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商持这一躲就躲到了最里头，背死死地抵着墙，直到那冰冷坚硬的感觉隔着衣衫传到身上时，他身上的颤抖才缓和了几分，勉强冷静了下来。

　　理智重新回炉，他马上就意识到糟了。

　　身体又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看向沈涧，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涧脸上的怒气。

　　“我……”他想要解释，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面话便说不下去了。

　　他本想说，我不是故意要躲的。

　　也许是因为沈涧这些天越发地温和，也许是因为那一天夜里激烈的情事，让他渐渐忘却了自己的身分，生出了自己就沈涧所重视的那个人的错觉来。

　　所以他可以放肆地去撩拨沈涧，所以他能够在放生池上毫不犹豫地对沈涧出手。哪怕之后被束缚住，也更多是绝望和难过，而不是恐惧。

　　但刚才那一瞬间升起的恐惧实在太过强烈，如同被巨大的猛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濒死的感觉让人恐惧得窒息，让他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只能遵循着本能逃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到此刻，商持觉得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

　　沈涧的脸色真的非常难看，盯着他的眼神格外吓人，商持甚至觉得他可能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但沈涧没有。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是手往前伸了伸：“过来。”

　　明明是平静得带着点无奈的话，商持却只觉得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刚压下去的恐惧又迅速膨胀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后缩了缩，撞上墙壁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原来，他有这么害怕这个人吗？

　　沈涧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慢慢地放下手，目光阴沉地看着商持。

　　商持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这样，心里似乎就越慌。他不敢再去看沈涧，甚至不敢再动。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涧突然轻叹了口气：“动手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怕了？”

　　商持没有动。他的意识也已经因为这连串的恐惧而变得有些混乱，听着沈涧的话，也便忍不住想了起来，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敢动手了。

　　半晌，沈涧又道：“现在怕成这样，伤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怕了？”

　　商持怔了怔，慢了半拍才想明白沈涧的话。

　　他忍不住看向沈涧。

　　伤？他那时不过是想要抓住沈涧，怎么会伤到人？

　　沈涧慢吞吞地拉起一角衣袖，露出手腕上一圈瘀紫：“你看你下手这么狠，我也没生气。”

　　商持双眼微微睁大了。他下手有这么重？

　　“你要拦我，我也没生气。”沈涧看着他，商持居然觉得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分委屈的味道来。

　　商持差点就忍不住想要靠过去，看看他手上的伤究竟有多重。

　　但他做不到。

　　他无法压下那庞大的恐惧。那不知因何而起，却一直没有退去的恐惧。

　　沈涧的手还举在半空，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衣袖掀了起来，手腕上那一圈瘀紫便格外惹人注目。

　　商持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究竟使了多大的劲，他只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希望阻止这个人。

　　可终究没成功。

　　“所以，你……还是把那东西摘下来了。”

　　似乎没想到商持会突然说这么一句，沈涧愣了一下。

　　半晌，他才说了个让商持意外的答案：“还没有。”

　　商持怔了怔。

　　“天材地宝不是寻常之物，哪能轻易说取就取。”

　　“可是我明明看到……”商持想说，他明明看到了沈涧取下石莲、看到了天雷炸开，可说到一半，突然便不是那么确定了。

　　沈涧没有察觉当中的异样，只当他要说的是那时落下的天雷，便道：“当时天雷落下，是因为我要断了它的灵根。折其灵根，便是断其天命，所以天雷示警……也不过是个小警告罢了，还不如阿羽成形时的天雷厉害，也就是你，小题大做的。”

　　商持越发有些混乱了。

　　那时他确实是看到了沈涧用一面铜镜便挡住了天雷，可那阵仗也绝不是小警告而已，他还记得那一声接一声的雷响有多吓人。即便后来的那是梦境，之前的数下他也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而且，他是真的看到沈涧取下了石莲。

　　“我……看到你取下了那朵石莲……”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求证什么，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忍不住便说了。

　　沈涧有些无奈，最后摊开了手。

　　商持顺势往他手上看去，便见沈涧掌心浮起一抹亮光，半晌有什么自亮光中冒出头来，缓缓绽放，却正正是那石莲的模样。

　　“你在意的是这个？不过是灵根的一道幻影罢了。它本体至阴至寒，若无准备，只怕摘下来便会枯死，四下依仗它的阴魂只怕也会失控，所以还要再想想办法。”

　　商持盯着那石莲的幻影，只觉得似有什么一直压在心头的东西慢慢地消失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沈涧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变化，手一翻，将那幻影收起，又朝他伸出手：“过来。”

　　商持看着他手腕上的瘀紫，迟疑片刻，终于慢吞吞地往床边挪了挪，却又在离沈涧还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涧似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地勾了勾唇：“你这究竟是怕的，还是气的？”

　　怕的。

　　商持在心里回答，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见他不说话，沈涧的脾气也快要被磨平了，语气又软了几分：“你看你下这么重的手，我也没生气，我那也不过是个定身术，你有什么好气的？”

　　“我没有……”商持的声音有点紧，又看了沈涧的手腕一眼，终于又往前挪了挪，伸出还有点发抖的手，在那道紫痕上摸了摸，“疼么？”

　　“疼啊。”沈涧说着，在他伸手摸上自己的瞬间，突然一反手，扣住了商持的手腕便要将人往怀里拉。

　　却没想商持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激烈得多，几乎在被扣住手腕的同时就挣扎了起来，他的动作既狠又快，手肘一撞，另一只手已经挟着厉风直抓向沈涧面门。

　　沈涧完全没有防备，也亏得反应快，硬是吃了他一肘，侧头躲过那一道风刃，再要去抓时，商持已经重新退到了角落里。

　　死死抵着墙的人眼里还带着凄惶，整个身体都在抖。

　　沈涧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你究竟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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