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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进了门,院墙内的流素和她一同进了屋。
“这良贵人不知是什么人,升得这样快。”
流素淡淡一笑:“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都听见他们的说话了,跟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本来也不是特别有兴趣,可觉得邓林好似故意隐瞒我们似的,每回说到和良贵人有关的话题就住了口。”
“行了,难道我还会回宫么?管她是什么人,升得是快是慢,都跟我不相干。”然后又有些自嘲地笑,“就算我仍是那个得宠的敏妃,也跟我不相干——皇上喜欢谁,宠谁,都是他的自由,轮不着我来管。”
“皇上喜欢谁,主子真的就从来不上心么?”
流素有些敏感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冰鉴道:“主子,既然你觉得自己都回不了宫了,现在这里又只剩下咱们俩,你又何必还要回避自己的心?”
流素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奴才见主子站在墙内听了那么久,就知道主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虽然不问,可怎么可能不介意……”
“介意又怎么样,不介意又怎么样?他是皇帝,我左右不了他的一切。”
“主子想回宫么?”
“不想。”
“主子想都不想就回答,是不是不敢想?”
流素看了她一眼苦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我知道你总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已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想法了,我只想在这里了此残生。”
“主子!您还青春正盛,怎么能就在这种地方困顿下去?”
“冰鉴,你要是想出去,我会想办法,可你不要劝我了,我不会离开这里。”
“奴才只想跟主子在一块。但是奴才觉得您要是喜欢皇上,就不该坐以待毙……”
流素凄然一笑:“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喜欢谁了,我早就死心了……别说是皇上,就算是别人,也都一样……”
“主子,您别这样,奴才最知道,您虽然看着很轻松很自在,可是您心里的苦从来没有减过半分,奴才不想看您这样一天天憔悴下去……”
“那要怎么样?你能给我自由吗?你能让我脱出这牢笼吗?要我心里不苦,除非我从来没进宫,从来没做过这敏妃娘娘,从来……不认识那两个男人。”如果没有来过这个年代,她就会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混到毕业,找份工作,嫁个爱自己的男人,然后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生活。
她从来没有去描绘过自己理想中的爱人是什么模样,但是遇到他之后,她觉得应该就是那个样子,但结果却不是琴瑟和谐,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曾经想过要对玄烨看似炽烈的情感有所回应,可到头来却只觉得心冷。
除非她的穿越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仍然在爸爸的实验室里好奇地研究那种不知名的药材。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看着那株草药,她还会不会有那样的胆量去尝一下?答案竟然是不知道。
哪怕是心这样苦,她仍然有眷恋不舍的东西。
流素充满疲倦地抱着双肩,轻声道:“冰鉴,好冷。”
冰鉴怔了一下,外头骄阳烈焰,正是盛夏七月,哪里会冷?
旧衙行宫中,柔嫔和僖嫔也正聊到流素。
两人是同时来见驾时遇上的,不巧皇帝正午间小憩,二嫔便在外间坐了候着,有宫女打着扇子,皇帝寝殿四角架子上都搁着冰,扇起的风夹着习习凉气,甚是舒爽。
“不知道敏妃现在怎样了,可惜不能去看望她。”
柔嫔微笑道:“姐姐和她向来交好,心中未免惦念,若想去看望,妹妹试试帮你求个情如何?”
僖嫔叹道:“不必了,她被禁足的时候我曾求过情,为这还被皇上冷落了好一阵子,怎能让妹妹为我去说这话,若招惹了皇上不快,反倒是害了妹妹。”
“能被姐姐这样惦念,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向来与人为善,记挂着她的又何止我一人。”僖嫔顿一下忽又笑道,“听赵庆说就连看守的那些侍卫也得过她的好处,常做些吃的给他们,冬有热点夏有凉茶,所以他们极是感恩。”赵庆是秦百川走后新升迁的钟粹宫首领太监,很得僖嫔的心。
“是么,只知道抒宁厨艺很有一手,没想到敏妃养尊处优,也会这些。”
僖嫔道:“她待奴才都这样好,这是不是叫什么……礼贤下士?我汉文学得不好,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这个词用得很不恰当,柔嫔却抿嘴笑道:“是这么个意思。敏妃一向平易近人,这也算不得什么。”
正说着,内间传话道:“皇上醒了。”
便见玄烨缓步出来,微打着哈欠,脸上犹有慵倦之色,笑道:“坐了有多久了,怎么不唤醒朕?”
柔嫔盈盈一笑:“哪敢惊扰皇上休憩。”
“不扰也扰了,在外间这一阵说话,朕还能不醒么?躺在床上以为是好几百只小麻雀在叫,原来是你们两个。”
僖嫔上前挽着他娇嗔道:“皇上取笑人家!”
