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大洋

作者:排骨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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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寻着楼下的灯光,我义无反顾地走下楼梯。但是到了楼下,却发现楼下的二十一层来了拜访的客人,出乎我的意料。餐桌旁是位跟我一样年轻的女子,今晚的客人只有她一位,看来是当之无愧的vip了。

      挂着吊灯的天花板下,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部吃惊地呆住了,我想不到像是谭律先生女友的人也在,谭律想不到我事先不打招呼就赶过来,疑似谭律女友的那女子更是惊讶,虽然谭律已将那碍事儿的帘子撤掉了,她知道楼上跟楼下是联通的,却做梦也料想不到完全陌生的我从楼上下来,虽然方才听到了一点响动,看到了我这么个大活人她还是掩住了粉嫩的嘴巴,她看着谭律先生的反应。我仿佛看到了升起的火光,屋子里没有火炉或蜡烛之类的,但是火焰却熊熊燃烧起来,除了火光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漆黑,这漆黑广阔无垠,一直通往辽远的宇宙。

      我走到桌子近前,说“你们好。”那位漂亮女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谭律先生,“这是住在楼上的弟弟。”谭律又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我想到的那不幸的一点被他证实了,两个人已经是去家里的程度了。我跟这位白小姐打了招呼,装作见到你很高兴的样子。我还未被彻底击垮,还抱有一线飘渺的希望。谁也没请我,我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谭律问我吃饭了吗?我说没吃,他站起来盛了一盘意大利面放在我眼前,我想到了主人摆在小狗眼前的狗食盆子。“你……一直在楼上吗?谭律说从前住在楼上的弟弟去外地工作了啊。”白小姐说。“我今天突然想过来看看谭律哥,因为想他了,所以就过来了。”我装作自然地说出想他的这话,我的演技虽说拙劣,可是不了解的人例如白小姐就只会觉得谭律是我感情好的哥哥而已。“啊”白小姐将啊拖长了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男人也会说想另一个男人的话啊。”这位白小姐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挑出了我措辞上的毛病。我慌了谭律先生却镇定地微笑,“你别信他说的,他过来是因为别的事。”因为别的事?我是专程过来跟你告白的,就算是你帮我解围了,我的内心却还是刺痛,一点一点的刺痛连成了一大片。而我,却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我受了刺伤却得乐呵呵高高兴兴的。“Will,你多大了?”我如实相告,“哇,你是我哥哥耶!”白小姐因为比我年轻这件事而异常兴奋。

      谭律先生居然跟比我年纪还小的女人交往,惊诧,愤怒,绝望就是我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三个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餐,我只有身体在吃饭而已,我的头脑里是一片蒸腾的白雾。谭律送白小姐回去,临走时,我对白小姐表示了虚伪的歉意,打扰了你们我其实很开心,你们的约会到此为止吧!他们走后我就坐在楼下玄关的地砖上,一直一直等下去,谭律出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我也一点点冷却了。我按捺不住终于打电话过去,谭律却像没事儿人似的说“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理解我的心情呢?“你还回不回来了?”“你有事?”“你回来吧,我有话对你说。”挂断电话以前,我听到他说“好”。我想哭,仅仅是因为他说他要回来了,可能还是不愿意放弃希望吧。我从玄关的地砖上站起来,我的腿已经麻了,我觉得有微小的电火花打在我腿部的肌肉上,我跺了跺脚,然后就看着钟表一分一秒地走。一个世纪过去了,两个世纪过去了,当我快要枯萎时,谭律先生推门进走进来。我以为他回来就是我的胜利,可我还是错了。谭律进门的时候对我说“真想不到你会过来,你打个电话也好让我有准备。早知道你来,我就匀出点时间给你了。自从你高中毕业以后就一次也没回来过,虽说我不怎么到楼上去,但是觉得这房子租得太值了。”“我过来不是来听这些说这些的。”我因为妒忌而冲谭律抱怨着有的没的,“你想说什么?”“你……爱我吗?”我支吾了半天,别扭了半天,说出来的却是这句,然而我的脸上已经飘起了火烧云。“你不是特意跑过来告白的吗?为什么反倒问我呢?你说不出那句话吗?要是这么没诚意干嘛大老远地过来……”从一开始我就被看透了,我是个大傻瓜。“我爱你,我喜欢你。”谭律先生的激将法一出,我毫不犹豫地咬住了鱼饵。腿上的电火花攀上了我的脸颊,我的脸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电火花。

