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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杭城一高山荒庙内,叶小钗盘膝而坐。此时刚过小满,将至端午,天气闷热潮湿,雨要下不下。
叶小钗目视门外,高山绝迹,鸟雀啾啾,清晨雾气腾腾,葱茏郁树。
他来此地约有二十日,二十日内仅有三天离开此破庙。
他记得自己正面对上克白尔教主毁天灭地的一掌,因他之前遭到暗算,体内毒物抑制他的发挥,心知此次怕是难逃死厄,却不料有一只手将他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后跌,跌进这未知时空,同时真元尽失,张口能言。
奇也怪也。
叶小钗曾有三日在山外走动,结果发现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无一相识之物;人来人往之流,无一身负真元,穿着奇特。
当他行走在街上时,围观人群尾随不绝,甚至不断有人上前拉住他询问各种云里雾里的问题,第一天他尚忍了;第二天他选择人少的地方行动,然尾随者仍是络绎不绝;第三天时,突然有一群拿着诡异盒子和木棍的人,追着他问问题。他简直烦不胜烦,放弃探究这个世界的念头,转而择一风水较好的高山暂居,开始研究回本世界的办法。
然数十日下来,竟是毫无进展,摸不到半点门道。
他心挂友人,尤其素还真。眼见离开本世界的日子越来越长,而自己也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存有排斥与抹杀之意。他不知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突破空间壁,令他从另一个空间来到这个空间,然,各空间自有其空间法则,他既不属于这个空间,若是无法早早离开,怕仍难逃死厄。
昨夜他观天象有异,电闪雷鸣,重云如盖,天被闪电劈开道道紫色缝隙,似乎有来自异界的气息在与这个空间的本源气息相争夺,其中夹杂着丝丝熟悉的莲香。待雷收电歇之后,他顿觉浑身一轻,真元尽数回归。
一夜入定,再睁眼,原先一直压迫他,对他存有杀意的天道似乎也烟消云散。
“素还真……”叶小钗启唇,低念心中记挂之名,唯有素还真,方有如此本事。
“哈——叶小钗。”素还真抬眸凝睇,湖蓝波光眸中粼粼。叶小钗似有所感,仰头之间,两人视线直直对上。
素还真狂喜不禁,拂尘重甩,抬步缩地成寸前行,不过露珠滴落之际,人已在叶小钗身旁,“汝令吾好找。”
叶小钗亦是惊喜交集,“嚯”的起身,手搭人肩上,脱口而道:“素还真,汝来了。”
“是啊。汝既在此,吾焉有不来之理?”素还真笑道,抬手盖住叶小钗搭肩上的手,眼前蓦然一黑,软身无力。
叶小钗忙将人揽怀,让素还真靠在自己身上,急问道:“素还真,汝怎么了?”
素还真勾唇轻笑,虚弱道:“只是真元虚空,稍将修养便好。汝麦当心。”
叶小钗自是不信,方才揽人入怀时,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气血翻涌,脉搏紊乱,冲突不息,隐有入魔之象。
“叶小钗,汝又可说话了。”素还真不愿叶小钗深思细究,他的心魔既是因眼前人而生,自可因眼前人而散。
何况区区心魔,他又何惧?
叶小钗知他用意,轻叹一声,扶正素还真,浑厚的真元源源输入他体内。
素还真长吐一口气,叶小钗以为是自己的举动令他舒服不少,更是不断输入真元,时刻关注素还真的细微变化。
他不知素还真来此世界的方法,但见他风尘仆仆,面有风霜,甚至嘴角还有一抹极浅极淡的血痕,身形也比之先前消瘦不少,便已知他一切不易。
素还真总是这样,他人皆言他看似为天下苍生而奔波,实则腹黑奸诈,为大局可牺牲任何人,且不说死在他手上的正道人不计其数,也不说他不求回报,无怨无悔,仅说这世界上,真的有“谋,为天下谋,利,为天下利”的人吗?
你看世人追名逐利,熙熙攘攘前赴后继,为一统天下屠尽苍生,为天下第一口腹蜜剑,为美人钱财丧尽天良,甚至为了一件小小宝物,泯灭人性。
他素还真又真的不求回报,但求人间太平吗?
叶小钗心神恍然。中原能者无数,素还真亦吃过败仗,多次面临生死关头,除了一页书,秦假仙、屈世途、谈无欲等一些人全心全意信赖他、帮助他,其余又有多少人在暗中诅咒素还真,算计素还真?
救天下人,平天下事,他们以为,一人肩挑天下是件轻松的事吗?
若是可以,素还真不贪这点名声,不求这丰功伟绩。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以素还真之品行能力,何需呕心沥血甚至丢了性命,才能扬名天下,人尽皆知?
苍生?万物?若不是心中慈悲,何必自讨苦吃。
正如他自己所言,素还真只是通向和平道路上的一座桥,若素还真一人死可换天下太平,他必义不容辞赴死。
叶小钗心有不平,见素还真闭眼调息,一撮白发挂在他睫毛上,莫名予人脆弱之感,忍不住抬手取下那搓白发,替他抚顺满头白丝。
素还真神色安然,只如扇羽睫轻颤。身旁熟悉气息让人心安,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可能性无穷无极,若人身去……眼睁睁看无数友人身灭魂消,可有人…懂此种痛?
叶小钗抬眼远望,白云乌云交叠,如他与素还真早已重合的道路。素还真的路即是他的路,论天下人如何误解素还真,他都会陪着他。
啊——!既见君子,其乐如何。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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