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

　　远处笛声清冷，

　　竟然还能听见，还有意识……

　　但是不觉得冷，也感觉不到疼。

　　看不见，也动不了……

　　……

　　说来也奇怪，幼时梦见过一位老者。
　　梦里很确定，他是我曾祖父沈安。他面容慈祥，笑着对我讲‘死亡的感受’。因年纪尚幼，能记得的也不过寥寥几言，依稀记得他说：人死后并非立刻就听不见、看不见的。原本我也将信将疑。想着 死离我很遥远。谁知…这个白天被凌迟，割了三千六百刀，苟延残喘了几个时辰，现在又被吊在城墙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死，也真的没有太多感觉…

　　我的祖父沈铄曾在前朝为官，父亲沈桥也曾混迹官场，那时家大业大，可我偏偏不喜欢宦海生涯，就喜欢跟二三挚友浪迹江湖。说来惭愧，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只能靠卜卦算命混得温饱。

　　人都说死前会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这倒不假。我看见七年前的她一袭红衣，在桃花下起舞。那景象，此生不忘。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袭红衣，发丝随花瓣翩翩飞舞，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就像那画里的仙女。她让我替她占卜，得第二十三卦，山地剥。

　　卦解为：旱降甘霖花遇露，旧辞新生事转吉。她的笑容很浅，却很美。

　　从那时起，她的一颦一笑，都在我心上。

　　五年前，她成了我的妻子。她最喜欢吃酒酿圆子，我每次煮给她吃，她都很开心，她总是笑着说，我这个江湖骗子用一碗汤骗了她一辈子，我多希望，还能继续骗她…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给无数人算命，却不能算自己的命。

　　命运，终非三言两语能决定的。所以卦象中才会有变卦一说。否极方泰来，美中添不足，世事皆如此。我一心想远离朝堂，远离大安城…没想到啊没想到…呵…

　　其实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从不曾为别人做些什么。唯一一次，却成了这等被挚友唾弃，被权贵不耻的小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说，可怜的我的妻子，和她腹中不足三个月的孩儿…再也不能提醒她，天凉，该添件衣。

　　就像我听见她的脚步声一步步朝我走来，我阻止不了……

　　笛声依然未止，你，也来送我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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