      如果你来拥抱我就好了,如果你说跟我同样的话就好了,我一遍遍的祈祷。谭律朝我走过来,他像我的神明一般。“你要是早说这话就好了。”谭律这样说,预示着我要悲剧的开头,我开始裂开了,我身上出现了一道缝隙。“抱歉,我不能给你答复,在你跟我现在的女友之间,我难以做出决断。”也就是说刚刚那位白小姐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跟我平起平坐了,所以他无法放弃白小姐而选择我。所以我这是自取其辱吗?终于克服掉了自卑的情绪,然而时过境迁,还是变化了,还是不行,还是太迟了啊!风平浪静的我失恋了,谭律道了晚安就从我身边走开,而楼上我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更令我羞愧的是,我嫉妒了,我在强烈地嫉妒白小姐。我灵魂出窍地走上楼梯,穿戴好,开门出去。

      我坐出租车去我母亲那里,去那里再被她老人家冷遇就更好玩儿了呢!时间在我的身上静止了,因为我的大脑不再运行了,我每走出去一步就有我的一小部分从我的身体里凋落,被我遗留在路上了,一路走下来,我是残缺的。我敲着母亲的门,里面是我继父的声音问着“是谁呀?”,我不做声,只是执着地砸门,继父似乎跟母亲说着什么,我猜我母亲一定说别开门。我背对着大门靠着,像个小脑麻痹的醉鬼。我掏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妈,是我,我在门外,给我开门。”这个城市除了我母亲,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让我投奔。门开了,母亲跟继父都很吃惊,每周一次地跟我母亲通电话,从小到大都是煎熬,我搜索枯肠地说着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话,我不想再让惹她伤心了。“你怎么来了?”母亲惊大于喜,“过来看看您。”母亲点了点头,默许我住下。我继父问了我工作上的事,对我前些天生病的事表示很心疼,又问了问我的感情,我坦白说我失恋了,很伤心。一旁坐着的我母亲静静地听着我跟继父的对白,仿佛我们才是父子而她像个继母。“妈,您跟我说说话呀。”“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我母亲简略地说完就去睡觉了,她的背影是枯槁又苍白的是心力交瘁的,我觉得她比我想象中更疲惫。那天晚上我得到了住的地方,我要感谢我母亲。第二天我买了礼物离开,我的母亲是钢铁铸成的人,这点我更加肯定了。

      失恋反而有失恋的好处,起码不用异地恋整天疑神疑鬼的了,也能安心工作了,到了年终岁末还能拿一笔可观的奖金呢。我吃力地想忘记那天的哀伤,吃力地忘记那天的羞耻。我捡起了从前的爱好,不是去游泳就是去健身。游泳馆里遇到的大叔对我说着他的经历,“以前一直坚持游泳,就是在游泳的时候遇到了他太太,但是后来工作忙了就荒废了一阵,结果身材也一下变糟了,常常被女儿跟太太嫌弃。”虽然说着自己被家里的女人们嫌弃,却是一脸的幸福,我承认我又妒忌了。“常过来游泳,你说不定交得到女朋友呢,我跟我太太就是在游泳馆里结缘的啊,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泳装美女!”大叔祝福我早日实现一次艳遇。也许是生活圈子扩大了,我说的话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你好像有什么好事啊?”人事科的姐姐对我说,那天她跟已婚的部长在聚会上接吻以后,就毫不掩饰地秀恩爱了。据说我们观念保守的社长找部长过去谈话,说不准出版社发生这样的事,于是部长就信誓旦旦地跟社长保证,保证他一定会跟妻子离婚。恢复了单身,你总不能反对两个单身人士恋爱吧?社长似乎要搅黄他们,于是使出撒手锏,说不准本单位职员内部恋爱,人事科女职员就信誓旦旦地跟社长保证,部长离婚跟自己结婚以后,自己会辞去这份出版社的工作。两头都堵住了,社长无话可说,看来这一对真是“情比金坚”,只好任由他们。被人事科女职员称赞气色好,我说是最近做运动的原因,又将我去的健身房推荐给她。虽说不会去但还是说蛮感兴趣的,她接着对我说她要结婚的事,还说会办婚礼。

      为什么婚外情都能修成正果啊?我承认自己又嫉妒了,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我的心理极度失衡,这样下去我会疯掉。