玄烨笑看她一眼:“你不像麻雀么?整天叽叽喳喳。”
僖嫔又撒了会娇,和柔嫔坐着,又闲话到将近傍晚时分才离去,柔嫔却留下来伺候他下午茶点。
玄烨晚膳向来吃得极少,只进些点心,有时甚至免了这一餐,傍晚的茶点便少不了。柔嫔让膳房预先备了清火的龟苓膏和几样他爱吃的细点,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若有所思,然后吩咐梁九功去叫领侍卫内大臣倭赫过来。
倭赫见礼后垂手侍立,听玄烨问:“枫林苑那边的侍卫是你安排的吧,都是从哪挑来的侍卫?”
倭赫正要回答,却听他又道:“去将那拨人都撤换了去,一个不留。侍卫队长叫什么,回头领来见朕。”看他神情,并不是真想知道那拨侍卫是哪来的。
“嗻。那队长叫邓林,向来办事勤快谨慎,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谨慎……哼!”玄烨冷笑一声,“朕亲自吩咐下去的话,他照办了没有?”
倭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喏喏应声,却不敢乱答。
玄烨语气森然道:“这回换去的人你每个都要亲自过目,有句话给朕记着,有谁再敢和敏妃说一句话,先割了他舌头。谁敢踏入院墙一步,哪条腿进的砍哪条腿,两条腿都进了砍脑袋。敏妃有什么需求自有内务府每月发放俸例的人管办,用不着这帮奴才多事!”
“嗻!”倭赫只觉得背上发凉,隐然想到邓林和那帮侍卫一定和敏妃太过接近了——哪怕那只是个被禁足的妃子,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和她牵扯不清,哪怕是多说几句话,也都是死得不冤。
“下去!”
柔嫔从头看到尾,神色便有些不安,待倭赫下去了才轻声道:“皇上息怒,不是什么大事,别这样放在心上……”
“你也回去!”玄烨看也不看她,心情仿佛陡然降到了冰点,拂袖入了内间。
柔嫔怔在那里,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遇,他对她向来是和颜悦色的。
但是她凝滞的神色逐渐缓解下来,唇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转身离去。
玄烨枕着玉枕,记忆中那张脸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娇而不妖,媚而不冶,艳而不俗,只觉得无论是笑是嗔,那眼角眉梢扣人心弦的风情俱是无人可拟。
他不禁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似乎想驱赶浮在眼前的幻像,却越发鲜明细致,连发丝飘动的感觉都那么真切。
僖嫔想做什么,他清楚得很,否则不会特意在他寝殿外间突然对柔嫔提起敏妃和侍卫相处不错。
柔嫔虽然不表态,焉知她心里不也这么想?她留下来听到的这个结果恐怕是正中下怀吧?在他面前耍这些小小的伎俩,未免贻笑大方,他心底深处很是厌恶。但是转念又想,落井下石,岂非人之本性?何况这些含妒争宠的嫔妃,她们所在意的正是他一朝一夕的宠幸。不像……她,哪怕拥有万千宠爱,也不觉得她有多受宠若惊,哪怕被贬到南苑幽禁,也不见她含悲哭求。
只有那句“悲莫悲兮生别离”仿佛钤刻在他心头一般,忍不住划过一丝痛楚。
“……昔人非,惟有年年秋雁飞。”她其实只是个惯爱逞强的小女子吧……他有时候很想剥下她的层层伪装,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一眼就看穿的女子,他身边有太多太多,重重机心工于算计的,他又觉得厌烦。只有她,明明看不透,却又想要看透,似假还真,好生难辨。
流素听冰鉴说院子外头突兀地来了一群侍卫,心头已经觉得不妙,踏出院门时,只见一名一品顶戴麒麟补服的朝臣向她施礼道:“微臣倭赫见过敏妃娘娘。”
“这是做什么?”
“微臣奉旨撤换护卫人手。”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他们撤换了?”
“守卫不力。”
“本宫又没受什么伤害,他们怎么就守卫不力了?”
“娘娘倘若这样问,微臣便无法回答了,臣以为娘娘应该知道个中原委。这帮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有违圣谕,自然是要撤换的。”
流素扫了一眼被撤换下去的侍卫,个个都低垂着头,脸色如土,邓林更朝她使了个眼色,心底便清楚明了,一股怨愤之气油然而生:“原来是这样!你去回了皇上,既然这样不放心,请他赐三尺白绫来,本宫自当谢恩。”
霍然便转身入院,将院门砰地关上。
幽禁并不是他的错,可竟然这样疑心她的品性,由不得她不怒,难道和这些侍卫多说了几句话,她就有红杏出墙的可能了?既然这样不放心,还要将她幽禁几十年,岂无异于活活将她憋死在这里?
流素回去就伏在床上饮泣,冰鉴问了好一阵才明白缘由,不由也有些悲怒:“皇上怎能这样无情……”
“他本来就无情,皇帝要是有情,就不是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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