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凤

　　我惊出一身冷汗，睁眼却看见黎洛坐在我的床边，一只手搭在我的额头，他一脸担忧地看我：我总在想，为什么你总做噩梦。我缓了一口气，坐起身有些无力地说：梦到些往事，也没什么。
　　“我不逼你讲，你要不要再休息？”
　　我忘了眼窗外：现在几时？
　　他说：天快亮了。
　　“怎么这么早起来，有事找我？”我抬头问他。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晕出一丝笑意：我想了一夜，你愿意嫁给我我真的很开心，盘算着哪一日才能真正将你迎娶过门。他轻轻拥住我的肩膀，将下巴搁在我的头上。“你是我的新娘，会是我的妻，可是我连你的身世都不知道，墨，你的爹娘呢？我的身子僵了僵，一滴泪从我的眼里落下。他叹了口气：罢了，我既然爱你，又怎么会在意你的过去，这么多年，你不说我也没问不是。他放开我，抹了抹我的眼角。
　　“你嫁给我，真的会开心？”
　　我表情很是坚定的点点头。
　　“那就好，两个月后的初三，我们成亲好不好？”
　　九月初三，那真是一个好日子。
　　一连几日的阴雨这天终于放晴，天空是一片湛蓝，身着凤冠霞帔的我坐在花轿里，极目之处是一派妖妖艳艳的红。我想起了娘亲被划伤的手臂，鲜血浸红她的衣袍。我的胸前是一团金凤，今日我是黎洛的新娘。
　　新房安排在离书房不远的地方，我安静地坐在床沿上，不由得，我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左脚踝。那柄与我肌肤相亲的刀，短小锐利，上面淬上了挽凤的汁液，世上无解的剧毒，伴了我七年，带着它，就负上了我的使命，娘亲只留下了我跟它，留下了我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漫天的夜终于来临。
　　门被轻轻推开，我的手冒出了冷汗。他走到我的身边，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我没有让他掀我的盖头，一把扯下，我抬头看他，微微一笑，用尽此生最深的情义和欣喜。然后我说：我嫌闷。
　　他依旧温和的笑，真是一个儒雅的男子，轻轻地将我拥进他的怀里，这时，我看见窗外那钩新月，像极了一把惨白的爪刀。
　　我说：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对挽凤的名字没有一丝诧异？
　　他没有说话，大概在等我的回答。
　　“挽凤是西域的一种奇香，它生在塞北的荒漠，花期在每年的十月，它的花香具有凝神安心的功效，但汁液、、、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你书房的檀香大概就是它做的吧？黎洛，这么多年，你也不安心么？”
　　他的身子一僵。我悄无声息的将手向脚腕探去。
　　“黎洛，你对我真好。我....永不会忘。”一把匕首自我之手刺向他的小腹，伤口很浅，并不致命，可惜上面淬着挽凤。
　　他闷哼一声，皱眉看我，眼里有复杂的神色。
　　鲜血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滴，落在大红的裙裾上，真是美得又妖异又沉重。我将手环过他的腰肢，勉强支撑住他的身体，依旧像往常那样亲昵的靠在他的肩上。温婉地对他讲：“黎洛，十年前，你可记得那场暗杀？你用挽凤杀了联家八十三口人，如今我用它杀你，也算公平，你说是不是？”
　　“联初。”他喊，声音有些微弱。我怔了怔。
　　“我以为....呵...联初，我长你三岁，十年前，我仅九岁。”
　　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况且，你可知挽凤从何而来？”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嘴角却生生泛出一丝笑意：“联初，十年前，我在塞北。”
　　我试图站起来，却跌坐在地上。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他惨淡的笑笑：“你也没错，父债子偿罢了。只是....”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神却渐渐涣散。“我以为..我可以用一生来偿还...至少能让你生活的....快乐一点，死在你的刀下...我...很愿意。”他攒了攒力气，勉强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为什么是今日？这样...好的日子..”
　　这样好的日子里，他却死在我的刀下，他死了，我的心也随着他一起死了。
　　我记得那夜凉如水，月如钩，如同我的一生，再也得不到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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