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梦随君万里

　　迷蒙之中仿佛听到了喜鹊的叫声，端木蓉睁开眼，诧异地发现自己正坐倚在荆家门前的槐树下，身上竟然穿着阿雪送她的那件珍珠白旗袍，在月色之中仿佛带着层温润的荧光。她睡前的确禁不住好奇地试穿了一次，可她明明记得自己随后便将它仔仔细细叠好放入了橱中。
　　耳边又传来一声鸣叫，一只喜鹊在头顶盘旋，那叫声仿佛带着召唤的意味。端木蓉不由自主地起身，跟着喜鹊踏过星月铺就的青石板道，向着镇口走去。
　　甫一穿过石坊门，眼前忽然一暗，还未等她适应黑暗，又突然闪过一阵白光。端木蓉赶忙抬手遮眼，适应之后才发现那是卡车车头的灯光。她讶异地游目四顾，惊见铁网、沙袋、战壕和架起的机枪大炮，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硝烟，混合着血与汗的味道。端木蓉顿时仓皇无措起来，分不清这是真是幻。
　　正在此时，她看见了他。他正在战壕里打着盹，那双有着温柔眷恋力道的大手，如今正紧紧地握着枪柄——她一直知道，这双手并不缺乏扣动扳机的狠辣绝决——一身浅蓝灰色棉布裁剪的军装，同她那在夜深人静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想象一般英武不凡，尽管已被泥土脏污掩盖。他的头轻轻倚在枪上，下巴上冒出青湛湛的胡茬，眼角眉稍都带着疲累与沧桑。端木蓉贪婪地看着，不放过每一条细纹，渐渐地，心喜换成了心疼，好想替他拂去脸上的尘土，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半睡半醒之间，盖聂用沙哑而低沉的嗓音轻轻唤了一声：“蓉儿。”仿佛一声叹息。端木蓉吓了一跳，他从未这般唤过她。她无法分辨这是梦是真，似乎也并不想分辨。
　　眼中霎时涌起温热的泪水，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倾身靠近他的耳畔，低低地吐出那句深藏在心底的、每一个午夜梦回萦绕在舌尖的话：“聂，要好好保护自己。我等你回来，平安回来。”
　　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盖聂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惊异，但很快就变成茫然与疑惑，显然并不能看到她。几乎在同一时刻，端木蓉眼前的幻梦也瞬间消失了，她又回到了石坊门前，身后是日出前宁静安详的小镇。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星河渐渐淡去，青山绿水氤氲在烟霭之中，一行白鹭划过江面没入苇荡。牛郎织女在天河两端遥遥相望，等待着下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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