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渺無盼

　　第六章

　　等到諾大的空間只剩下簡潔、楊碩、顧清櫂、Eva和顧清櫂助理後，再次回覆靜謐。

　　Eva和顧清櫂助理雖然覺得此時的靜謐有些讓人坐立難安，但也沒有種在這種時候開口打破沉默，只能盼著那三位主誰能開口說些什麼。

　　簡潔和顧清櫂之間本就尷尬，所以就算剛剛是顧清櫂幫了她，她也不知道該和顧清櫂說些什麼。但她和楊碩之間也有縷不清的心虛，她平常在怎麼威風凜凜，也不敢貿然開口，害怕從楊碩那邊碰了軟釘子。
　　看簡潔那一付想說話又不敢說小媳婦般的模樣，楊碩積累多時的氣打從一處來，但他身旁那位不好惹的金主大人，壟罩的低氣壓讓他也抓不定主意，想罵簡潔又怕惹顧清櫂不高興。

　　要知道簡潔雖然對顧清櫂總是沒好臉色看，但顧清櫂還是把她當神一樣供著、護著。

　　楊碩每次想到第一次跟顧清櫂見面時的場景，都會不寒而慄。

　　當年幫簡潔接了一部大戲，投資商強硬要求簡潔參加晚上的飯局，楊碩知道簡潔的性子但在中間周旋未果，只好求著簡潔出席，再三保證絕對不讓那投資商捧簡潔一根汗毛，簡潔才答應。

　　結果那投資商一看到簡潔本人，色慾薰心，飯局吃到一半就按捺不住往簡潔身上貼，楊碩本來坐在投資商和簡潔的中間隔開他們兩個，沒想到投資商回過身跟簡潔左手邊的人換了座位，楊碩想他就在一旁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結果下一秒簡潔就將茶水潑在投資上身上，動作俐落毫不猶豫。

　　投資商顯然愣住了，他伸進簡潔衣服內停在腰上的那隻手還愣在那邊，楊碩也看見了，他急忙欲將簡潔和投資商隔開，但已經來不及了，簡潔的臉上被投資商扇了一巴掌，就巴掌大的小臉半邊都紅腫了起來，投資商嘴上還罵罵咧咧婊子等難以入耳的話。

　　楊碩是真的急了，他一把將簡潔拉到身後，護住簡潔說著安撫投資商的話，包廂的其餘人見這樣的情形也趕快來拉住投資商。

　　沒想到投資商一把將人推開，喊道：「誰攔我，這部戲就胡了我跟你們說。」

　　他一說包廂內的導演、製作人還有其他演員全都不敢動了，靜靜地立在原地。誰都知道，換個演員事小，但沒了投資這部戲就難辦了。

　　「呵。」門口傳來的冷笑聲，打斷包廂內的哄鬧，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大家不自覺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包廂的溫度一下降到冰點，每個人都轉頭望向姿態輕鬆倚在門口的那人，只敢看一眼便趕緊低下頭來，因為那個雖然笑著的表情眼神卻如寒冰一般，彷彿多看一秒便會被打下冰天雪地的地獄。

　　楊碩跟簡潔也轉頭看過去，顧清櫂一身黑襯衫黑褲的打扮倚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比身上的黑襯衫還黑，宛如閻王一樣。

　　「顧總，您走錯包廂了是吧？」就算被顧清櫂的氣場震懾住，投資商還是想保留顏面，腦門已經滴著冷汗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那時顧清櫂和簡潔之間的關係還不被人所知，所以他單純的以為顧清櫂只是停下來看看戲。

　　回應他的是整鍋澆上來的雞湯，雖然上菜已久雞湯已經不如一開始那樣熱，但整鍋油膩膩的雞湯從他頭上澆下來還是讓他相當狼狽。

　　顧清櫂慢條斯理地走進包廂，嘴角一直噙著笑，毫不費力地從桌上端起雞湯，憑著比投資商高出將近20公分的優勢，用雞湯把投資商從頭到腳淋個夠，然後將湯盅丟到投資商的腳邊，玻璃在投資商腳邊碎的徹底，差一厘米的距離就會砸碎在投資商腳上。

