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冠军的1026天

　　第二天是星期六，胡主任和孩子们约好的时间。

　　程落山起了床，正坐在餐桌旁乖乖的喝着牛奶。
　　“落山，作业做完了没有？”妈妈端来炸的金黄酥脆的面窝，放在桌子上。
　　“昨天下午在班上就做好了”程落山慢吞吞的伸出手，拿了一个面窝。
　　新鲜出炉的面窝散发出浓郁的米浆的香味儿，程落山把它放在鼻子底下，深深的闻了一下，斯文的咬了一口，耳边传来“沙沙”的，牙齿咬入酥脆的面皮的声音，好像是鞋子踩在满是落叶的草地上，程落山特别喜欢这种声音。
　　“那你今天准备干点什么？等会儿跟妈妈一起出去买菜好不好？”
　　程落山摇了摇头，“妈妈，体委的运动馆在那里？”
　　程妈妈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做到了落山的旁边，也拿起了一块面窝，“在市府路那边，跟你们学校隔得不远，过个路口就到了，怎么，你今天要去那里？”
　　程落山点了点头。
　　程母觉得很奇怪，他们家落山她是知道的，性格腼腆，喜静不喜动，平常赶他出去他都不想，标准的一枚小宅男，今天怎么就想要去体委的运动馆呢？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想到程落山砸吧着小嘴，一本正经的回避道：“哦，我今天去那里有点事情”
　　程妈妈乐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程落山这样遮遮掩掩的呢，真可爱，像个小大人似的。她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好，你去吧！要不要钱？”
　　程落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又让程妈妈不大不小的惊讶了下，哟，程落山从前出去可从来不要钱，这小孩可讲究，不喜欢在外面吃东西，连水都是在家里灌满了后再出去，来来回回，有个公交卡就够了。
　　“4块够不够？”
　　程落山认真的算了算，才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很郑重的换上了前几天程母刚给他买的那件背带短裤，程母帮他扣上背带的扣子后，他还特意问了程母
　　“妈妈，我这样可以吗？”
　　程母呆了，我儿子这是要去干嘛？他早恋了？才幼儿园呢，这也太早了吧……
　　她这样震惊的想着，迷迷糊糊的看着程落山拎着他的小水壶出了门。
　　她走到阳台，看着程落山上了去体育馆的14路车。

　　体育馆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除了2班的冯丹和齐克尚，还有3班的祁备和5班的一个小男孩，叶启达，也有其他幼儿园的孩子们，加起来大概有10人左右。他们的父母也都来了，教练让他们坐在一旁的体操垫上,
　　“今天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是在练体操方面有先天优势的，肢体比例啊，非常协调！训练体操，从身体上来说，能够锻炼你们的形体，增强你们的身体素质，目标大一点的，假如今后能够进入国家队，那更是光宗耀祖，改变命运的事！”他的语气铿锵有力，富有煽动性，大人还好些，那些3.4岁的小孩都开始忍不住去摸体操器材了。

　　他让一个正在训练的看起来大一点的孩子上了平衡木，做了一个漂亮的转体。他鼓励的拍了一下那个女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就蹦蹦跳跳的跑去训练了。
　　胡主任面向这一群看的目瞪口呆大人孩子们，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多年的，其中的辛苦自然不用多说。读书，确实是一条出路，但它真的有那么好吗？别的我不说，只要训练的好，进了体操学校，相当于普通孩子初一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拿工资，社保什么的福利都是国家给！退队之后包分配，你说咱们这一辈子吧，也不图孩子们什么不求大富大贵，小康就可以了嘛！更不要说在省赛国赛和世界级的比赛上拿到等级奖……”
　　胡主任不遗余力的宣传着进入体操队训练的好处。
　　坐在他对面的家长，大多是年轻的，还没有见识过太多风浪的孩子，比他还要小上十几岁，此时他们坐在体操垫上，仰头看着胡主任手舞足蹈的演说，仿佛看到了一条泛着金光的通途，一张白纸黑字的保证书，通向的是花环锦簇的康庄大道，保证的是成龙成凤的殷殷期盼。
　　胡主任这份慷慨激昂的演说换来的结果是，除了4个孩子之外，其他孩子都留在了体校训练，他们的父母已经为他们交了一个学期的学费，不管怎样，这一个学期的训练是跑不了了。
　　胡主任表示非常满意，他干劲十足。
　　所以当程落山走到体委门口的时候，他简直要被里面混乱的，痛苦的孩子们的哭叫声吓得魂飞魄散。
　　他躲在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往里面望。体操训练馆跟学校和家里很不一样，屋顶上都是盘亘在一起的钢管，各种体操器材一个接一个的摆着，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体操馆的正中间挂着一面大大的五星红旗。红旗的左右挂着从h市走出去的两位冠军的照片——程飞，何三三。他们手捧鲜花，胸前挂着奖牌，微笑俯视着场下训练的孩子们。

　　此时，他们班的冯丹，齐克尚还有其他几个孩子，正缩在角落里趴横叉，小孩子的筋好拉，但是还是疼。胡主任，哦，现在应该是胡教练了。
　　他让孩子们趴在地上，双腿伸直张开抵着墙壁。孩子们第一次练，成不了标准的一字型，胡教练就把他们的屁股往后挪，挪是挪过去了，但是挨不了地。胡主任一脚踩一个，硬是把他们摆成了一字……
　　孩子们疼的打颤，眼泪一下子痛出来了，冯丹第一个忍不住了，开始大哭
　　“我不练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撕心裂肺的，听到的人都觉的不忍心。
　　哭声是有感染力的，没一会儿，新来的小孩子都哭起来，男孩子忍着些，含着泪花，无声抽泣，但是视觉上更有冲击力，瞧着更可怜。
　　胡教练压根儿没当回事，当了这么多年的教练了，见过的小孩子的眼泪都可以划船了。心疼归心疼，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心软，心软就容易让这些孩子娇惯。
　　他肃了肃脸色，沉声道：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选择体操，就注定要吃的了苦，忍得了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冠军是哭出来的吗！”
　　他打了一棒子还不忘给个甜枣，信誓旦旦的保证到：
　　“最多三天！天天这么拉，三天之后筋就拉开了，到时候就不疼了，忍一忍……”
　　他在一片哭声中扯着嗓子，忽然怀里就冲进了一个小炮弹。他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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