他脸上被水汽薰得潮红,看她的眼神显然不那么纯粹,却迟迟不动。
      她心中微动,想起他当年说过,只要她不愿,他不会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她鼻端微酸。从那以后,他总是对她百依百顺,哪怕这种事也是如此。
      她轻轻闭目,迎上脸去,温柔辗转地吻上他的唇。
      她知道自己对他不够好,连答应他重做一个香囊的事都经年累月的拖欠着,总想着明日有空再说。
      这些年除了主掌六宫,还有三个年幼的儿女环绕膝下,很少再去想为他做些什么。连遗诏一事明知他着恼,也由着他生气去,从来没想着要去哄他一下令他消气。
      只是恍然间才发现他已近中年,不再是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永远有那么长的时光等着她消磨。
      或许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就这样将漫长的岁月走到尽头,然后回首时发现彼此已白发苍苍。
      他一直希望的是如此,而她却觉得自己已走不到尽头了。
      她希望在他将来独自一人的回忆之中,想到她的时候只有那些缱绻相拥的岁月。
      她轻解衣带,衣衫不知不觉散落于水中,如一朵白花渐渐在水面绽开。
      肌肤在水中毫无阻隔地紧贴,被理智释放后的欲念成倍疯长,他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身躯柔软惊人,贴着他一直战栗。
      她整个背贴在桶壁上,上身微微后仰,双臂撑在桶沿上,仿佛只要松手便会跌落进去。眼角眉梢皆是春色无边,唇色嫣红欲滴,连肌肤都在水汽薰蒸下透着粉腻的娇嫩。他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觉得把持不住,被诱得又俯身过去亲吻。一时间只觉得吐气如兰,令他心醉神迷,一直吻得她几乎窒息才肯罢休。
      她如此热烈的迎合,令他觉得陌生,但这些念头只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吞噬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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