　　投資商滿腔怒火，但始作傭者是顧清櫂，讓他有火也不敢發，誰都知道顧清櫂在S市代表的是什麼，不只S市連鄰市B市都是他的勢力範圍。最後只能摸摸鼻子離開。

　　就算楊碩看慣了大場面，顧清櫂的名聲他也聽過，但第一次近距離與本人接觸，，還在他面前砸了場讓他也有些懵了，還是被他護在身後的簡潔率先出聲。

　　「謝謝顧少的幫忙。」簡潔表情是一貫清冷樣，扯了扯嘴角，微微點頭示意，自顧自的道完謝便踩著高跟鞋離開現場。

　　在場的人再次傻了，一般人看到顧清櫂哪個不是巴上去，更別說顧清櫂剛剛可是幫簡潔解決了大麻煩，結果口頭道了謝就沒了？

　　「誰在讓簡潔參加飯局就是找死。」顧清櫂被簡潔那樣怠慢無視也不惱，目光掃了全場一圈，最後停在楊碩身上。

　　楊碩心裡想，明明他才是簡潔的老闆好嗎，但面上卻不爭氣的點了點頭。

　　隔天，就接到簡潔那部電視劇原投資商撤資，顧清櫂接替投資，換掉了那天有出現在包廂內的所有人，除了簡潔。

　　楊碩從那天開始，遇到簡潔的事情頭上便又多了一個老闆─顧清櫂。

　　會議室還是萬般死寂，除了空調轟轟的運轉聲，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空氣中流動著每人各式各樣的心思。

　　「楊碩，我很抱歉也很謝謝你。」最先忍受不了這安靜的是簡潔，她抿了抿唇最終開口。

　　就算顧清櫂為了簡潔幫和坤注資，但楊碩對簡潔心中本就有氣，聽見簡潔不痛不癢的道歉和道謝，他心中那股壓抑住的氣向滾火球般越滾越大，最終敵不過理智開口怒斥。

　　「妳真心抱歉嘛？簡潔妳能不能看看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這跟我當年想簽下來的那個簡潔根本不一樣，妳還要為周子安浪費多少人的關心，浪費妳多少年的努力。」楊碩和簡潔並非只是上司與下屬那麼簡單的關係，當年簡潔為他爭一口氣紅了起來，讓他在和坤站穩腳步，不再是被架空權力的太子，這讓他很感謝，這麼多年來他跟簡潔早就產生革命情感，把她當自己的妹妹來看。這也是為何簡潔那麼多堅持，楊碩也為何從不勉強她的原因。

　　他一路看簡潔從光芒嶄露，到如今為周子安變得患得患失，既生氣也不捨。

　　楊碩毫不避諱地提起周子安一下撞進簡潔本來就還血淋淋的心，他和Eva一樣，自從對周子安的是越來越不諒解後，他們就不曾談論周子安。

　　又或者說，簡潔對所有人都一樣，當身旁的人對她愛周子安這件事越來越不諒解之後，她就漸漸地不在別人面前提周子安，就算在這件事上眾叛親離，簡潔還是固執地想，愛周子安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楊碩說，現在的簡潔和一開始想簽約的她不一樣，但楊碩卻不知道，當初答應簽約也是為了周子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周子安，卻得不到周子安施捨的半點機會。

　　楊碩對她來說像親近的家人一樣，在親近的家人面前本來就容易脆弱，簡潔拼命的壓抑內心翻騰的情緒，她感覺到眼裡有股熱流將要奪眶而出。

　　先發現簡潔異樣的是顧清櫂，他目光本來就鎖在簡潔身上，雖然簡潔怕流淚的樣子被看見所以低下了頭，長髮垂在兩旁看不清面容，但變得急促又試圖壓低的呼吸聲，還是讓顧清櫂一下子就發現異狀。

　　就在顧清櫂欲開口之際，楊碩特別沒有眼力見的繼續自顧自的發怒：「簡潔，妳心中是不是就只有周子安值得妳在乎？妳有沒有曾想過其他對妳好的人，我就不懂周子安那渾貨怎能讓妳那樣死心榻地……」楊碩不只發現簡潔的異狀，更發現顧清櫂擰著眉蹬著他，說話的聲音漸弱。

　　「楊碩，我是對你很抱歉也很感激你在我丟了一堆爛攤子還是願意幫助我，但你說我就說，與周子安有什麼關係。」簡潔是特別護短的那種人，就連之前在劇組有人欺負冰冰，她那張嘴立刻把人擠兌的不成人形。她能站著那楊碩罵，但聽不得楊碩罵周子安。

　　顧清櫂聽簡潔用哭腔講出那段話，胸腔有股氣竄到喉頭，但看著已經哭成淚人卻還是拼命壓著嘴角，側著頭不願讓人看見自己哭泣樣子的簡潔，他心中那把火終究捨不得發不出來，壓抑在胸腔中燃燒著自己。