      部长跟人事科女职员的隆重婚礼上,社长没有参加,据说连红包也没包,社长仿佛是正义之神般的存在。人事科的女职员挎着她父亲的胳膊,从酒店的红毯尽头步入大厅,在庄重的婚礼进行曲曲中,女职员的父亲将女儿交到了部长手中。新郎新娘发言的时候,部长说他跟女职员相恋十年,算得上是爱情长跑了。也就是说从女职员入职时,两个人就是情人关系了。十年的光阴真是怪惊人的,十年前因为我成了网瘾少年而被母亲接回国,缓冲了寒假的两个月就直接去了一所普通初中,什么课程都听不懂,成绩烂到极点,所有的科目得到的分数加起来也不如人家其中一科的分数多,我的初二下学期就是浑浑噩噩地度过的。再后来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两个朋友,虽然不着调,确是真心接纳我的人。部长的上一次婚姻持续的时间也不过十年,部长的儿子今年九岁,离婚的时候,被法院判给了母亲,跟我的经历很相似。婚礼上并没有出现部长的儿子,如果他过来参加婚礼,听到父亲说着十年外遇的经历,也就是说从父亲跟自己母亲结婚没多久父亲的外遇就开始了,外遇跟结婚几乎是同步的,这对孩子来讲真是个打击。当部长说着恋爱经历时,同僚们的反应各自不同,年纪小的跟我同期入职的都是兴致勃勃地听着部长的禁忌之恋。坚持十年的感情很不容易,两个人又牺牲了工作、前途坚持结婚也很难得,心里想着部长的前妻真是个悲哀的女人,到底是糟糕成什么样子才被欺骗被背叛了这么多年呢?年纪大的像科长这种,虽说心里不舒服,但是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毕竟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是非非都毫不知情,对别人的家务事又不便多言,既然是同公司工作的同僚,又是一桩喜事,不去祝福怎么行呢?于是这对新人得到了很多祝福。新娘朝背后扔着捧花,惊心打扮过的一群单身女子全都伸出手去争抢,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是我姐夫打过来的,我才知道姐姐出了事。

      我的姐姐是容易流产的体质,在她得知自己怀孕前却先得知自己流产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沙夏的步子走得很慢,她穿的粉色高跟鞋令她不停地崴脚,她的脸色纸一般的惨白,深色的污血成股地顺着她的大腿流下来。沙夏的腹部传来刺骨的疼痛,她就那么躺在停车场的地上,谁也没有发现她,她腿上流淌着的发黑的血像是在她雪白的腿上布了一张斑斓的网,又像是血管穿透了皮肤到了体外。沙夏的那辆跟之前的豪车相较十分低档的汽车就停在沙夏倒下的不远处,那辆汽车看着血泊中的主人却无能无力。将沙夏送进医院的人是那个姓王的跟踪狂,王氏一直跟在我姐姐的后头,看到沙夏出来意外就叫了救护车来,救人如救火,救护车嗡嗡地刺痛人鼓膜地疾驰,车上除了沙夏还有王氏。姐夫说他正赶回来,他快要登机了,让我帮忙料理医院的事。我赶去了沙夏被送去的那家医院,医生对我说,沙夏的子宫大出血,她腹中的我的外甥也去了天堂,晚到医院一步沙夏就有性命之忧。我向前台护士咨询办住院手续的事,护士小姐对我说沙夏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完了,我问护士小姐是谁办的住院手续,好心护士小姐查了住院单的签字栏,家属签字的地方是个姓王的人。王氏?那个跟踪狂救了沙夏?医院走廊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很像那天跟踪过我的人。因为我被人跟踪的时候是晚上,街上的光线也暗得不行,那个人的五官我没看清,但是现在医院里的那个人,他的帽子口罩跟厚外套跟那天的跟踪狂一模一样。我朝那个人走去,那个人狐狸似的很敏锐,他察觉到了我的一举一动,他赶忙起身,他个子不矮,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追赶上去,心里充满了愤怒,你今天又跟踪了姐姐吧?别以为你送沙夏到医院来又交了住院费我救能感激你了,做梦去吧!你给我姐姐添了多少困扰?居然连作为她的亲戚的我也跟踪,像顽疾一样缠人,你又给我姐姐姐夫一家添了多少麻烦?因为你多余的存在,沙夏承受了多少压力,她身体变糟失去未出世的孩子跟你的跟踪是不是有关系?你根本都弥补不了这些!医院后出口的院子里,王氏终于被我逮住了,因为气愤地跑着,一路过来医院的绿色围墙一直摇晃不止。我想这个人早该教训他一顿,姐夫碍于情面跟社会影响什么的不出面动手,我可不在乎。我揪住王氏跟他撕打起来,这几天我的运动见效了,我占据了上风,王氏鼻孔流血地仰面倒着,我将从提款机里取出来的沙夏的住院费拿出来,狠狠地摔到他脸上。

      我的眼眶青肿了一大块,沙夏问我怎么了,我说是磕在地铁把手上了,其实是刚才被揍的。沙夏哭起来了,我知道她很难过,为她自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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