　　「呵。」楊碩有些不可置信，無法相信在十分鐘前差點被何蕭妍帶頭生吞活剝後的簡潔，還是沒法看清事實，他冷笑了聲，笑自己自以為簡潔會因為看見大家為她的付出而回頭。

　　「楊總，你別這樣。」事態發展的跟Eva的預期完全不同，她也以為簡潔會像以前一樣跟楊碩求原諒，卻沒想到兩個人又談崩了。她以為顧清櫂在現場楊碩會有所顧慮，卻沒想到簡潔真的把楊碩惹毛了。

　　「暫停簡潔工作室的籌備。」楊碩猩紅著眼，聲音暗啞，高張的情緒轉變成淡然，卻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事情再次脫離Eva料想，她將求助的目光放到顧清櫂身上，把希望放在顧清櫂身上，得到的是顧清櫂側過頭躲避的目光。

　　簡潔還是站在原地落著淚，越哭越激動，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搐著。

　　「大家都要我別愛他，但我愛他十二年，他的每句話都是我的信念，要我怎麼說斷就斷。」簡潔啞著聲音，因為哭得激動無法將話完整的道出，斷斷續續的。

　　「別跟我整這些，簡潔妳壓根就從來沒想過要斷！」楊碩半嘶吼的喊著，胸口因激動而起伏著，不去看簡潔哭的那樣狼狽，他背過身接著說道：「妳回去自己想清楚要不要繼續這樣過下去，給妳一個禮拜的時間，妳想好告訴我結果，如果妳給我一樣的答案，那不管顧清櫂給和坤注多少資，我都會堅持跟妳解約，我欠妳的上次妳放電影節鴿子就算我還妳了。」

　　顧清櫂眼看楊碩是真的狠下心，也知道自己說什麼楊碩也不會改變心意了。另一方面，他想他對簡潔一直狠不下心，但楊碩這方法或許真的有效。

　　簡潔先是被顧清櫂為他注資的抓住思緒，啞著聲音轉而向顧清櫂問：「所以是因為你注資，我才不用解約甚至可以開工作室？」

　　顧清櫂薄唇開了又閉，無法正面回答簡潔。

　　「你投資和坤自己也能賺錢，別認為我會感激你。」其實她的心裡感激的，但不想再給顧清櫂任何陷的更深的機會，冷著聲音吐出惡毒無情的話。

　　她怎麼會不懂顧清櫂那種心情？她也想好好笑著說「謝謝你，顧清櫂」，可她知道那種愛而不得的內心是怎樣的變化，她數千次為周子安付出，周子安只要對她勉強扯扯嘴角，她就會覺得她做的很值得，飲鴆止渴般的不斷輪迴著並陷的更深。她知道自己再沒有多餘的感情能付出給誰，所以不能讓別人和她一樣在失望與希望中輪迴煎熬。

　　「妳可以離開了。」楊碩只是不願意簡潔繼續和周子安糾纏，她和顧清櫂的問題不在他關心範圍內，他只希望簡潔能夠學會愛自己，然後幸福就好。可看簡潔像惡毒的毒蛇一樣吐著信子，傷人一千損己五百，沉聲下了逐客令。

　　「我剛搭車來的路上被司機認出來引起一些小麻煩，妳車借我讓我自己開回家。」楊碩的逐客令下的直白，簡潔調整了呼吸，平靜自己的情緒後，伸出白淨的手掌擺到Eva面前。

　　顧清櫂聞言直覺低頭看簡潔的腳，那雙白皙的腳上果不其然蹬著一雙十公分高的一字細跟鞋，他再次皺起今天已皺了無數次的雙眉，向全程不發一語的助理道：「李進你送簡小姐回家。」

　　簡潔因為從小學舞的關係身高就算有一米六但在圈內女明星來說不算高，又喜歡走起路來和站著時有輾壓人的那種氣勢，於是高跟鞋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夥伴，鞋跟至少十公分起跳

　　李進麻利的走到簡潔身邊，擺出請的姿勢。

　　簡潔伸著手的姿勢不變，一眼都沒看顧清櫂和李進。

　　Eva雖然也對顧清櫂有所忌憚，但畢竟她跟簡潔關係還是比較好，她也看出簡潔完全沒想要讓李進接送的意思，知道簡潔的性子便自覺的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放到簡潔手上。

　　再將鑰匙放到簡潔手中的同時，顧清櫂掃射過來的寒光讓她無意識的顫了顫。

　　簡潔接過鑰匙後便目不斜視的走出會議室，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搭搭聲一拍一拍的打的顧清櫂太陽穴突突的跳動。

　　他瞪了眼Eva便邁開長腿追出去。

　　簡潔穿高跟鞋本就走不了多快，且顧清櫂腿長等各項優勢擺在那裡，一下就在電梯口前追到簡潔，好像簡潔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他直接抓起簡潔手臂一把奪過他手的車鑰匙。

　　動作迅速流暢到簡潔反應過來時，鑰匙已落入顧清櫂手中。

　　「穿高跟鞋開車妳不要命了是吧？」察覺到簡潔伸過來要搶鑰匙的手，顧清櫂往旁邊閃了下，同時冷著聲音開口。

　　顧清櫂永遠忘記不了他第一次見到簡潔時那個場景，簡潔狼狽地爬出車外，果斷的扯下腳上的跟鞋，雖然跛著腳但還是奮力的往前跑開，數秒後那台已經翻倒的車轟的一身成了一團火球，已經跑到二十米外還是被爆炸的作用力微微震倒在地上，就在顧清櫂要奔跑上前將她扶起來之際，簡潔沒有絲毫猶豫地從地上爬起跑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那是他第一次見簡潔，那時他對簡潔充其量只是出於好奇和路人間的互助，但在相隔不到一小時的第二次見面，他知道簡潔那樣奮不顧身是為那般的真相，他無法自拔的被那樣的女孩吸引。

　　後來，他愛上了簡潔，每每想起第一次見到簡潔的那場車禍都心有餘悸，有一陣後怕。

　　「我都開幾年了啊，你反射弧未免太長了點。」簡潔撇了撇嘴，其實在聽到顧清櫂那句話的當下，有種無法言語的感動湧上，她心想自己最近也真是脆弱的太矯情了。其實她出過一場說大不大但對她人生造成大轉變的車禍，一開始她是抗拒開車的，但時間久了發現雖然平常有保母車借送但不會開車要做什麼還是不太方便，只好硬著頭皮去學開車，突然有人關心開車是否安全這件事，讓她有些感動。

　　「之前我沒見過，但現在在我眼皮底下我不會允許。」顧清櫂突然回想起那場車禍，內心還有些慌，扯起嘴角苦笑。

　　簡潔無法感受到顧清櫂此刻是怎麼樣的情緒，但周圍湧起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曖昧氣氛把她逼的有點無法喘氣，她驀然轉身，按下剛才來不及按的電梯，這台電梯本來就是楊碩的專用梯，所以電梯一下就升上來，原先照映著簡潔臉的鏡面梯門，開成兩半。

　　「我送妳回去。」顧清櫂也察覺簡潔手邊的動作，再次拉住簡潔纖細的手腕，阻止她踏入電梯的動作。

　　「顧清櫂，你知道嗎？我真的特別不想欠你，因為我知道我這輩子甚麼都不能還給你。」簡潔回身撥掉顧清櫂拉住他的那隻手，目光堅定。

　　說話的同時電梯門又合了起來，簡潔只好轉過身再去按一次電梯。

　　「就送妳一次，有必要說得那麼嚴重嗎？大不了下次妳送回來。」透過鏡面的電梯門，顧清櫂將簡潔臉上那付不想多談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之前的他若被簡潔拒絕他頂多笑了笑然後下次再努力，但這次他有種不想要再放簡潔離開的決心在內心翻騰。

　　「你明明懂，何必裝傻。」即使顧清櫂用著故作輕鬆的表情和語氣，但簡潔知道這事早已難解且甚至無解，剛剛楊碩下給他的命令已經讓她腦中的思緒混亂的快要爆炸，她沒有心力跟顧清櫂談論他們兩個之間的事。

　　叮的一聲，電梯門再次開啟。

　　「我腦中有太多東西，讓我快要無法思考了，所以你讓我靜一靜吧。」簡潔毫不猶豫地進到電梯，察覺到顧清櫂也要踏入電梯的動作，她沉著聲音開口。

　　顧清櫂聞言，目光沉沉的看著簡潔，接觸到簡潔原本光亮此刻卻混沌的讓人看不清的雙眼，他停下腳邊的動作。

　　簡潔在電梯門合起的瞬間消失在他面前，他看著鏡面反射的自己，一身修身西裝明明應該是多麼氣宇軒昂，卻有種他肩上不知壓了什麼壓力一樣顯得老態龍鍾，看著那樣的自己像是有隻手抓著他一樣讓他無法呼吸，顧清櫂扯鬆領帶，以為這樣就能呼吸過來卻依然無助於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